等把茶馆里里外外收拾完,已经是三天后了,这三天里,陆续来过几个人应聘,但他们一进门就问工钱,被方天曜拍桌子给拒绝了。
尽管朝云他们对此并不理解,却也没有一个人反驳抗议。一来,方天曜是老板,他说得话是一定有拍板权利的。二来,来的那几个人要么丑陋猥琐要么缩头缩尾的,他们也不喜欢。
后院有三件屋子,朝云选了最里面最好的那间,剩下的两间就比较简陋了,三个少年在一间房里倒是不挤,反倒挺热闹。
方天曜站在门口,仰头看着上面空荡荡挂牌匾的地方,伸手比了比,还闭上了一只眼睛,齐端正捏着一杯茶在大厅里悠哉晃荡,看到他这样,不免有些奇怪:“天曜,你看什么呢?”
“我在想茶馆取什么名字合适啊。”方天曜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
齐端来到他身旁站定,和他一样四十五度仰望牌匾:“那你想出来了吗?”
“嗯!”方天曜放下手,一脸郑重地看着他,“就叫王灰灰茶馆。”
“噗——”
齐端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但他已经顾不上擦了,他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你说啥?”
方天曜毫无心里负担地重复了一遍。
齐端深吸了口气,又抹了一把脸,才勉强冷静下来:“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王灰灰……”这他妈到底是个啥?
人名?
这哪个智障能起这么一名字啊?
一听他这么问,方天曜便来了兴趣,掰着手指头给他数:“王灰灰——小王,大灰和二灰。”
“大灰二灰?”齐端注意力被转移,“后院树上那两只猴子?”
方天曜一脸兴奋地点点头:“对。”
齐端疑惑地皱起眉:“我早上起床的时候看见了尘在给他们洗澡,顺嘴问了一句,他说他们叫大尘二尘啊……你们该不会还没争出个结果吧?”
“切。”方天曜不服气,“我叫大灰二灰他们立马就过来了,和尚起得那名字他俩不会认的。”
齐端看出这俩人谁也不妥协,不禁轻笑两声,有些无奈。
方天曜扬手:“算了,那个先不提了,你觉得这名字怎么样?”
齐端捂脸:“不怎么样。”
“咋了?”方天曜对自己的起名能力极其自信,根本不惧任何挑战,“那你说一个。”
齐端想了想:“就叫……”
“哎!你们见没见过这个女子?”
话未说完,身后就传来一阵厉喝,硬生生地把话打断了。
齐端和方天曜转过身去,一个穿着兵服的络腮胡男人五大三粗地站在那儿,身后跟着五六个小兵,这络腮胡俨然是他们的头头。
就在络腮胡身边,一个士兵正举着一幅画给他们展示,画上的人穿着一身黄色劲装,黑发高高束起,格外利索洒脱,只是那张脸……呃…说实话,除了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之外他们实在是很难在上面找到其他像人的特征了。
齐端觉得这种画工就是在强、奸他视线,看一眼就嫌弃地别过了头。
“没见过。”
方天曜挠挠下巴:“这画画得好像啊。”
络腮胡被他这话弄得神色一凛:“你见过?”
方天曜毫不犹豫:“见过啊。”
络腮胡警惕地握上腰间别着的刀:“在哪儿见过?什么时候见过?”
他身后的小兵也受感染,各个警惕如牛,小心观望着四周,有的把刀都拔、出、来了。
齐端此时也有点觉出味来了,这憨憨不会觉得穿着黄衣服就是朝云了吧?这一看就是要抓人的架势,不会真傻到说出去吧?
正当他思绪乱得斗鸡一样时,方天曜忽然伸手指了指刚巧路过的布衣妇人:“像她。”
络腮胡一群人扭头看过去,只见那妇人盘着发,手里还提着一个鸡蛋篮子。忽然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看过来,她明显有些慌,却佯装泼辣地吼过去:“看什么看?眼珠子给你挖下来信不信!”
齐端暗暗惊奇,这群人还穿着城主府士兵的兵服呢,这妇人就敢视若无睹,肆意对骂,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世道。
是当兵的拿不住刀了?还是当民的飘了。
更惊奇的是,被百姓当街辱骂,这络腮胡也毫无反应,只是像没事人一样转过头来,看着方天曜:“这两人哪儿像了?都是女的是吗?”
他说这话是有点反讽的意思,谁知道方天曜出其不意地点了点头,还真承认了:“对啊,不然这幅画还能看出什么?”
络腮胡一噎:这理虽是这个理,但你说出来就不厚道了。
“行了,既然没见过就算了,若是看到疑似者,赶快报官,这女子是杀人狂魔,杀人不眨眼,若是隐瞒不报,到时候受伤害的还是城里的百姓。”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之后,齐端才好整以暇地砸了口茶水,他倒是觉得这画上的女子是朝云的可能性高达足足八成,只不过不知道方憨憨猜没猜出来。
齐端原以为,这憨憨怎么着也得稍微怀疑怀疑,可他倒好,好像完全没有反应一样:“走。”
齐端挑眉:“去哪儿?”难不成是找朝云逼供去?
方天曜灵巧地越过门槛:“当然还是取名字的事儿了,我刚刚想到一个好主意。”
“什么?”
方天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笑容耀眼自得:“投票!”
齐端一脸茫然:“投什么票?投票什么?”
“我说叫王灰灰茶馆,和尚说叫清什么茶馆,朝云说叫……一品天下?好像是,还有你,你刚才也要说出来一个,那四个名字肯定只能选一个,投票是最好的方法。”
当然,实际上,方天曜信心满满,可惜现实总是打击他。
“同意叫王灰灰茶馆的人请举手。”
除了方天曜自己,再没有一只手举起来了,甚至怕他不讲理,三个人连脑袋都伏下去了。
方天曜惊讶拍桌子:“你们!”
然而,朝云根本不给他发作的机会,急忙道:“同意叫一品天下的请举手。”
没人举手,朝云双眼微眯,素手一拍桌子。
桌子旁的三个人都抖了抖,但是仍然没有人举手。
朝云呼了一口长气,抱臂倚上椅子:“行,那你们说,反正我觉得我这个最好。”
四个人都有想法,且都支持自己想出来的那个,投到明年都投不出来一个结果。
显然其他人也意识到了,齐端斟酌着开口:“这个名字起码要有点意义吧?毕竟是排面,第一印象很重要,还是别随意起了吧?”
了尘点了点头,方天曜说:“那你想出来什么了?”
“今朝。”
三人抬眸看着他,齐端不自觉地捏了捏扇子,忽然无端觉得有点郑重,他解释道:“我们相遇于今朝,相伴于今朝。古人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们是今朝有茶今朝欢。”
今朝有茶今朝欢……
三个人都点点头,同意了这个说法:“行,那就叫今朝茶馆。”
名字定下来之后,就该准备做牌匾了。
“西街有家牌匾店,据说质量很好,在城里很有名。我要记账,谁去?”
齐端低头摆弄茶壶,默不作声,了尘站起身,指指厨房:“小僧去准备午饭。”
只剩下一个人了。
朝云看向方天曜,目光如炬。
“我去可以啊,”方天曜朝她伸出手,呵呵笑了笑,“拿点银子。”
朝云都无奈了,伸手从腰封里拿出最后一小块银锭子拍到他手上:“这是我最后的一点积蓄了,我告诉你你已经欠我足足八十七两银子了!”
了尘从后院的门外伸进来一个脑袋,声音都有点变调了:“多少?!”
“八十七两。”朝云咬牙,恶狠狠地对方天曜说,“你要是敢不还我我一定会毒死你的!”
“还,我肯定会还的。”方天曜收起银锭子,笑嘻嘻地说,“等茶馆盈利了就还你。”
齐端&朝云&了尘:“……”
这土憨憨,怕是根本不知道八十七两雪花银是什么概念吧?
“我走啦。”
方天曜跨出门槛,没走出几步就被街边卖糖葫芦的吸引住了。
“老伯,来一根糖葫芦!”
“好嘞。”卖糖葫芦的正要给他拿。
方天曜手都伸进怀里摸到那颗银锭子了,又忽然想起这是做牌匾用的,想起了尘三人的脸,手又缓缓地缩回来了。
“算了,我不买了。”
“啊?”卖糖葫芦的老头看着他的背影,一头雾水。
这是突然想起来自己没钱了吧?这种愣头青一看就是身上没两个子的穷小子。
老头摇摇头,又把糖葫芦插回到原位。
方天曜走着走着,在拐了不知道第几个弯之后,忽然迷茫了。
西街……西是在哪边来着?
方天曜脚步有些踌躇,似是想要往左,又好像想要往右,一时有些摇摆不定。
茶馆里,了尘烧柴的动作忽然一顿:“遭了!”
他忘了方天曜是个路痴了!
不过……好像也没有那么严重?
多问问人……也许,应该,问题不大?
了尘填了几根柴进去,没过一会儿,再也坐不住了,收拾好灶台边就站起身往门外走。
一只脚迈过门槛的时候,了尘身形立即顿住,他侧耳听了几秒,心下稍地一沉。
他刚刚在想方天曜的事情,根本没注意到,茶馆里已经几乎没有人声了,齐端轻功高强暂且不提,但朝云的呼吸声怎么可能消失?
而且之前他认真下来也是能够感受到齐端的存在的,只是气息清浅微弱,极难察觉。但此时此刻,便是一丁点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了尘脚下飞跃,急急忙忙往大堂赶。
正当他撩开门帘之时,忽觉身后寒光一凛,竟是要贴着他的衣服劈过来一样!
了尘心下直发冷,身体却本能地往旁边躲开,在躲开的那一瞬间,他亲眼看着一抹凌冽的寒刀擦着他的手臂过去。
一看见这刀,了尘一颗心立刻直直地往下掉——这刀竟然如此之快,那两个憨憨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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