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巨大的黑色蝙蝠扑向他。
无数只蝙蝠遮天蔽日地笼罩住他的所有一切。
女人的尖叫声。
枪声。
珍珠散落一地。
天很黑。
漂亮的蓝眼睛看着他。
“布鲁斯!发生了什么!天啊——叔叔,阿姨!”
“……”
然后是警笛声。
他听见蝙蝠扑着翅膀路过他。
“……”
“你好,我们有些事情想问你。”
一个警察看着面上带着泪水的希德,忍不住语气就缓和了下来。
“可是,布鲁斯……”
希德回过头去看坐在办公室里的小布鲁斯。
“戈登警长会去安慰他的。”
“……”
希德跟着他们到了问询室。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一个女警官问道。
希德哭着摇头。
“我,我们当时从剧院里出来,我想起来我有东西没拿,就回去拿了……出来的时候……”
“……”
问询室内沉默了片刻。
“为什么提前从剧院里出来了呢?”
“因为……”希德偏过头。
“孩子,请配合我们,说真话好吗?”
“因为布鲁斯害怕。”
“害怕什么?”
“蝙蝠。”
最后是阿尔弗雷德将他们两人接回去的。
一路上小布鲁斯都没说话。
那天一整天都在下雨。
雨淋湿了一个尚还幼小的灵魂。
哀悼会时,要随母亲离开韦恩庄园的瑞秋站在花园里,冲楼上窗台边上的小布鲁斯挥挥手。
小布鲁斯愣愣的,没有回应。
人都走了。
徒留一地悲凉。
“布鲁西。”
希德走过来将手搭在小布鲁斯的肩膀上。
“阿弗已经做好了晚饭,我们一起去吃一点吧?”
小布鲁斯转过身来。
希德和他对视。
“希德。”
“嗯,怎么了?”
“这都是我的错。”
小布鲁斯哭着说。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要出来……”
“哦,不是的,布鲁西——”希德伸手抱住小布鲁斯,强忍住悲伤,说道:“不是你的错,布鲁西,这事不能怪你。”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害怕的话……”
小布鲁斯似乎是魔怔了一般低声喃喃。
“布鲁西。”
希德抬起头看他。
“这不是你的错,害怕?人人都会害怕,你不可能消除恐惧。”
“这只能怪他,那个凶手。”
“……”
小布鲁斯眨眨眼,看着希德,片刻后又掉下眼泪来。
“我好想他们。”
“……我也是,我也想他们。”
-
“你还在为你父母的死责怪自己吗?”
布鲁斯喘着气,微微抬起头——远处的山脊上落着一条刺目的白色的雪线,顺着山脊起伏的弧度起伏着。半空中飞着点点的雪,风带它们来又带它们走,来去往返,重复不息。
乌灰的天中溢出点蓝。
“满腔的愤怒超过了我的愧疚。”
他低声说道。
“你已经学会用愤怒掩埋愧疚了,我会教你如何它,然后接受现实。”
杜卡看着他。
“……”
手上的铁剑沉重无比。
布鲁斯紧紧握住剑柄,似乎能从自己紧握的右手上寻找到一些独特的力量,或者是寻找到一些温柔的慰藉。
他想起希德。
他们已经有将近七年未见。
“你已经知道如何战胜六个人。”
杜卡举起剑,说道:“而现在我要教会你如何战胜六百个人。”
“同时,你要学会隐藏自己,让自己在敌人视线中消失。”
“我会教你——如何真正的隐形。”
“这一门课,依靠你的耐心和决心。”
“布鲁斯,收起你的恐惧。”
-
哥谭这个月一直在下雨,没有停过。
学校花园里的小道上全是深深浅浅各种不同的小水洼。
布鲁斯背着包走过。
他这一年刚上高中。
“喂——母猪,想好了没有,给钱还是跟我们玩一晚上?”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男生抬起脚踢了趴在水洼里的女生一脚,旁边跟着他的几个跟班恶劣地哄笑起来。
布鲁斯带着耳机,好像是在听歌,低垂着头事不关己地路过。
一个带着耳钉的男生瞟了他一眼。
“我,我没有钱……”
“什么?没钱?”
“没有……”
领头的男生冷笑了一下,弯下腰扯住女生的金发,说道:“那就去卖啊?不过这跟陪我们玩一晚上也没什么区别吧,是吧?”
这群男孩因为这段话又夸张地笑起来。
“看看,好好看看——是谁跟老子说她跟A班的那个希德长得像来着?”
“是像的,头发和眼睛像,其他的……呃,母猪样呗!”
“哈哈哈——!”
布鲁斯停住脚步。
他忍不住扭头向后看去。
那一声“希德”完全把他注意力抢走了。
他看着那个女孩——她今天穿了条白色的裙子,但却因为被这群人推倒在地上的水洼里而沾上了泥泞。
她在哭,哭得整张脸都红了。
她和希德一点都不想。
布鲁斯冷漠地想。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和希德长得相似的女人,以此证明自己的某些情绪并非是异常,只是因为这张脸而已。
可惜没有人能和希德像。
他好似独一无二。
布鲁斯正打算走。
这个时候,这个年纪的他,冷漠而麻木。
“哪天我一定也把那个希德搞到手——你们等着吧。”穿皮夹克的男生正在抽烟,烟灰毫不留情地被抖落到女生的头顶上。
男生笑起来,泛黄的牙齿像是野兽那交错狰狞的犬齿,腐烂着,如同恶臭的尸体。
“不就是韦恩家的一条狗嘛?一条狗玩玩又怎么了?”
愤怒。
布鲁斯转身就大步冲了过去。
愤怒。
“你干什么!”
“啊——!”
“……”
希德结束社团活动后,匆匆地赶回家。
他走上楼时,阿弗正好从布鲁斯的房间中走出来。
“到底怎么了?”
他担忧地问。
“少爷——他和学校的几个混混打了一架。”
“为什么打架?”
“这我也不知道,少爷不不愿意说——不过希德少爷,你可以去问问他。”
布鲁斯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他现在才回忆起来当时和那群人打架的时候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
[“他是我的!”]
[“你居然敢——!”]
[“你给我去死!”]
[“……”]
黑色的蝙蝠影子一闪而过。
他感觉到自己的额头出了很多汗。
“布鲁西?”
希德碰了碰布鲁斯的鼻梁。
布鲁斯抬起手来紧紧地握住希德的手,他半睁开眼,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落在希德的指尖。
“希德。”
他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
像是什么值得被珍藏一生的珍宝,慢慢地在舌尖上翻过,作为实体存在的名字被他用声音呼唤出来,而名字所蕴含的最深处的灵魂被他存进心里。
他不再想去纠结这份情感是对是错,因为有一种声音在不停地告诉他——抓紧机会将希德留下来。
“怎么了?”
希德歪头,然后顺势躺下来,放松地躺在布鲁斯身边,被布鲁斯握住的手抚了抚布鲁斯的脸颊。
“布鲁西,你好像又瘦了……脸上还有伤呢。”
布鲁斯只是点点头,将希德的手拉下来放到自己的肚子上。
“我好害怕我自己。”
布鲁斯忽然说道。
希德闻言一愣。
“我和他们打架的时候,我发现我很恐怖,因为我把恶意发泄出去之后,我发现我很畅快。”
“啊——布鲁斯,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什么?”
“欲望。”
“……”
“人类的欲望能够摧毁所有的伟大成就,它是一个无形的刽子手,而它之所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就是因为,不论是谁,他的内心都会有欲望。”
“欲望,是源源不断,是无法遏制的。”
“你有着发泄愤怒的欲望,布鲁斯,这种欲望虽然说是很常见的,但是我希望你能控制住这种欲望。”
“你不能让欲望毁了你,不然你和那些沉迷在欲望中的罪犯有什么区别呢?”
希德笑了笑说道:“没有欲望,其实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一个人最害怕的无非就是失去那些由欲望催生出的所有东西。”
“布鲁斯,收起你的恐惧,你不能把你的欲望展示给别人看。”
“——”
“布鲁斯,收起你的恐惧。”杜卡将剑搭在布鲁斯的肩膀上,冷冷地说道:
“把你自己,变成一个无所不能的神,让他们看看你,你如此伟大,无懈可击。”
“……”
因为害怕大人们口中总是神秘莫测的“死”,所以幼年的布鲁斯害怕怪物;想要活着,所以害怕在那口井里可能会夺去他生命的蝙蝠——这就是一切恐惧的起源。而蝙蝠最终也成为了一切恐怖的根源,一切恐怖的象征。
父母的死更是给“蝙蝠”这个东西刷上了一层死亡的黯淡的灰色。
他已经离不开蝙蝠。
他性格上所有的脆弱点都有着“蝙蝠”的影子。
或许对于他来说,蝙蝠已经不是一种动物,而是另一种极富意义的象征。
越是害怕越是要面对。
面对恐惧,面对欲望,面对这座藏污纳垢却仍暗含着希望的美丽城市。
他要伸张正义。
“我不会再害怕。”
布鲁斯拿起剑。
“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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