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暮色

    我不确定他们能否接受中餐,所以就中式西式都做了点。

    有艾美特和埃斯梅的帮忙,完成的速度很快,最先上桌的是千层面、海鲜焗饭、薯泥,炖牛肉也刚好起锅。

    色泽油亮的牛肉一出锅就受到了注目,这毕竟是炖出味儿后就备受期待的菜品,“莱西,”爱丽丝动作轻巧地溜进了厨房,她满眼都是炖牛肉,“这我可以端过去了吧?”

    她动作飞快,我还没有提醒她小心烫,她就像风一样掠过了我的身旁。

    我眨眨眼睛,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莱西,排骨切好了。”罗莎莉的提醒顿时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充实而又快乐,我揭开锅盖,山药玉米大骨汤的鲜味立即飘散了出来,艾美特立即走了过来,“莱西,可以关火了吗?”

    在我点头之后,他迫不及待地将我挤开,“我来吧,别一会儿烫着你了。”

    说实话,我很怀疑他的动机,究竟是真担心我烫着,还是为了那口汤。我发现了,卡伦家的孩子在吃东西的时候有种莫名其妙的急躁劲儿。

    糖醋排骨和红烧肉刚出锅的时候也是,爱德华绅士地走到我面前,虽然嘴上问着我是不是需要帮助,其实在我点头之前就将盘子端走了。

    压轴的菜是松鼠鳜鱼,炸至金黄的鳜鱼昂首翘尾,在高温的煎炸下定格出的漂亮形状,鱼骨被炸的酥脆焦香,丝丝缕缕的鱼肉中间夹杂着腾腾热气,我最后淋上调和的酸甜酱汁,酱汁在高温的催促下迸射出惊人的魅力,罗莎莉抢过我手中的盘子,嗯,她一定是怕我累着了。

    叮的一声,我将烤羊排从烤箱里端了出来,羊排上被刷满了香料,烤去水分后愈发干香入味。

    “莱西,快来坐。”爱丽丝帮我拉开椅子,我将小羊排放下后坐下,他们都看着我,我眨眨眼睛,突然有点压力,“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爱丽丝握住我的手,“莱西,今天你辛苦了,我们总觉得要你先说点什么……”

    “是需要我介绍菜吗?”我并不觉得辛苦,反而觉得一次能做这么多菜是个难得的机会,我挠挠后脑勺,第一次去别人家做菜,我真不知道需要说些什么。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罗莎莉说道。我看见艾美特鼓励地冲我挤挤眼睛,突然就放松了下来。

    在热气的氤氲下,所有人的脸部线条都好像柔和了许多,我很喜欢这样一大桌人吃饭的感觉,眼前好似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我有些恍惚,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有一句,“想说的是,可以开动了吗?”

    “没有了吗?”爱丽丝歪头看我,我摇摇头,“没有了。”

    我看见卡伦家的人拿过我的盘子在上面什么都放了不少,我迷茫地看向爱丽丝,分,分餐吗?

    爱丽丝对我眨眨眼,眼中似乎有一道流光闪过,“莱西,你一会儿肯定抢不过我们的,所以……”所以把我隔离出了“战场”?

    “亲爱的,前十分钟别转头。我保证很快结束。”这是爱丽丝的保证。

    我背对着他们,却也听见了身后刀光叉影的声音,碗碟摩擦,肢体碰撞,好似在进行一场无休止的激烈厮杀。

    我估计十分钟是不够的,于是多给了五分钟。

    我慢吞吞的喝完了汤,戳起绵软的山药,啃着清甜的玉米,切下一块炖牛肉送入口中,嗯,口感柔软,汁水饱满,香料的味道都渗透进了每一寸肌理里,然后转头看去,果然炖牛肉是最抢手的菜品,那桌上溅起的酱汁无声说明了一切。

    一条松鼠鳜鱼对他们七个人来说完全不够分,不过大部分都在爱丽丝的盘子里,她非常喜欢这种酸甜的味道,鱼肉外酥里嫩,鱼骨酥脆咸香,她吮了吮手指尖,朝我眯起眼睛满足地笑了。

    爱德华盘子里的骨头是最多的,我想大部分的糖醋排骨都进了他的肚子。

    “第一次觉得米饭这么好吃。”艾美特感叹,“要是还有那个什么红烧肉,我都还能吃三……碗呢。”艾美特被罗莎莉掐了一把,然后喉咙里咕噜了一下才说了出来。

    我没有在意这点小细节,卡伦家有一架大钢琴,爱丽丝说那是爱德华的,他喜欢古典音乐,还收藏了不少唱片,卡伦家的成员似乎都有收藏的爱好。

    我没有弹过钢琴,爱丽丝看出我的好奇,拉着我坐下,我看向爱德华,他倚在门边,对我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他的举手投足间有种绅士般的优雅,就像爱丽丝身上的灵动一样。

    爱丽丝教了我一首小星星,虽然看起来很简单,爱丽丝也一直鼓励我,但我拿起菜刀包着小汤包的手忽然笨了起来。

    放在黑白琴键上止不住的颤抖,爱丽丝很有耐心,为我调整着动作,最后磕磕巴巴地将那首小星星弹了出来。

    “莱西,你真棒!”爱丽丝为我鼓掌,我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爱丽丝总是这么甜,这也能夸的下去,没看见爱德华那绷起的下颌吗?

    爱丽丝知道我喜欢森林,于是提议带我出去走走,我很高兴,说带他们去找小蘑菇。

    “晚上就做菌菇汤锅吧,野生的菌菇鸡汤特别鲜!”我兴致勃勃地说,爱丽丝眼睛迸发出惊人的光亮,罗莎莉似乎也难以保持自己的高冷,默默走到我身旁问需要准备什么工具,艾美特直接冲了出去,朝我们招手。

    我觉得有些好笑,艾美特看上去高高大大的一只,哪里知道是这样简单的一个性格。刚开始对他的印象是什么我都快忘记了。

    “以前没注意过森林里有什么蘑菇。”艾美特挥着手里的篮子。

    罗莎莉是个比爱丽丝还细心的姑娘,时不时提醒我注意脚下的枯枝和石头,跨过树干的时候还会转身接应我,我还有些受宠若惊。

    埃斯梅会和我聊天,她像个温柔包容的长者,更是一个好的倾听者,我没想到的是她对做菜也很有兴趣。

    “但我也不知道我做的怎么样……只是享受那份过程。”她的声音里好似藏着一份深切的无奈,却还是微笑着的。

    我觉得这句话听着怪异的很,但也没有深究,因为就像我做菜自己品尝与别人品尝是不一样的。

    例如我上次学做的炸鸡,我没有吃过别人做的炸鸡,没有吃过许多不同的炸鸡,所以无法得到结果,所以我会让雅各布、比利、哈里、苏都帮我试试,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良的地方。

    “你可以给我尝尝嘛。”我拍拍自己,“我们可以互相交换作品啊,然后给对方改良的小建议。”

    埃斯梅愣了愣,而后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我,她点点头,“好啊,谢谢你,莱西。”

    她对我道谢,可我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道谢的事,除非,“埃斯梅,你做的东西很不好吃吗?”我着重强调了那一个“terrible”,只想到了这一种可能性。

    她的脸上好像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这个,我也不能保证呢,莱西……”

    我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除了我,她们发出了快活的笑声。

    “食材是我和艾美特今早采购回来的,都只是普通的食材。”爱德华走在最后和卡莱尔小声说道。

    “就像埃斯梅说的那样,她的双手好像有魔力。”爱德华回想起今天午餐的味道,脸上也带出了几分意犹未尽。

    “但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卡莱尔看着前方纤细的背影,“莱西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莱西,你瞧,这种是可以吃的吗?”艾美特兴冲冲地跑到我面前,给我看他篮子里的菌菇。

    满满当当一篮子各种各类的菌菇,比我上次采到的多上好几种,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找到的。

    我挑出了几个不可食用和口感不好的,又重点区分了几类菌菇的口感,艾美特似乎偏向口感脆爽的菌菇,他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又像风一样掠过。

    我眨眨眼睛,弯下身跟着感觉去找蘑菇了。

    说来也奇怪,我在森林里采蘑菇,感觉比经验还来的靠谱,像是有种无形的牵引力,不,是温柔亲切的指引着我,让我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不过有可能是因为我做过魂灵,所以,所以容易沾染上一些东西?好吧,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在征询埃斯梅和艾美特的意见后,晚上的份量足足比中午多上一倍,我假装没有看见艾美特被身后的罗莎莉掐了一把,低头开始准备晚餐。

    爱德华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鹿腿,我还没有处理过鹿肉呢,于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打算晚上做个鹿肉煲。肉片肥瘦均匀,笋丁爽口清脆,咸香的汁水流淌在唇齿间,一口咬下,香气在舌尖爆发。

    菌菇鸡汤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汤色奶白浓郁,野生菌菇的清香弥散在空气中,鲜味却半分没少,锅盖一揭开,浓烈的鲜香一刻不停在空气里散漫着。

    “莱西,今天晚上还有中午的酸甜鱼吗?”爱丽丝扒拉在流理台边,悄悄地问我。

    我摇摇头,也悄悄地对她说,“没有鱼了呀,爱丽丝,下次我再做给你吃吧。”

    爱丽丝眨眨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勾起一抹奇异的笑,在我耳边轻声问,“只有我有吗?”

    我刚想回答,罗莎莉将处理好的脆骨递了过来,“莱西,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时机过于巧妙了一点。这个想法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不过我也没有在意,转身取出了三份焦糖布丁,“女士特供。”

    “哇哦~”爱丽丝眯起眼睛,她就知道,莱西是个再好不过的姑娘了,特别容易心软,特别容易讨食。

    罗莎莉的眼中也隐隐浮现出点点笑意,她抬头对我挑挑眉,在我紧绷的表情中扬起了唇,漫不经心说了声谢谢,然后将埃斯梅的那份端了过去。

    假如爱丽丝是撒娇粘人的猫咪,那罗斯就是猫咪中的贵族,优雅高贵不能高攀的猫咪,但你会发现,其实她只是等着你去哄哄她,抱抱她,在危险时会挡在你身前的护短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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