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权一声不吭起身,神色极其冷漠。他走到祝恒身旁,将人扯了起来。
祝恒比较清瘦,扛不住谢权的力气,被拽着离开卡座。迎面撞上停车过来的余杭,谢权眼神不动,拖着祝恒就往外走。
余杭迟疑地追出来:“你们干啥去啊,我才刚进门!”
祝恒大概不想让小表弟知道他干的龌龊事,勉强撑住笑意回应:“谢权有些事想问我。”
余杭停住脚步,忌惮外面的大太阳,心想也不会有事,便转身进了咖啡店。
咖啡厅拐角临近一条巷子,谢权抓住祝恒的后衣领,反手把他抵在墙上。
谢权手上力道重,祝恒的脊背狠狠磕到墙壁突起的棱角,清隽的眉眼皱起,“你干什么?”
谢权扯了下唇角,挥起拳头狠狠砸在了他的肚子上,“知道我想干什么了吗?”
剧烈的疼痛传来,祝恒弓起身,但衣领被紧紧攥住。谢权垂眸看他,积攒在胸腔中的戾气完全压制不住。
他回忆起那些男人凶神恶煞的样子,他想象不出温逢晚内心有多么的恐惧。
谢权双手拎起祝恒的衣领,小臂上的青筋突起,“她一个女孩子,你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祝恒仰头,毫不在意说:“最后,不也是什么也没发生吗?”
谢权最见不得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要事情不连累到他自己,就保持一种作壁上观的漠然态度。这样的一个人,有什么资格说喜欢。
谢权用力把人甩开,有些嫌弃地看向碰过他身体的手指。
祝恒浑身无力瘫倒在地上,西装袖口布满咖啡污渍,这会儿又添上灰土。他平复着呼吸,撑住地面摇摇晃晃站起,笑容嘲讽:“你还记得之前我和你说的话吗?”
闻言,谢权眼皮稍垂。
怕他不记得,祝恒特意重复一遍:“像你这样的人,只会给逢晚带来麻烦。”
比如,高中那年,职高的混混口出恶言,他教训了他们后,原先不知道流言蜚语的同学,突然间就听说——“高一的谢权,为了和对面职高的混混抢女人,被教导主任当场逮住。”
“啊,抢谁啊?不会是温逢晚吧。”
“听说她都和许涛上过床了,谢权怎么想不开了。”
之后,温逢晚被叫了家长。因为她的成绩一落再落,班主任也不得不怀疑,是有别的因素干扰了她。
从办公室出来时,温逢晚的眼眶有些红。
看见他在门口,她毫无动静,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距离高考剩下一周时间,学校空出实验楼给高三生专门复习,温逢晚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其他年级的学生也不准进入实验楼。
谢权想见她,当面问她一句,你有没有被那些话影响到。
是不是,在怪他。
晚自习下课后,他摸黑到了实验楼,遇见祝恒拿着查勤本经过。
两人对视几秒,祝恒走了过来,直接道:“谈谈?”
谢权点了下头。
夜色深沉,草丛中飞虫乱鸣。
祝恒没有顾及他的面子,话说得也并不好听:“你给逢晚造成了困扰,我建议你不要去找她了。”
“……”
祝恒轻描淡写地说:“谢权,你有没有发现,自从逢晚认识了你,总会遇见很多麻烦?如果我是你,早就离她远远地了。”
起初,谢权有过迟疑,甚至侥幸地幻想,温逢晚并没有觉得他是麻烦。
直到高三生毕业典礼那日,他在桌子上看见了一封信。里面的内容简短,只有两个字:
——再见。
决然地,冷漠地,仿佛终于丢下了一个大包袱。
他心中的那丁点侥幸和迟疑,骤然消失了。
-
余杭在咖啡厅慢条斯理喝完一杯咖啡,那两人还没回来,他后知后觉如果谈事情,为什么非得出去?越想越迷惑,他干脆离开咖啡厅,朝那条小巷走去。
小巷中过往的行人不多,余杭一眼看见谢权。
男人靠在墙上,眼皮向下耷拉着。嘴里咬着烟,喉结轮廓明显,脸上露出一种不易接近的冷漠。
余杭用手肘怼了他一下,“怎么着,告白被我哥拒绝了?”
谢权掐灭烟,揪起身上的T恤凑到鼻尖闻,确定没有染上烟味,“去御景苑。”
御景苑是温逢晚住的小区,余杭贼兮兮道:“你去杀情敌?别吧,逢晚姐确实不错,我哥为了她拒绝你很正常。”
谢权偏头,语气略显傲慢:“你觉得我能看上你哥?”
余杭嘴唇翕动,不说话了。其实挺想怼他句,没看上我哥干嘛露出一副失恋的表情。
上了车,谢权斜靠着椅背,有几个点想不通。
既然李长海是在祝恒这得到温逢晚要提出诉讼的消息,那她前不久意识到的“跟踪”就另有其人。温逢晚的职业警惕性很高,她不会无缘无故觉得有人跟踪她。
谢权不太放心留她一个人在那。
余杭原路返回御景苑,门口的老大爷对他们眼熟,这次没多问便放了行。
车子停在单元楼下,余杭不想下车,“我就不上去了,你快去快回。”
谢权乘电梯上楼,总觉得有股淡淡的烟草味,没沾在衣服上,他又低头闻了闻手腕,找到了味道来源地。
她似乎不太喜欢男生抽烟,但祝恒实在太狗了,他忍不住抽了支。
谢权舔了舔干涩的唇角,迈出电梯门,在楼梯口的风道吹了五分钟的风,才走到温逢晚家门口,按响门铃。
不一会儿,房门由内打开。温逢晚换了件家居服,头发挽起,有一缕碎发散在白玉般的脖颈处,浑身透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情。
温逢晚看清来人是谁,疑惑问:“有东西落下了吗?”
她一仰头,那段白皙的脖颈更扎眼。
谢权别开脸,声线有些僵硬:“尹学姐什么时候回?”
温逢晚没反应过来,“谁?”
“尹夏知。”谢权绷着脸,眼神飘忽,“她不是出差去了么。”
不知怎得,听见谢权如此尊敬的称呼尹夏知,温逢晚无法将他的乖巧和那副不可一世的嘴脸对上号。她忍住笑,盯着他的侧脸看,“谢权。”
“怎么?”
温逢晚一本正经道:“你从来没有叫过我一声学姐。”
谢权:“……”
温逢晚让开身子请他进门,屋子比上午离开时乱了许多,她挠了挠脸颊,“回来以后还没来得及整理。”
谢权点头:“那正好,你跟我和余杭去住酒店。”
温逢晚一愣:“这么突然,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谢权言简意赅解释了下午发生的事,说到祝恒私下见过李长海,并侧面建议他“私下”解决问题时,温逢晚眉头皱起,落在他眼中就类似“我不太信”的意思。
她的反应,谢权是不曾想过的。转念一想他们的老同学关系,祝恒又主动上门帮忙,温逢晚不信他的话情有可原。
温逢晚皱眉的原因真不像谢权所想,单纯因为祝恒的做法让她很不满。
沉默半晌。
谢权话中听不出情绪,“你就这么相信祝恒?”
注意到他不悦的脸色,温逢晚觉察到他可能是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随即解释:“没有不信你,就是有点不爽。”
“你等我几分钟,我拿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
本来她就打算暂时换个地方住,等周连清的案子告一段落,事情完全平息后再回来。
谢权站在玄关等她,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句“没有不信你”,他弯唇,心情莫名地转晴。
温逢晚的衣服和洗漱用品装了一个包里,随身物品又一个小包,谢权帮她提大包,先一步出了房门。
温逢晚关上门,跟在他身后走进电梯。
封闭狭小的空间,一切细枝末节都被无限放大。谢权抬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闻到手指间的烟味,悄悄移动视线看向身侧。
温逢晚捉住他的目光,“看什么?”
谢权挪开眼,拖长音调说:“别假装忘带身份证啊,这种小把戏就别在我面前用了。”
温逢晚发现和他相处久了,承受能力越来越强,听见这种程度的话她还能和颜悦色回应道:“这句话你说早了,等到了酒店前台说,杀伤力会更大。”
谢权展露出一个“我失算了”的遗憾表情。
温逢晚嗅觉迟钝似的,不确定问道:“你学会抽烟了?”
谢权刚落地的心又被提起,他机械地转过脑袋,装作不在信号接收区内,“你说什么?”
温逢晚不厌其烦重复道:“你学会抽烟了?”
谢权脊背挺直,轻飘飘回应了句:“没呢。”
怕她不相信,伸出那只没夹过烟的手,慢腾腾送到她面前,“不信的话,你闻闻?”
电梯到达,门外有人在等。温逢晚半信半疑瞥他一眼,提起包出了门。
见她一直不吭声,谢权抿了下唇,有些底气不足。
两人走到车边,他拉开后座的门把包扔进去,温逢晚道了谢,正准备躬身坐进去,手腕轻轻被人拉了下。
谢权微俯身,压低音量叫她:“学姐。”
旁边的光线瞬间暗下,大片的光被挡在他身后。温逢晚抬头,还没来得及说话。
下一秒,谢权抬起另一只手,距离没分寸,指腹碰到了她的鼻尖。
“只抽了一根,以后不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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