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曜被吓了一跳,脖子本能地缩了缩,齐端则没什么反应,回过头示意他过来,又往旁边蹭了蹭给他让了点地方。
程六蹲下身,他这才发现倒数第二行有一块砖上面的大□□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弄掉了,一整块青砖突兀地露出来,但大概因为这里是死角的缘故,平常来来去去都看不太见。
茶馆开张之前,这些死角他们理应照顾到了才是。
因此,程六疑惑地拧了拧眉。
“给你看个更神奇的。”齐端朝方天曜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动手,然后自己悄悄往后面挪了挪。方天曜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推了推倒数第二块青砖,只见左进右出,那块青砖轻轻松松就被卸了下来。
方天曜把青砖抽下来,咬牙切齿地说:“这是那群老鼠的通道之一,齐端说他往里面放了几块肉,上面涂满了老鼠药,可是现在肉没了,老鼠个数却没见少。”
程六大概是职业病犯了,他来来回回仔细观察了会儿,才沉声问:“你怎么知道老鼠一个都没死?”
方天曜举起拳,用大拇指指了指另一边:“齐端说的。”
程六看向右边的人,齐端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茶馆的环境很重要,我想着万一有老鼠出没会影响我们茶馆的生意,我就对这方面多关注了一点。”
程六没见过齐端被吓到上房的怂样儿,但他听到这话,又隐约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太对,所以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他并没有看到,在他身后的方天曜茫然地睁大眼睛,脸上的表情像是在问:真的吗?原来竟然是这样吗?
齐端脸上的笑容更灿烂真诚了。
不知道程六是信了还是没信,总之他没再问,只是问:“会不会是你买的药是假的?”
齐端锤拳:“不可能!”
程六垂垂眼,把青砖放回了原位。
“是不是假的,试一试就知道了。”
程六这个人,长得很锋利,不怒自威,不同于方天曜的坦荡耀眼,也不同于齐端的温润如玉,他身上,其实能看出一股稳重的飒气。举手投足,自有一种疑似装逼的感觉,而且装得不动声色,无比自然。
空气陷入了几秒到十几秒的寂静,程六不明所以,站起身,垂眸看着两人,疑惑地挑了下眉。
齐端眨眨眼,发出了一句灵魂质问。
“你有银子吗?”
“……”
三人罕见默契地沉默了下来。
伤自尊了。
-
茶馆开门之后,陆陆续续地有客人进来,齐端烹茶,程六有条不紊地招呼客人,这些天下来,他们做起这种事情来也越来越熟练了。
两个客人不咸不淡地喝了杯茶,待了一会儿,就结账走人了。看脸上的表情,有点百无聊赖的意思,朝云好言好语地把人送出了门,再回到账台时脸色就郁闷了不少。
了尘收拾完厨房,一进大堂就看到了这一幕,他走过去,手臂接上账台,二灰就顺着他的手臂窜到了账台上,两只手托着一个桃子举到超云身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朝云看得心都化了,接过桃子,又摸了摸他的脑袋:“谢谢你。”
二灰见她笑了,开心得手舞足蹈的。
了尘收回手,垂眸看了眼摊着的账本:“最近生意不好吗?”
呵。
一听到这话,朝云脸上的笑脸都差点没了:“刚开张那天净利润是二十两,第二天就变成了十二三两,再往后就越来越少,这都一上午了,毛利润才四钱银子。”
朝云把账本翻得哗哗响:“再过两天都不赚钱了,连我的本钱还没还完呢,更别说回本了,这么下去咱们迟早喝西北风去。”
钱罐子的盖子没盖上,罐口边上停着一只苍蝇。
了尘伸手将苍蝇拂去:“喝东北风吧,最近喝西北风的人太多,抢不到。”
朝云:“……”
说这话的如果不是厨师,她肯定一账本呼死他。
了尘轻笑:“小僧知错了,望朝云施主饶命。”
呵。
朝云撇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继续看账本。
了尘问:“生意越来越不好,是因为没有说书先生吗?”
“嗯。”朝云没抬头,手指灵活地扒拉着算盘,“可能是,茶馆本来就是让人放松外加搜集八卦消息的地方,我们茶馆气氛上不行。”
啪!
朝云一把把算盘扣在台面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面色阴沉:“还不都怪方天曜那个混蛋!除了开张那天招来点客人之后就什么作用都没有了,一天天不务正业,不是和大灰二灰满后院房顶地乱窜,就是跑到城东的假山上练功。”
“简直毫无用处。”
朝云怒下结论。
了尘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默不作声地后退两步。
阿弥陀佛,小僧信佛,不要误伤。
了尘最后一步刚触地,脚跟还没着地呢,朝云又冷不丁出声了:“哎对了,那个傻子又去哪儿了?一上午都没影了吧?”她来势汹汹的目光盯住了尘,“你看见他了吗?”
嗯?
了尘眼睛稍稍睁大了些,右脚保持着脚尖着地的姿势没敢动一下:“我……小僧并未见过。”
朝云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几秒,若是她现在绕到了尘身后,就会看到,这和尚后背处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洇湿了一小片:“你看起来有点心虚啊,和尚,你是不是知道他去哪儿了?”
了尘握着佛珠,犹豫着说:“我早上看见他跑出去了,他说要去西街一趟。”
西街是朔州城的专属集市,货物种类齐全,一般是买东西的最好去处。
朝云更加狐疑了,只不过这次是怀疑方天曜:“他去那儿做什么?买东西?他有钱吗?”
了尘额了一声,似是而非地说:“他好像说是要买点东西…”
那就是有钱了?
朝云拍桌:“怪不得我这两天查账的时候总少几两银子!原来是他干的!”
了尘不吱声了。
“不行!”朝云深呼吸好几下也平静不下来,提着裙摆风风火火地就往外走,“我今天要去堵他个措手不及,我要让他羞愧至死!”
“和尚你帮我看一会儿。”
了尘应了一声,等到朝云的脚步声离开茶馆之后,他才瞬间松了口气,紧绷着的身体也松懈了下来。
二灰在账台上学招财猫学得不亦乐乎,了尘擦了擦额角的汗,摸了摸袖口里藏着的银锭子,心想:果然在这种事情上,他的心理素质还是不够强啊。
另一边,齐端在旁边泡着茶,程六将他刚刚泡好的一壶茶放到托盘上,边拿杯子边说:“你知道老鼠的窝一共通着多少个出口吗?”
齐端手上的动作不停:“大堂一个,厨房两个,地窖原本有两个,你的房间有一个,剩下大大小小的墙角死角,前前后后加一起起码十个左右,开张之前都堵上了,不过有的被打通了,有的没有。”
程六点点头:“那我晚上把我房间里那个通开。”
“……”
齐端倒茶的手抖了一下,抬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是,你有病啊?”
程六把最后一个杯子放好,端起托盘,冷漠脸:“区区一只老鼠而已,总不可能成了精咬死我。七公子多虑了。”
“……”
“我屮艸芔茻。”齐端差点气得把茶盏摔了,手刚抬起来,又想起这东西也不便宜,摔坏了还要他赔,就又把茶盏放回去了,可他还是很气,“那老鼠就是成精了啊!”
再说那是一只吗?那是一群!一群好吧?
别说咬死你了,趁你睡觉把你分尸了也是有可能的!
七公子就很气。
方天曜回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茶馆里的客人都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他坐下来,先是咕咚咕咚喝了好几碗茶水,满头大汗,衣衫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齐端和程六不约而同地凑过来,一人坐在他一边。
“怎么样?”
“成功了吗?”
方天曜放下碗,咽下一大口水,然后掏出两块碎银子拍在桌子上:“四钱银子,这下应该够了吧?”
齐端一把抢过来咬了咬,脸上笑得开心:“肯定够了。”
程六有点看不过去:“四钱银子还要验验真假?”
齐端嬉笑着把银子放回去:“我这不是穷掼了吗?好久没摸过这么多银子了。”
那银子放着的位置离方天曜极近,明眼人一搭眼就能看出方天曜的所属权的那种。
方天曜又倒了一碗水,抬起来正要一鼓作气喝一碗呢,忽然感觉背后有点冷。
还没等他意识到什么呢,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朝云凉凉的声音。
“果、然、是、你!”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