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亓的力气很大,别说是一缸水,她怀疑自己扛座山在肩上都毫无问题。
把热水抬进屋内,冷热掺半,兑成舒适的温度,裘亓这才从浴桶旁边退开。
“美人,你好好洗吧,我在床上等你。”
裴羽卿低头,视线垂落在地面,“大人,我今天身子稍有不适,怕是……”
“你误会了!”裘亓当然知道裴羽卿在说什么。
洗澡,上床,睡觉,这步骤不就是侍寝三部曲吗,可她又不是原身那猴急的色胚,怎么会做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
况且,现在的裴羽卿,她心疼到连杯茶水都舍不得让人亲手倒,哪还想过那些该被打马赛克的东西。
“睡觉,是单纯的睡觉,我不会动你一根手指的!”裘亓举起左手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
裴羽卿目光掠过她因紧张而绷起的脸蛋,绕了一圈,又平静地挪开,“谢大人体谅。”
明明可以当场拆穿,这魔头却非要与她演戏装和睦,倒是从前没有用过的招数。
但如果以为她会这样就容易地放下心防,未免也太小瞧了她。
不过,既然对方要演,她配合便是。
……
原本一阵折腾,裘亓是已经挺困的了。
可脑袋沾了枕头,睡意还没袭来,那某某禁的浮想联翩先是挤入她的脑子里。
这房间虽说不小,但架不住这身体听力好啊。
浴桶和床位间,只有一层屏风做遮挡,橙黄的烛光倒影出屏风后窈窕的女子身形。
裘亓屏住呼吸看到那被屏风后的妙曼身姿,仅仅一个抬手抚摸身体的动作就能让她浑身发热。
她睁大眼,看裴羽卿轻抬手指划过水面放到肩膀上,随后撩开被水汽沾湿贴在皮肤上的长发,想到方才在浴池里看过的如凝脂一般光滑完美的肌肤,裘亓觉得自己刚止住血的鼻子好像又开始痒痒了。
随着裴羽卿身子仰靠在浴桶边上的动作,听那从鼻间自然而然发出的低声叹息,就可以知道,她此时真的十分放松与享受,似乎一点也没把边上躺着的这大色魔放在眼里。
裘亓蒙住红透的脸蛋转过身去,打算实行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良好教养,以前看漫画的时候整天喊作者gkd的是她,可现在换了真人上阵,才到这就临阵退缩,也太丢人了吧呜呜呜。
裴羽卿这个澡泡得确实够久,裘亓在床上躺得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才听见她从水中起身的声音。
她下意识竖起了耳朵,身体没动半分,却将浑身的注意力都放在对方身上。
一步,两步,裴羽卿缓缓靠近床,那股淡淡的清香飘入裘亓的鼻尖,让她皱起的眉头下意识松弛地舒展开来。
“大人,睡了吗?”许是担心打扰到人,裴羽卿放轻了声音。
裘亓从被子里探出半颗头,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嗯,要睡了。”
她说完,特别自觉地往边上挪了挪,“快上来吧,小心着凉。”
这床很宽,裘亓此时就缩在三分之一都不到的边边角,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她才是那个被拉来强迫侍寝良家女子。
裴羽卿点点头,坐在床边,脱去了鞋子,随后跪坐起来,伸手去解床头的帐幔。
裘亓盯着她解蚊帐的动作,修长白皙的手指与鲜丽的红映衬在一起,有种莫名的艳色,本就仙儿一般的人,仿佛下一刻就要长出翅膀飞走了似的,明明近在咫尺,却感觉一伸手就会摸空。
幔帐放下之后,瞬间加重了那种二人独处的暧昧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第一天就同床共枕,还是这样的大美人,裘亓吸吸鼻子,忍不住小声感慨出声,“我也太幸福了吧……”
“嗯?”裴羽卿听见她的声音,轻扬眉尾,“大人有什么吩咐?”
“没有没有,你快睡吧。”裘亓缩着肩膀,“你今天肯定累坏了。”
裴羽卿的视线从裘亓的表情扫到她的手,没有错过她无意识收紧手心,羞涩地捏住被角的小动作。
从前的裘亓眉间总是有掩藏不住的戾气,想要什么便去抢去夺,不见血不罢休,而现在的她,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点有攻击力的气场,那双水润的鹿眼,让她看起来温顺得同人族圈养的小宠,仿佛只要招招手,她就会傻呵呵冲你笑,然后没有任何防备心地冲上来抱住你的大腿,摇着尾巴疯狂撒娇。
看着着实好欺负得很。
“大人,你的脸很红。”裴羽卿轻声说着,向裘亓俯身压过来,伸出右手贴着她光洁的额头试了试温度。
微凉的手指接触到皮肤,裘亓浑身一颤,似乎是没想到裴羽卿会主动触碰自己。
“我,我……可能就是最近有点上火?没事的没事的。”
“许是临近月中,天气燥热了些,明日我去厨房,亲自替大人煮些降火的甜汤。”
这个世界的四季变化与现代不同,季节变换频繁,每个月月中最热,月末与月初渐冷,如此循环。
说完化裴羽卿默默收回手,敛下的目光中疑虑更深,方才她伸手去触碰,裘亓没立刻挥开她的手,这是她惊讶的第一点。
其二,她虽趁着短暂的接触读心了,却也没发现裘亓内心想法与嘴上说的有何不同。
就是五岁的孩童,也不会单纯到这样心口如一的地步,裴羽卿心缓缓沉下去。
这不是第一次了,不可能是巧合,可她又猜不出裘亓是从哪儿寻了障眼法,竟能这样轻而易举一而再再而三地躲过她的读心术。
裘亓身为全职漫画家,独居惯了,成天外卖加泡面,听见裴羽卿竟然要亲手给自己这个仇人做汤,差点感动哭了。
她甚至激动地一把抱住美人瘦削的腰肢,深呼吸她身上令人上瘾的香气,满满地感动,“夫人,你怎么这么好啊,就算我失忆了,可以我以前确实做过很多对你不好的事情,你可以打我骂我的,你这样我好内疚。”
裴羽卿嘴角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挂上笑容,轻拍裘亓的背部,“大人言重,既然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让那些往事随风而去吧。”
裘亓不知裴羽卿的笑根本未达眼底,只觉得耳边的声音好听又温柔,仿佛每个字都在轻柔地抚慰她寂寞的心灵。
她用力点点头,想着以后不论出现什么惊天大美人,她都不更换自己的攻略对象了。
这么漂亮又温柔的角色,简直就是编剧照着她喜好量身定制的!
一阵闹腾,二人终于能够躺下休息。
仇人就在身边,加上今天有无数意料之外的变数,裴羽卿根本不可能安心睡去,她闭上眼,但却放大了身体其他所有的感官,不错过空气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裘亓倒是如她承诺的,十分规矩,没上手吃豆腐,而是大字型躺在一边,睡得十分安稳。
只不过,夜渐渐深了,裘亓的睡姿也逐渐开始放肆起来,先是把手一甩,摆在裴羽卿的腰上,随后又是一个翻身,腿也架了上去,最后直接把她当抱枕那样紧紧搂着。
裴羽卿眉头半皱,并反应十分迅速地挡住裘亓靠过来的脑袋,正要用力推开,对方却借着这个动作,咧嘴一笑,用肉呼呼的脸蛋蹭了蹭她的手心。
“美人……别难过,以后你就是我独一无二的宝贝夫人,我很专一的,会一辈子对你好,我要好好的补偿你,把你宠到天上去!”
轻声嘟囔的声音就贴在耳侧,有些软糯的甜,再配上那毫无防备的笑容,的确很有欺骗性。
裴羽卿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但这句话里,每个字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
补偿?宠到天上?
她嘲讽地牵起嘴角无声一笑身子颤了颤,仅仅这样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会牵动到背部,连同背上的玄冰环带来皮肉撕扯的疼痛。
我只要你拿命换,你愿意吗。
……
裴羽卿仰躺着,耐心等待裘亓呼吸变得绵长均匀后,才轻手轻脚拉开压在身上的手臂起身。
“夫人……”一声轻唤,绵长柔软还带着浓浓的倦意。
裴羽卿定住身子,缓缓回头,在看见裘亓紧闭的眼皮后松了口气。
裘亓闭着眼睛,唇瓣微张,长睫落下在皮肤烙下一层浅色的阴影,她眉心舒展,嘴角勾着笑,睡得十分没有戒备。
裴羽卿低头凝视裘亓安稳的睡颜,眸中神色越沉越暗,脑袋中那股冲动的欲念,无时无刻不叫嚣着让她立刻送眼前的魔头上西天。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指甲陷入皮肉中,有血丝从指甲缝里流出。
她举起右手,无须辅助的咒语,手心变幻化出一小团浅蓝的光。
精灵族五行灵法中,裴羽卿最擅控水,她能随意改变水的形态,使它变作固态或汽化,这么一小团的法球,就足以将头大象所有的组织瞬间变作冰块。
裴羽卿举着手,缓缓凑近熟睡中的裘亓,浅色的光映上她的脸蛋,将肌肤照成诡异的淡蓝色,距离得近的几缕散乱发丝,已经结出白霜凝结成僵硬的姿态,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断成两节。
只要再靠近些,面前活生生的人下秒就会同那发丝一般,失去生命的活力。
但裴羽卿却没有立刻进一步,她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裘亓的兽元珠天生对周边的能量感应敏锐,即便是数十里之外的打斗都能感应得到,这么多年来,没人能够成功偷袭她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根本没人能近她的身。
可现在的一切,放在她面前,却变得触手可及起来,但越是轻松容易,裴羽卿越是心生疑虑,怀疑这其中是否有诈。
“唔……”闭着眼的裘亓抱着怀里的枕头无意识蹭了蹭,脑袋顶上的杂毛毛茸茸地竖着,她皱着眉,费力地扯出全部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往裴羽卿的方向拉去,“夫人,要记得盖被子……你体寒,容易着凉。”
她的语气放松,对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没有半点危机意识,似乎即便是陷入沉睡,也满心只有对裴羽卿不加掩饰的心疼与关切。
裴羽卿垂眉,手心的蓝光渐渐暗下去,眼底的杀意也随之退却。
“是,大人。”
就算是失忆,这种长在骨子里的本能是无法扼制的,但现在的裴羽卿却只感觉裘亓体内的兽元珠如同死水,毫无波澜。
裴羽卿从容切换面上表情,收回打草惊蛇的想法,伸手接住那床被子,铺在自己方才躺着的位置,俯身在裘亓耳边回,“已经盖好了,大人。”
睡梦中的人甜滋滋一笑,紧皱的眉心舒展开来,“那就好,晚安!”
裴羽卿没有立刻离开,她又在原地静坐了会儿,等到裘亓嘴里彻底没动静了,才离开。
木门关上,动静小得几乎无法察觉,比起方才,屋内也只是多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床上一副安然入睡模样的人悄然睁开了眼睛,裘亓深色的墨瞳不知何时已经染上血色,她正盯着床顶的幔帐,涣散的目光让她看起来有些失神。
裘亓保持这个发呆的状态大概过了五六分钟,才缓缓抬起手,颤抖地抓住耳边一缕发,指尖触及的寒意,似乎只要一秒就能将皮肤冻到坏死,但她却死死抓着,很长时间没能放开。
人生第一次距离死亡这么近,还真……他妈有点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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