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的那一刻,了尘齐端程六亲眼见到他们的傻老板以条件反射一样的速度钻到了桌子底下,目标明确,动作熟稔,好像做过无数次一样。
与此同时,他还不忘捞起桌子上的碎银子一起蹲下去,整个人缩在桌子底下,弱小又可怜。
四个人看得目瞪口呆,齐端他们看向朝云的眼神都变了。
“……”朝云差点被气笑了,“不是,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啊?他这明显是条件反射啊,没有十次二十次都练不出来好吧,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怂。
这倒也是。
齐端扶着桌子低下头:“老板,看来你这是没少被“训练”过啊。”
程六也低下头看他,疑惑道:“你心虚什么?”
不等方天曜回答,朝云就坐在了椅子上,意味深长地说:“他当然心虚了,这几天前前后后茶馆一共丢了七八两银子,他不心虚就怪了。”
程六:“??”
齐端一脸惊讶,问方天曜:“你拿的?”
方天曜从桌子底下缓缓钻出来,落坐在齐端另一边,没有靠近朝云。
他摊开手里的碎银子,一览无遗:“这是我表演了一天胸口碎大石换来的,就这么两块,哪有七八两?再说茶馆丢的银子也不是我拿的啊。”
朝云不可置信:“胸口碎大石?”
“是啊,”方天曜拍拍自己的胸口,一脸骄傲,“我爹以前就让我给他表演这个,表演完每次都会给我一只熊掌吃。”
茶馆里再次陷入了一阵寂静。
众人面色纷纭,心里却统一浮现一个想法:亲爹,这绝对是亲爹。
远在山上烤熊掌的亲爹应景地打了两个喷嚏。
朝云想了想,忽然出声:“那不对啊,那如果不是你拿的的话,那银子哪儿去了?”
围坐在桌子边上的三个人齐齐摇头,生怕下一秒这锅就幸运地扣在了自己脑袋上。
朝云的目光缓缓投向账台边上的了尘,那眼神,那脸色,活活一个包青天少女版。
了尘羞愧至死地低下头。
朝云背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脸上满满都是“你等我秋后算账的”的淡定:“破案了。”
了尘小媳妇一样地坐在桌边,把中午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只不过在最后,他悄悄打了个小诳语:“那些银子都被小僧花了。”
方天曜反射弧呈曲线分布,这会儿他还困在中午的那场对话前半部分走不出来。
原来这几天生意不好啊,原来这还和说书先生有关系吗?
这件事坦白的结果就是朝云森森地说七日之内让他自己想办法把这个亏空补上,补不上以后就死定了。
等到晚上快要熄火睡觉的时候,方天曜才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齐端被吓得差点把洗脚水踢翻到了尘床上。
“大哥,你诈尸啊?”齐端惊恐未定地扶着洗脚盆,这要是扣了和尚扣他饭怎么办?
方天曜坐起身,一脸的恍然大悟:“和尚,你是不是让我背锅了?”
了尘:“……”这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齐端心直口快地把这句吐槽说出去了,谁知道方天曜矛头一转:“还有昨天晚上那个茶叶蛋,我想了一整天了,那茶叶蛋不可能是我吃的,肯定也是像这次一样,有人坏戳戳地让我背锅!”
齐端这回不吱声了。
方天曜气到蹬腿:“让我背锅就算了,但是那个吃了我茶叶蛋的人太可恶了,让我知道我一定要把他……”
话头断到一半,齐端小心翼翼地追问:“把他怎么样?”
“嘿嘿。”
方天曜的笑声有些阴森森:“我要把他钉在树干当我的靶子。”
“……”了尘看了齐端一眼,见他佯装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洗脚,没揭穿,反而问方天曜,“明天你还去卖艺吗?”
“不去了,我已经赚到买老鼠药的钱了。”方天曜又躺回床上,剑就被放在床边靠墙的位置,稳妥,距离又近。
听到这儿,齐端又想起什么:“话说你回来怎么没直接把药买回来?”
“我倒是想来着,但是我去西街问了价格之后又去东街卖艺,再回去的时候天色都黑了,西街那些摆摊的都收拾东西回家了。”
齐端了解了:“那行吧,明天再买也来得及。”
了尘还在拉扯刚刚的话题:“除了胸口碎大石,还有其他卖艺的方法吗?”
齐端乐了:“哦对,你得赚钱是不是?七天之内赚八两银子,朝云怕是看你不顺眼很久了。”
了尘盘坐在床上,背脊笔直端正,如果忽略掉他身上连领口都没有缕好的睡衣的话。
方天曜没笑话他:“杂耍舞剑变戏法,什么都可以,只要好看,都会赚到银子。”
然而,他们又不是专业变戏法的,会武功和会舞剑是两码事,要做到好看是很难的。
就像方天曜剑法不俗,上街去比划两下普通百姓也很难看得懂。
要不是他爹从小培养出他这么一个技能,他觉得自己今天也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
第二天。
了尘做饭做得早了点,方天曜练功一时半会还没回。
几个人动作迅速地摆饭,趁着朝云和了尘都去后厨拿碗的空当,程六摆着盘子,忽然说了句:“想当靶子吗?”
齐端盛粥的手一抖:“连你都猜出来了?!”
程六似笑非笑:“你觉得还有其他可能吗?”
方天曜撒谎会心虚,朝云做这种事不会不承认,了尘没必要监守自盗,剩下的两个人……他自己做没做过这事他还是清楚的。
齐端快要绷不住自己的修养翻白眼了,人太聪明不行的,天妒英才没听说过吗?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程六好奇地问。
“还能怎么办?”齐端无奈,“趁着他不在,把那颗蛋还给他呗,我可不想当靶子。”
程六摇摇头,坐了下来,他也算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了,从没见过方天曜这样的老板,不光心大,脑袋还不好使。这点小案子,放在任何一个人面前,保证当场就破了,哪还会愿望到自己头上。
还是年轻啊,程六在心里感慨。
脑子还没发育好。
事情也算不出齐端所料,那颗多出来的茶叶蛋最后进了方天曜的肚子,他只嘀嘀咕咕地说了句“果然有人让我背锅吧啦吧啦”,然后就像选择性遗忘这件事了一样,再没提过靶子的事情。
齐端总算是松了口气。
程六亲自去西街买了传闻中的真老鼠药回来,均匀地分发给了各个老鼠洞。
“现在就等结果了。”程六说。
齐端和方天曜紧紧盯着洞口,虎视眈眈。
好歹也是习武之人,现在居然和几只老鼠过不去。
这三个人一点都没觉得他们现在有什么问题,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说起来也是这老鼠太奸诈,白天从来不出现在茶馆,起码从没有出现在朝云面前过,要不然估计他们早就下线了。
下线原因:毒发身亡,七窍流血。
咦~
想想都惨。
乖乖让老鼠药药死多好?非要给自己安排一个凄惨下线吗?
-
下午,朝云在给客人结账,齐端在泡茶,程六在招呼客人:“一壶上等碧螺春?还要点点其他的吗?”
话音刚落,街道上就传来一阵喧嚣声:“快快!快回家!难民进城了!”
一瞬间,街上的人蜂拥似地往回跑,生怕自己落人一步。
啪!啪!
街上刚刚还热闹着的门店接二连三地关了门。
不等程六他们反应过来,茶馆里的客人就急急忙忙地起身跑了,有得随手不忘扔下银钱,有的则嗷嗷着往外跑,声音惊恐,带着满满的恐慌。
“快跑啊快跑啊!难民进城了!!”
还没等那个喊话的人跑到门口,一柄冷刀忽然就越过他的余光,停在了他与大门之间。
程六半出鞘的刀悬在门边,无声地拦住了所有人的出路,男人面色冷淡,稳稳站在门前,丝毫不复刚刚的好脾气,张口便带着几分肃穆:“把茶水钱付了再走。”
朝云吓得飞起的心终于归回原位了,幸好程六够靠谱,不然今天非得赔死不可。
等那些想逃单的人不情不愿地结账离开之后,朝云三人才走到门口,探头向外看一看。
街道上一片杯盘狼藉,满载着风吹叶落的苍凉,且空无一人。
齐端:“他们为什么都跑那么快啊?城卫不可能把一群难民全放进来吧?”
朝云:“不知道。”
他们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朔州城的治安没有大问题是不可能的。
就今天百姓的反应来看,治安出了点小问题是不可能达到这种大白天街上无人的程度的。
总而言之,朔州城头顶的那片瓦,怕是早就已经碎的稀巴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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