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苏家女纨绔性子疲懒,除了对玩感兴趣轻易不动真格,但她认真起来,即便苏相那等人物都不敢强行和她拧着来。

    拧着来没什么好果子,这是个一旦认真就不要命的。

    比如现在,弯刀出鞘,不达到目的誓不回。

    动手前宁昼原以为自己即便打不赢也不会输得太惨,可那把弯刀像是长了无数双眼睛,逼得他退无可退。

    少时对上苏玙他还能仗着男孩子先天的力量优势赢她一招半式,然而有种人纯粹是老天爷哄着喂饭吃,苏玙就是这种人,她进步太快了。

    半座秀水城的人提到苏玙都会道一句游手好闲,纨绔里的土皇帝,换宁昼来说,这人太恐怖了。

    你看不到她的努力,可她一年强过一年,全方位提升,稍微不注意就会用懒洋洋的姿态击溃你所有骄傲。

    那些自诩为天骄的,和苏子璧相比,根本提鞋都不配。

    可他是谁?他是宁昼,宁家这代唯一的儿郎。他不想输得太难看。

    “阿弟收手,你打不过她!”宁晞匆匆赶来,一声清喝,宁昼后仰避过苏玙刺来的弯刀,在随风摇晃的灯光里看向他的阿姐。

    他从前视阿玙为友,今后也会视她为友,但现下,子璧是强敌,后槽牙咬紧,他内力灌注剑身,近身猛攻。

    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他若肯乖乖挨打,苏玙给他个教训也就罢了,可他一心要为宁少公子的骄傲而战,苏玙嗤之以鼻,笑话,他宁昼的骄傲是骄傲,苏玙就不要脸了?

    苏玙沉声冷哼,弯刀在她手上极有灵性地转开,打得又狠又漂亮,就像她在竞技场的表现,实力强悍玩法花哨,嚣张地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

    小辈打架作为长辈心里再急也只有旁观的份,看着苏玙几乎压着自家儿子打,宁将军轻抚胡须,赞了声年轻有为。宁夫人掐了他老腰一下:“就这么看着?打出人命来如何是好?”

    实在不是她多虑,苏玙在边城都能闯出女纨绔的威名,狠起来六亲不认,后半夜闯进府来一声不吭开打,万一儿子真把人惹恼了苏玙并不想手下留情,他们再不拦着,可不就坏事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哪怕要出手,宁将军身为将军又为长辈,于情于理都不能和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动武,他看向面色如霜的女儿。

    宁晞眼睛紧盯战局,手扶在腰间的金丝软鞭,一方是胞弟,一方是爱慕多年的心上人,她不希望任何一人受伤。

    天不如人愿。苏玙持刀划破宁昼价值不菲的锦衫,刀尖染血,宁夫人眉心一跳,护卫们纷纷握紧了刀柄。

    “别动手。”宁晞提心吊胆,语气更沉:“别伤了她。再等等。”

    被刀尖刺破皮肉,宁昼越挫越勇,刀剑相贴溅出刺眼的白光,拼着骨头要被踹折的风险,他一剑出其不意地朝苏玙攻去!

    春衫见血,宁晞握着鞭子的手抖了抖,刚要上前劝停,肩膀受伤的苏玙咧唇一笑,双目泛着寒意:“逐日长本事了。”

    夜空下一道骨头断裂的脆响冒出来,宁昼忍着痛呼仗剑而上,俊脸苍白,浑身的倔强换来苏玙无情的冷待。

    长剑被弯刀砍成两截掉落在地,瞧着儿子被打的鼻青脸肿,手无寸铁,单膝跪在那,宁夫人晓得夫君指望不上了,手心直痒,就要冲上来暴揍苏家女!

    长鞭破空而出,宁晞赶在娘亲出手前迎面挡下苏玙一击。

    将门的孩子受伤乃家常便饭,伤筋断骨也是时常有之,宁昼做错了事该打,可错得再离谱她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苏玙下狠手。

    “够了阿玙!”

    长鞭裹上弯刀,苏玙当即用内力震开!

    宁晞没想到她会和自己动手,待弯刀朝她亮起锋芒时,她蓦地明白过来:阿玙恼她了。阿玙向来不喜她强势霸道先斩后奏没个商量的性子。

    想通后,她干脆放弃还手,若受伤才能换得一笔勾销,流几滴血还能勾起阿玙心软的一面,何乐不为?

    她扔了长鞭,此举看得宁昼脸色雪白,当即怒吼:“阿玙!那是阿姐!”

    千钧一发,苏玙被他喊得心头一颤,待看清宁晞那双明亮的眸,她急忙撤刀,一口气没喘匀折身拎着宁昼打。

    “反了反了,反了天了。”宁夫人柳眉倒竖:“愣着做什么?就看着公子挨打?”

    护卫们背脊生凉,纷纷拔刀相助。

    苏玙眉毛一凛,倔脾气涌上来:“以多欺少?可以!本姑娘今天还就打定他了!”

    一句话说出口,气得宁夫人捂着胸口倒退半步。

    场面逐渐混乱。宁将军安抚好妻子,夫妻二人搬了椅子坐在院落看戏。

    一时暗骂护卫不争气,一时忍不住责怪长女胳膊肘往外拐,刀还没架在苏玙脖子呢,她就先扬起了鞭子。

    将军府护卫皆是以一敌十的好手,打了将近半个时辰,东方渐明,苏玙收刀入鞘,居高临下看着宛若一条死狗的宁少公子。

    指腹抹去浸在唇角的血渍,她笑了笑:“朋友是朋友,惹恼了我,被打也活该。”

    宁昼趴在地上疼得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

    她咳了口血,俯身对着将军和将军夫人一礼:“宁伯父,宁伯母,小侄先告退了。”说完满不在乎地踏着轻功跃出府。

    宁晞追上去两步,身子定住,回眸盯着地上小滩血水,不悦地皱了眉,对身上挂彩的护卫们全然没有好脸色:“谁准你们伤她的?”

    护卫们迫于大小姐淫.威不敢吱声。挨了打的宁昼颤巍巍被扶起,刚站稳,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宁夫人为他诊完脉扭头对着宁将军发作:“兔崽子要翻天,写信,一定要写信送往盛京!这孩子咱们管不来,太野了,务必请苏相好好管教她!”

    “是,是,夫人说得在理。”宁将军答应的痛快,暗地里摇了摇头。

    他哪能不心疼儿子?只是指望苏相责罚亲侄女,还不如辛苦苏老弟从坟头爬出来呢。

    一夜没睡,回到家,苏玙草草处理好伤口,换了身干净春衫,足尖一转,推开隔壁那扇门。

    小姑娘睡得沉,好歹退了烧,她松了口气。拎了椅子坐在床前,不消片刻疲乏睡去。

    天明,一封告状信被快马加鞭送往盛京。

    苏宅,光透过窗子钻进来,睡醒了的少女周身黏腻腻的,汗贴在肌肤不好受,她软着身子掀开锦被,裹了里衣扶床而下。

    空气弥漫着熟悉的香味,她的手碰到了一把木椅。椅子上坐着人,呼吸连绵,身体是温热的,是阿玙!灵渺惊喜地在心里喊着,昨夜记忆纷至沓来。

    所以说,昨夜照顾她的人真得是阿玙吗?她不敢将人吵醒,揽过余温尚存的锦被覆在未婚妻身上。

    苏玙是被一股沁鼻的花香唤醒。

    睁开眼,一张未施粉黛的小脸天真灿烂地盛开在她眼前,她呆怔在那,在看清当下情景后,一声不吭恶作剧地用锦被把小姑娘卷进来。

    那架势,怎么说呢,像极了用麻袋套一只未经世事的幼猫。

    被裹的少女僵直着身子没敢反抗:“阿、阿玙?是阿玙吗?”

    “不是阿玙。”苏玙逗她:“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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