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宛鸳再出现在学堂已经是三天后了
下了课她让小风和小伙伴们一起回去。
自己则在凉亭下候着,季长平都是等学生都走完之后才会离开
等了一会才见季长平拿着书卷从学堂里走了出来。
“先生留步”傅宛鸳拿起石桌上的罐子朝他走去。
季长平闻声顿住了迈出的步子,站在原地待傅宛鸳走近后才温声道“傅姑娘”
“你知道我叫什么?”傅宛鸳愣住。
季长平嘴角勾了温润的笑“小风提起过,你是他的姐姐。”
傅宛鸳穿了一身红色罗裙,青丝低挽成髻,只用一支珍珠发钗做饰,洒落的余晖将微红的小脸衬的娇艳欲滴。
将手里的罐子递到季长平身前,“这是我拿百花蜜加了川贝和柚皮腌制的”顿了顿接着说“想着先生平日上课说话多...若是嗓子不舒服,每日取些兑水喝...”
迎着那人含笑的眸子,不知怎么竟有些结巴。一时懊恼,干脆抿了嘴不再说话,伸手拉过季长平的手,将罐子放到他手中。
掌心划着他的指节而过,骨节分明,傅宛鸳心中微微一颤。
感受到贴在手背处的细嫩柔软,季长平眉头微凝,面上的笑意却不减半分“如此,便多谢姑娘了。”说罢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
见他收下,傅宛鸳心满意足的翘了翘嘴角,眼尾也带上了笑意“那我走了”
“姑娘慢走。”
看着傅宛鸳离开,季长平才转身回了后院。
推门而入,一个侍卫模样打扮的男子立即上前拱手道“大人。”
季长平嗯了声随手将罐子递到侍卫陈风手中,自径向屋内走去。
“大人,这是?”陈风不解
“扔了吧。”声音清冷淡漠
“是”
回到“玉琼脂”后傅宛鸳才意识到,自己只知道他的姓名,其他的却是一无所知。
不知道他是哪里人,甚至不知道他有无娶妻,小三儿什么的自然是不能做的。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傅宛鸳还咬着筷子尖一脸纠结。
“姑娘怎么了?是今日的菜不合胃口吗”云因关切的问
傅宛鸳连忙坐正,摇了摇头“我就是在想点事情。”
云因拿了个干净的小碗盛了碗汤,放在傅宛鸳面前“姑娘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傅宛鸳对着云因笑了笑,乖巧的端起碗抿着喝汤
“宛姐姐是在想季先生吗?”风间一手拿着鸡腿,咬着了一大块在口中,含糊不清的问。
傅宛鸳吓了一跳,差点被口中的汤呛到。
“咳咳,小风...为什么这么说。”
“姐姐每次看见先生的时候眼里总是亮晶晶的,像有星星一样”风间歪着头想了想继续说“就和姐姐每次喝了蜜糖水的样子一样!”
心头微滞,她对季长平的心思当真如此明显吗,连风间一个小孩子都能看出她的不一样。
深夜,毫不意外的又失眠了,傅宛鸳甚至现在就想跑去季长平面前问他到底有无家室。
古代大多早婚,凭季长平的气度样貌便是有个几房妻妾也不是没可能,若真是这样她便早早的收了心思。
脑子里乌七八糟的想了一通,一直过了四更天才堪堪睡去。
结果又因为昨晚傅宛鸳就交代了小风叫她起床一块去学堂,所以一大早就被小风给叫醒了。
神色恹恹的坐在妆镜前,看着镜中的眼下挂着的两团乌黑,傅宛鸳心中哀嚎,这黑眼圈也不知道遮不遮的住。
梳妆完又细细照了镜子,确保看不出痕迹了才换了衣裳走出去。
见时辰还早,傅宛鸳让云因不必准备早饭了,她带着风间去街角吃馄饨。
馄饨铺里三三两两的坐着几桌人,傅宛鸳领着小风寻了一张无人的桌子坐下。
“老板,两碗馄饨”
老板姓张,正埋头擀着面皮子。瞧着是个老实巴交的,旁边是他的媳妇刘氏,正往锅里下着馄饨。
“哎,来了”张老板瞧见傅宛鸳连忙应了身,掀开锅子盛了满满的两碗馄饨端了过去。
身边的刘氏不满的白了自家男人一眼。
傅宛鸳才一坐下便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男子无一不看的痴了,而女子皆是对傅宛鸳不屑或嫉妒的。
风间不喜欢旁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傅宛鸳,扭着包子脸,自认为目光凶狠得朝那些人瞪去。
傅宛鸳却彷若未知,将自己碗中的馄饨又匀了一些到小风的碗里“快吃吧,小心烫”
风间这才收回目光大口吃了起来。
书院的学生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季长平还没有来,傅宛鸳让风间赶紧进去等上课,自己则坐在凉亭内等季长平。
等了片刻才看见一身影远远的从廊下走来,傅宛鸳刚想上前,却发现那来的人并不是季长平而是孟先生。
傅宛鸳一下就愣住了,孟先生来上课了,那么季长平呢,难道已经离开了?她知道他不是云阳人。
傅宛鸳顿时觉得心都凉了,怎么要走了,昨日也不说一声。
扁了扁嘴,越想越觉得委屈,早知道这样趁他昨日还未走时亲一下也好啊……
季长平和陈风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
小姑娘正呆坐在石凳上,微撅起的小嘴,似有着无限的委屈,原本总是上挑着的眼尾此刻也堪堪垂着。
季长平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狐狸。
勾了唇温声唤道“傅姑娘”
嗯,小狐狸抬头了。
看到他,原本耷拉着的眼眸之中像是盛进了流光一般亮起来。
傅宛鸳正生着闷气,听见一道温文声音在唤自己,一抬头就看到季长平站在不远处目光清润的看着自己,身长玉立,如松如竹。
立刻起身,几乎小跑着朝他跑了过去。
一旁的陈风自觉退后了几步。
季长平身形未动,站在原地等着小狐狸的靠近。
“我以为你走了”小狐狸上前拽着他的衣袖,声音娇娇柔柔带着些还未消散委屈。
季长平看了眼学堂内正在上课的孟先生,解释道“孟先生身体已经大好,我便无须再日日授课了。”说罢低头将目光落在了抓着他衣袖的小手上。
傅宛鸳顺着季长平的目光...才发现自己一时情急,竟然抓着他的衣袖。急忙撒手,一时面上羞赧
“不、不好意思”
“无妨”季长平眸色不改
“傅姑娘可是有事找季某?”
傅宛鸳点了点头道“我有事想问你。”
咬唇踌躇了一下,抬起头紧紧的望着季长平的眼睛“不知先生娶亲了吗?”
季长平闻言微滞,他知道小姑娘许是对自己有些意思,却不曾想她会如此大胆,就这么跑到自己面前问他娶亲了没有。
低低的笑开“未曾”
“那...可否有心仪的姑娘?”傅宛鸳觉得手心有点冒汗
“不曾有”
得道答案的傅宛鸳挽起嘴角笑的招摇。双瞳剪水,波光潋滟。眼下的朱砂痣愈发红艳。
“当真?”
季长平轻笑一声“自然”
陈风看了眼天色,上前几步低声道“爷,时候不早了。”因为有外人在,所以陈风改了称呼
傅宛鸳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季长平身后不远处的陈风,想起自己的言行,小脸顿时羞的绯红。
季长平看着傅宛鸳“傅姑娘可还有其他事?”
傅宛鸳胡乱的摇了摇头,又随即点了点头道“孟先生身体好了,你还会继续在书院授课吗?”
“逢双日便由我授课”
“那我...改日再来找你”傅宛鸳试探的说。
“好。”李长平含笑道“今日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待傅宛鸳点头后季长平才转身离开。
陈风紧跟身后,一行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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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音楼,云阳州最大的酒楼内,小厮正引着季长平和陈风往二楼的包厢走去
“客官里边请”小厮推开了门
季长平进去后陈风便立刻关上门站在门边守卫。
包厢内坐着一锦衣华服男子,模样俊秀,眉宇间是隐隐可见的贵气。
见季长平进来起身笑道“玄章”
玄章,是季长平表字
季长平站于桌前三步开外,拱手淡淡道“三皇子别来无恙。”
锦衣男子正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公子侨。
“快坐”公子侨伸手示意。
“一别多日,没想到堂堂内阁首辅竟然跑来这小地方当起来教书先生”公子侨扬声笑道“若是让那些挤破了脑袋想拜于你门下的学子知道,会不会恨自己早生了几年,没赶上云阳这趟”
对于公子侨的揶揄季长平神色不变,拿起桌上的杯盏自径倒了杯茶,轻呷了一口。
“想是这小地方却实是好,这不是连三皇子也来了。”
公子侨一噎,才正色道“如今父皇病重,朝中局势动荡,你却在这紧要关头告病休假半年,你到底做的什么打算。”他与季长平年纪相仿,早在季长平初进内阁时两人便私交甚好。
可也只止于此,储位相争,四位皇子之中,季长平从未站于任何一方。
而以季长平为首的内阁更是皇上的心腹,若能得到他的支持,储位之争便多了一份胜算。
季长平放下茶盏,并未回答回答公子侨的问题,而是问道“大嵊州连降暴雨以一月有余,江堤接连冲毁...朝廷拨款数次,却未见效果,灾民还是成倍数的增加。如今皇上可派了巡抚去赈灾?”
公子侨点点头“都察院御副史孙思成已受命前去赈灾”
“大嵊州知州乃事皇后外戚,亦属太子一脉”
季长平看了公子侨一眼“皇后张氏一族,以尚书张崇光为首,遍布六部盘根错节,可皇上最忌讳的便是结党营派”
“你的意思是...”公子侨若有所思
季长平凝眸看了他一眼“太子之位不过在皇上一念之间,忌躁,若是一击不中,机会再难”
公子侨慎重的点了点头
“我这便启程回上京”公子侨朝季长平拱手“多谢玄章”他明白季长平这是站队了。
季长平嘴角轻勾“不送”
“对了。”已走至门边,公子侨又回过头对季长平说“太子早我两日出上京,先去了通州,
约莫这两日也得上这小地方来转转了。”说完转身离开。
季长平低头转着手中的杯盏,眼中笑意已敛尽,片刻之后将杯中茶水饮尽,起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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