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3）
傍晚的夕阳很美。
那橙红色的光一路流淌，从屋檐上流下，每一面墙都有它的痕迹，最后它淹没草地，流向黑夜。
希德和布鲁斯一起走下车。
好久没有回来了。
“阿弗！”
希德小跑过去抱住站在庄园门口的阿尔弗雷德，恍若隔世般说道：“真的很久不见了。”
“是啊，希德少爷。”
布鲁斯马上就要大学毕业。
而希德已经工作了，现在是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
布鲁斯心情却不怎么好。
高中在学校斗殴被处分后，他就下决心选择离开了哥谭市，和希德一起到隔壁的城市一直待到现在。
结果到最后还是回来了。
这个万恶的城市。
他们这次回来是因为布鲁斯被哥谭法院传唤参加关于乔·切尔的听证会。
乔·切尔就是那个杀害韦恩夫妇的凶手。
“少爷，听证会之后，你是要直接回普林斯顿吗？”阿尔弗雷德走在布鲁斯前面，站在楼梯上回过头来问他。
没等布鲁斯回答，他就连忙补上一句：“我劝你还是在这待几天比较好，少爷，我看希德少爷很想在这儿多待几天。”
每次阿尔弗雷德劝告布鲁斯什么的时候，都喜欢拿希德出来当说辞——他了解布鲁斯，也清楚希德在布鲁斯心中的地位。
那个地位无人能够取代。
“我不会回去了。”
布鲁斯站在台阶之下，耸耸肩。
“为什么，那里不好吗？”
“挺好的，不过……不过希德想要回来，他说他想到哥谭市中心医院工作——他简历都已经写好了。”
“哦，哦。”阿尔弗雷德点点头，继续往上走。
慢慢走到三楼后，阿尔弗雷德指着主人卧室说道：“我已经将那儿收拾好了，待会我帮你把行李带进去？”
布鲁斯沉默了片刻，摇摇头说道：“不了，我就住我之前那个卧室。”
阿尔弗雷德转过来看着布鲁斯，能从他目光中看出他对这个伤心地的抗拒。阿尔弗雷德只能叹了口气，劝道：“少爷，韦恩庄园是你的家，它是你的。”
“不，阿尔弗雷德，这不是我的家，这是我父亲的家。”
“少爷，你父亲已经死了，现在这里是你的。”
“……”
“这地方，像个坟墓。”
布鲁斯深呼吸了两下。
“要是照我的意思，我会，把这里，一砖一瓦一块块全部拆掉。”
他加重语气。
“少爷——这个房子，曾经住过你们韦恩家族整整六代人。”阿尔弗雷德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他。
“你干嘛这么在乎？”布鲁斯懒散地靠着墙，问道：“阿尔弗雷德，这又不是你的家。”
这句话很伤人，布鲁斯知道，所以他刚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我之所以这么在乎，是因为有一个好人，他托我照顾一个他在这世上最疼爱的人。”
“……”
阿尔弗雷德转过身去推开主卧室的门。
“明天，瑞秋·道斯小姐会开车送你和希德少爷去法院。”
阿尔弗雷德拉开窗帘。
房间内的摆饰好似还如同十几年前那样。
“阿弗，你说我应该将过去的事情连同我的父母一起埋葬吗？”布鲁斯看着桌上用相框裱起来的家庭合照，忽然有哭泣的冲动。
阿尔弗雷德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我还没有资格来指点你如何处理你自己的过去的事。”
“不过，少爷，你得知道，我们很多人都在关心着你，关心着你的未来你的一切。”
布鲁斯骤然咬紧牙，指尖划过照片上父亲的脸庞。
他抬起头来看向阿尔弗雷德。
“你还没有放弃我对吗？”
“没有，少爷——不只是我，希德少爷也未曾放弃过你。”
“……”
阿尔弗雷德离开房间。
他的少爷需要点时间冷静一下。
布鲁斯打开那些陈旧的行李箱。
像是在打开回忆的宝盒。
他看见一副听诊器。
过去时的美好情景再一次涌现，从他背后满满地拥抱住他，一回头却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点陈旧的香气。
他想起，父亲曾用这副听诊器告诉他世界的美丽以及生命的珍贵。
布鲁斯讨厌回忆。
越回忆，越发觉现在的生活简直一团糟。
他关上箱子，转身在另一只箱子里看见了一套父亲的格纹衬衫——这件衬衫是母亲送给父亲的生日礼物。
布鲁斯拿起这件衬衫，却在衬衫底下发现一把银色的小枪。
他的心跳止不住地开始加快。
是枪。
——蝙蝠的黑影，散落一地的珍珠，蓝色的眼睛。
它们再一次出现。
愧疚。
仇恨。
愤怒。
他轻轻做了一个深呼吸。
-
“瑞秋！”
希德抱着一堆书从楼上下来，在厨房看见了背对着他看着橱柜发呆的瑞秋·道斯。
瑞秋闻声转过头。
“你都这么漂亮了，瑞秋。”
希德放下书，走过来和瑞秋拥抱了一下。
瑞秋笑着，抬起头看着希德，低声说道：“大美男子就不要调侃我了。”
希德被她逗得一笑。
不过希德的确是越来越漂亮。
瑞秋想不到除了漂亮以外还能用什么词来形容这样的美丽——艳丽而又脆弱不堪，眉眼间总是回荡着一种感觉，一种令人向往的感觉，一种令人的心总不由自主的感觉。
希德的美难以形容，好像在世间所有的词语中，一旦有哪个词语能够形容他的美了，那他的美就会一瞬间消失，不见踪影——而人类便再也无法窥得这唯有天堂才拥有的圣容。
可希德又是个男人。
他很矛盾，两种性别的特质被糅合在一起，不过这也是他为何令人影响深刻的原因。
矛盾与不协调所构成的协调之音才是最美的乐调。
“你现在是在为政府工作？”
“啊，是的——检察官。”
“你真厉害，瑞秋，你妈妈一定很为你骄傲。”
“还好，虽然她总抱怨这个工作迟早会让我变成大龄剩女。”
“哈哈，你还年轻，不用急。”
安静了一会儿。
瑞秋忽然说道：“关于乔·切尔……”
希德抬起头来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她说完。
“布鲁斯怎么想？”
瑞秋问。
希德叹了口气。
“瑞秋，关于这件事布鲁斯是怎么想的，你应该也很清楚——他不会接受的。”
“……”
“你也不能要求他怎么样，毕竟说真的，那个是他的仇人。”
“我知道……但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他明白，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让乔·切尔出狱，我是说，这一切都是因为——”
瑞秋说话磕磕巴巴，脑子里闪过无数的想法嘴巴却没办法将它们都说出来。
“哦瑞秋……”希德拍了拍瑞秋的肩膀，试图让她先冷静下来，然后低声说道：“这世界上很多事情的发生都什么没有理由的，或者说，这种理由根本没有意义。”
“尤其是对一个立场坚定的人来说——你就算给他一个理由，他也不会听的。”
瑞秋低下头去。
“不过我相信，布鲁斯会想明白的，仇恨不是一个人的全部。”
“唯有淡化仇恨才能……”
“希德。”
布鲁斯从楼梯上走下来。
希德回过头去，笑了笑，说道：“看好房间了吧？哦——要吃点东西吗？”
布鲁斯没说话，看了低着头的瑞秋一眼，沉默地走到希德身旁，然后在一边的桌子上拿了一包饼干。
“哦，我才看见。”希德抬手也拿了两包，一包给瑞秋，一包拆开来。
他很爱吃这个。
“阿弗真好——前几年我听说这个饼干工厂倒闭了，那时候我还以为这辈子都吃不到了呢，没想到啊。”
希德说着，用手肘顶了顶布鲁斯。
布鲁斯还是没说话，也低下头去拆开包装拿出一块饼干。
“瑞秋，要不然你……”
希德话说到一半，布鲁斯抬手往他嘴里塞了一片饼干。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不然我妈妈又要催我。”瑞秋突然抬起头，拿起放在一旁桌子上的背包，冲希德僵硬地笑了笑，急匆匆地离开了。
希德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布鲁斯，你不该这样。”
希德皱着眉将布鲁斯手上的饼干拿走。
布鲁斯抬头，问：“为什么？”
“瑞秋只是在做她该做的事情，你不能，不能因为一点私人感情就否认她行为的正确性。”
布鲁斯抿着唇，像是在闹脾气。
“把一个杀人犯放出来，我并不觉得这个行为是对的。”
“布鲁斯——”
希德难得没有喊他为“布鲁西”。
家里面只有希德总喜欢叫他“布鲁西”，亲密又带着宠溺的情绪，小时候每一个难以挨过的夜晚都有这一声声的“布鲁西”陪伴着，以至于每当听见希德叫他“布鲁西”的时候，他就会无法控制地安静下来，然后目光中只有希德一个人。
可是每当希德生气的时候，他会像所有人那样叫他“布鲁斯”。一瞬间好像两个人分开得很远很远，希德站在很远的那个地方，冷冷地看着他，叫他——“布鲁斯”。
他难以承受这样沉重的情绪。
“我知道这时候我应该站在你的角度替你想想事情，但是，布鲁斯，你不能总是沉浸在仇恨里——那会毁了你的。”
“乔·切尔已经受到了惩罚，他被关在监狱里十几年，他的妻子儿女都离他而去，就算他从监狱里出来，举目无亲，甚至无法跟上时代，只能成为一个过时的人——这种折磨难道还不够吗？”
布鲁斯现在就像是一个气球。
各种复杂的情绪被吹进来，然后膨胀膨胀，最终不堪重负。
“不够。”
布鲁斯从未表现出如此阴冷的表情。
“我要他死。”
“……”
希德用一种看陌生人一样的目光看着他。
难以想象布鲁斯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根本不冷静。”
“布鲁斯，我希望你自己再好好想想——你这个样子，你对的起你的父亲吗？他会希望你这样说吗？”
说完，希德抱着书上楼去了。
厨房里只剩布鲁斯一个人。
他摸了摸口袋。
他知道自己已经要疯了。
在秩序与混乱的边缘，被仇恨和底线推动着来回走。
-
[还好吗？]
“嗯……”希德躺在床上，懒散地看着电视。
[好吧——鉴于你上次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所以我们经商讨以后决定以后都让你来完成这样的任务。]
希德闻言挑起眉，说道：“真把我当打工的？”
[也就是修正剧情引导主要人物而已，也不算很难……吧？]
“你说呢？”
[……]
[双倍生命值，可以了吧？]
“还成。”
希德懒洋洋地回答。
[还成那就还成吧，好好干啊。]
“……”跟你客气你还当真了。
[布鲁斯现在的情绪波动很大，性格偏移度也很高，如果你不及时帮助他，那么他就会产生犯罪的念头。]
“已经产生了不是吗？”希德抬手将饼干塞进嘴里，“我感觉到了，他口袋里有枪，他明天应该要去杀了乔·切尔。”
[……所以你得拦住他。]
“呵，他不会轻易得逞的，乔·切尔为什么出狱大家心里都清楚，如果他真的被警察局保出来了，他会惹出很多麻烦。”
“所以，乔·切尔明天的确会死，但不是死在布鲁斯手上。那些地下帮派，一两个都不打算放过乔·切尔 ，他手上有卡曼·费康尼——那个黑帮老大的把柄。”
希德将空了的饼干包装袋丢到垃圾桶。
电视上正在播报哥谭某某私人银行再度遭到抢劫的事情。
这种事已司空见惯。
“哥谭和地狱很像。”
“只不过他们并非如恶魔那样天生就有犯罪和狂热的血液，他们是被这个环境逼成这样的——至于罪魁祸首，就是造成这个环境的人的欲望。”
“欲望。”
希德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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