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逢晚站在货架前,听见谢权的话,心中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萦绕在鼻尖处的那股木质香似乎在提醒着她几分钟前发生过的事。
他怕她受到伤害,所以下意识将她护住。
也许是谢权的神情总转变的飞快,让温逢晚一时摸不透他现在对她究竟抱有怎样的态度。
她脑中思绪繁杂,一动不动盯着某款洗发水,这副木然的姿态落入谢权眼中,他不解走上前,“你喜欢这款?可能不太好办,这位代言人太火了。”
耳畔有道浅浅的呼吸扫过,像羽毛一样轻柔。温逢晚身体僵直,慢慢转过头,谢权的脸离她不过五厘米,距离近到能看清他长而浓密的睫毛。
谢权扬眉,突然说:“你好像,一直用的都是这款洗发水?”
他说话时习惯性垂下头,隔着仅仅的五厘米,温逢晚被他的黑眸紧紧攥住视线,移动不得。一时间,她忘记做出反应。
谢权目光沉沉,忽地笑了:“你不会是,觉得这男人长得好看才一直用它吧?”
边说,他伸手转过洗发水的瓶身,认真打量起上面的男人,“温逢晚,你眼光不行。”
这款洗发水温逢晚确实经常用,但用了很久也没注意过代言人是谁。她挪开眼,悄悄往前挪了步,反问道:“怎么不行?”
谢权喉结滑动,轻嗤了声:“我腿毛都比他的头发长,虚假宣传你也信?”
这和她眼光不行有什么关系。
温逢晚神色从容道:“那你不该接洗发水的代言,霸王生发液更适合你。”
话音落下几秒,她想快些结束本次不好的购物活动,刚要把洗发水扔进购物车,身后横过来一条手臂,从前面绕过,将她整个人向后一扯。
脊背撞上男人的胸膛,横在身前的手臂牢牢桎梏住她。
安全距离被打破。
温逢晚呼吸一滞,下意识仰头,发顶蹭过谢权的下颌。手臂是滚烫的,身后的胸膛也有源源不断的热量传来。
谢权威胁道:“给你重新说这句话的机会。”
这句话将温逢晚碎的七零八落的理智拼接起。她试图拉开他的手臂,却无果。深吸一口气,重新找回镇定,温逢晚组织了下语言:“除了洗发水和生发液,你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谢权的脸色稍微缓和,“比如?”
“比如,”她视线下移,停在男人那双笔直的腿上,灵光一闪添上个:“脱毛膏。”
谢权闭了闭眼,手攥成拳,脸上是隐忍的神色。良久,他松开手臂,没继续为难她。
都有心思和他开玩笑,估计心情恢复了差不多。
温逢晚跟在他身后,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她不知所措。按照常理,谢权会扯动唇角,嚣张问一句:“我需要那么娘们唧唧的东西?”
难道,他特别在意这些男性象征?
温逢晚抿了下嘴唇,快走两步和他并肩:“腿毛长很有男性魅力,毕竟不是所有人想有就有的。”
谢权淡淡掀起眼皮:“是么,你也喜欢?”
温逢晚顾及着他帮她那么多次,即便是不喜欢,也得客气地说违心话。但她真觉得没什么,于是从容不迫回应说:“是这样,因为我从小就毛发稀疏。”
谢权唇畔弧度渐深,懒洋洋拉长语调:“原来,温医生不仅觊觎我这个人,还——”
觊觎他的腿毛。噢,这是什么灾难。
温逢晚微微睁大眼,试图暂时屏蔽来自外界的一切声音。
谢权顿了秒,语气中添了几丝玩味:“还爱屋及乌喜欢我的一切。”
温逢晚高悬的心落地,“嗯,怎么说也是被你认证的粉丝头目。”
谢权没再吭声,推着购物车走到自主收款机前,帮她把东西一件件扫码,中途接了通电话,余杭已经到了商场门口。
回来时,温逢晚付完款,脚边堆着两个满满的购物袋。
谢权自然地拎起所有,“余杭到门口了,我让他送你回去。”
温逢晚本来打算一人拎一只,却被他抢先,“我拎一个吧,东西挺沉的。”
谢权不置可否,“是挺沉的。”
“就不让你拿了。”他弯唇,毫不费力说,“怕压坏你。”
温逢晚争不过他,一路上都小心注意着他的手,一旦有任何不适的征兆,她就立刻上前抢过来。但无事发生,这么两袋东西对谢权来说好像真的不算重。
温逢晚好奇问:“你最多能负重多少啊?”
外面的太阳依旧毒辣,谢权目不斜视看向前方,侧脸线条被刺眼的光线曝光过度,变得意外柔和。他不假思索问:“你多重?”
温逢晚不疑有他,“九十四,怎么了?”
谢权歪头,慢悠悠说:“真巧,我最多负重九十四。”
温逢晚懵了秒,觉得他这句话很有深意。不等她细想,谢权侧头看过来,眸中映着光,其中还有些挑衅,“想不想亲自验证一下?”
拿她当沙袋,抱起来,或者扛起来?温逢晚别开脑袋,莫名其妙地脸颊发烫起来。
这时,余杭绕着这条道兜了两圈,回到商场门口,落下车窗:“小谢,这边。”
谢权嘴角笑意未散,轻声说:“走了。”
-
余杭这次将温逢晚送到了楼底下,谢权看她安全上楼后才坐进车厢,“什么时候回宜城?”
奥尔顿冒险港开业两天,游客爆满,他这个投资人身价飞涨,其他开发商纷纷约他饭局。
有些推不开,余杭也想打点申城的人脉网,决定晚两天回去。
谢权了然颔首,“行,先回酒店吧。”
余杭拿出置物柜中的两沓资料递给他:“李长海背景不一般,和你老谢家祖上还有姻亲关系,按照辈分你得管人家叫声外伯父。”
谢权神情冷漠,对这位外伯父不太感兴趣,随意翻了两页,大多是李长海从业半生的制作人履历,枯燥乏味得很。
余杭下榻的酒店位于市中心,临近CBD,中午车流增多,进了主干道便被堵在不见尽头的车龙中。
谢权百无聊赖靠着椅背,余光瞥见对面写字楼靠窗户的位置,穿卡其色西装的年轻男人笑意温和地同对面的人讲着什么。
因为角度问题,谢权看不太清对面的长相,看穿着应该是这个中年男人。
黑色轿车随车流龟速移动了一个车位的距离。几分钟前阻挡住视线的景观树消失在视野内,然后谢权看见了中年男人的脸。
他蹙眉,反应慢半拍地转过头,不太相信地展开手中的资料。
确实是李长海没错——代表温逢晚的律师,在递交诉状后私下和被告见面,是不是不太符合规定?
谢权又转头看向咖啡厅处。
祝恒和李长海出现争执,中年男人站起身,猛地拍了两下桌面,巨大的震动力震倒了桌上的咖啡杯。
滚烫的液体倾倒在祝恒的手背处。
谢权对余杭说:“过了这个路口靠边停,看见了个熟人。”
余杭跟着车厢中的摇滚乐自嗨,随口问:“什么熟人?”
谢权漫不经心笑道:“你表哥。”
余杭的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别以为吃了顿饭,我表哥就是你表哥了啊,别给老子乱攀关系。”
“你看我像缺哥哥的人?”
余杭瞥嘴:“你别乱来,我哥性取向正常,我外公还指望他传宗接代呢。当然,如果你能给我表哥生孩子,就当我放屁吧。”
“……”
车子靠边停下是五分钟后。谢权先一步走向咖啡厅,余杭找停车点停车。
彼时,李长海已经离开,剩下祝恒一人坐在卡座里清理手上的污渍。
谢权推门而入,径直朝祝恒走过去,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你和李长海认识?”
祝恒见他开门见山,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不熟,见过几次面。”
“噢,所以今天不是第一次见面?”谢权眼眸一抬,凉凉觑他,“第一次见面,我猜是前天。”
祝恒淡淡笑了笑,“记不太清了。”
沉默片刻。
谢权仿若自我点醒了一般,为什么温逢晚签订正式文书的当晚就会有人找上门,那么巧合的时机,除非有人跟踪,或有人提前泄露她准备诉讼的秘密。
只是不曾想过,会是祝恒本人。
谢权看向祝恒的目光直白不加收敛,眼神没半点温度,“你也知道李长海找人去找温逢晚的事?”
祝恒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气定神闲勾唇:“我只是建议了一下,做不做还得看他本人。”
谢权舌顶上颚,忍住戾气问:“为什么?”
“我从不接胜率不高的案子,”祝恒坦然道,“这样一来,逢晚胜诉的可能性会更大。”
为了提高案子的胜率,设计了一个陷阱让李长海去钻。甚至将温逢晚当成陷阱中的猎物,他置身其外,只等一个结果。若成功,他祝恒的名声会更加响亮。
若失败,遭殃的也轮不到他自己。
谢权冷眼睇他:“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昨晚只有她一个人。”
会发生什么。
那些男人会轻易放过她吗?谢权不敢继续往下想。
祝恒却敢,他云淡风轻推了推眼镜,“昨晚倘若出了意外,最后悔的,难道不该是你吗?”
亲自送她到了门外。差最后一步的时候发生意外,会愧疚得,不敢再喜欢她了吧。
祝恒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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