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德?”
希德歪着头看了一眼坐在校医院大门台阶上的内德。
内德正在打游戏机,突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抬起头来,看清了希德的脸后吓得整个人往后一仰,倒在台阶上。
“安,安,安德利特同学?你,你找我,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内德和彼得一样,是一个极度不擅长社交的孩子,在面对像希德这样的校内“知名人物”时总是畏畏缩缩的,好像跟对方说一句话就会要老命一样。
“你别紧张。”
希德冲他笑了笑。
现在已是傍晚黄昏时,希德站在靠下的台阶上面,背着光,脸颊边缘有一层金色的光壳,浅色的皮肤和发丝在这样昏黄的天光下几乎像是透明的一样。
“我是来找彼得的,他怎么样了?”
内德闻言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问道:“你说你,你来找……彼得?”
“是。”
“啊……他,他好像已经退烧了。”
“哦——谢谢你,不过,如果你着急的话,就可以先回家了,我刚刚打电话跟梅姨说了,我会带彼得回家。”
这一段话说下来让内德仿佛在做梦。
他倒是不知道彼得和这位明星人物这么熟。
内德被希德哄着背上包回家去了。
而希德慢慢地走进校医院,有些茫然地在走廊上打转。
这是他第一次来,不是很熟悉这里的路。
[他在Ea-3号房。]
“人醒了吗?”
[还没呢……你等会再过去,直接抓包他变异的事情,引导他成为蜘蛛侠,不然任务就失败了。]
“如果我不引导他,他就不会成为那什么昆虫了吗?”
[世界线还是很乱,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你直接带着他成为蜘蛛侠以决后患]
“……”
彼得在医务室里醒过来。
虽然晕过去之前浑身无力像是得了某种无法治愈的重病一样,但是此时醒来,他却浑身清爽,感觉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充满了力量。
他从床上下来,站在床边,有些陌生地看着自己的手。
一切都很不对劲。
比如他突然清晰的视线,以及过于敏感的听觉——他甚至发现自己能够听见隔壁房间有人低声交谈的声音。
房间的隔音不至于会这么差。
彼得有些惊慌,下意识地后退,撞倒了一旁的医用推车。
他转过身去,蹲下来,想把小推车扶起来。
结果他只是稍稍一用力——就掰断了推车的扶手。
他拿着扶手。
傻傻地摸了摸,确定是它金属材质,而不是什么塑料做的玩具。
然后实验性地握住它一掰。
“彼得,你好点了吗……”
希德推门进来,下一秒,担忧的神情彻底凝固在脸上。
他眼看着彼得将一根金属扶手掰成两半。
彼得慌张地丢掉手里的东西,抬手去扶一旁的柜子想要站起来。
“不,不,你听我解释……”
被他扶住的柜子因为他一时间无法控制的力气而整个垮掉,而失去支撑的彼得又摔倒在地上,将地上的一个医疗箱压扁。
“……”
希德嘴巴微张,隔了好一会才缓过来,默默又闭上嘴。
“彼得……你心情不好吗?”
彼得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连他也不知道这一切的原因。
他茫然地站起身,看了看一地的狼藉,又看了看惊讶的希德,一瞬间感觉到极其的无助与恐惧。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彼得站在原地,手足无措,最后默默地两手交握,低着头不敢去看希德。
他对这些突然出现的事情感到害怕。
“彼得。”
希德这时走上来,两个人之间只有一步多一点的的距离。
彼得敏锐地听见希德平缓的呼吸。
“不要害怕,彼得,别害怕。”
希德伸手轻轻拍了拍彼得的肩膀。
彼得抬起头来看着希德。
希德笑了一下,弯着眼睛,蓝色的眼珠子隐在金色的密密匝匝的眼睫之下。
“我陪着你呢,不要害怕。”
彼得忽然感觉到非常的委屈。
他上前一步抱住希德,带着哭腔说道:“我,我没有想把这些东西毁掉……为什么——”
希德也抱紧他,拍了拍他的背。
“没事的,这不怪你。”
希德安慰着,垂下眼睑,去看地上乱糟糟的东西。
“我们先回去吧,梅姨等了你好久了。”
“梅姨……不能让梅姨知道。”
彼得说道:“我不想让她担心。”
“好,不告诉梅姨。”
希德上下顺了顺彼得的背。
像哄小孩一样。
希德松开手说道:“好了,先收拾一下吧,我们回去再想想怎么回事。”
可是,他等了一会也没等到彼得撒手。
他抬头去看,却发现彼得憋得满脸通红。
“怎么了,彼得?”
“我,我发现……我的手好像黏在你身上拿不下来了……”
“……”
坏事了。
-
在校医室折腾了半个小时,彼得才把他的手拿了下来。
代价是希德的衬衫烂了个稀碎。
彼得在希德脱掉身上的烂衬衫的时候,脸瞬间红到了极致,也不知道是因为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尴尬还是因为觉得希德的身体很漂亮。
彼得虽然脸红,但就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希德的后腰——流畅甚至是优美的线条以及薄而有力的肌肉。
手感应该会很好。
“该死,你在想什么……”
彼得低声骂道。
他现在还只是想着能够和希德做好朋友。
彼得将自己备用在书包里的白色短袖给了希德,然后看着希德将他的衣服套在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彼得总觉得这是非常美的一个瞬间,从他短暂的生命中一闪而过,在他的记忆中永世长存。
他觉得希德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觉得希德是从天外而来的神,降落到他身旁供他向往。
希德和彼得一路走回家。
彼得也尝试去抓了一下路边的砖头,结果水泥砖头在他手上一瞬间碎成粉末。
希德在一旁目瞪口呆。
梅一打开门,扑上去抱住彼得问道:“哦没事吧孩子?”
“没事,我已经好了。”
彼得都不敢伸手去抱梅,害怕刚刚粘住手拿不下来的事情再次发生。
“哦,希德,真是谢谢你。”
松开彼得的梅转头又抱住了彼得,在希尔看不见的角度冲彼得挑了挑眉。
她觉得彼得和希德应该是交上了朋友。
“梅,希德今天可以留下来过夜吗?”
彼得趁机问道。
“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呢?”梅听到他的说话立马回应道:“看看外面,都多晚了,希德,留下来吧,我可以……带你吃餐厅外卖。”
梅还是理智地没有让希德吃她煮的饭。
彼得带着希德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推开门,有些猝不及防地看到自己乱成一团的卧室,尴尬地手脚蜷缩,连忙去偷看希德的反应。
希德却是正看着他,表情自然地笑了笑。
“怎么了,不请我进去吗?”
“……”
这是很普通的一个卧室。
淡蓝色的墙壁,铁质的上下床,上铺摆满了家里的各种没地方放的杂物,下铺的床上被子随便地堆在角落。
木质的老实衣柜,塞满书和小“玩具”的书架以及摆着一堆机器零件的书桌。
“有一点乱,但是……”
彼得尝试解释。
“平常,平常不是这样的……我很爱干净的。”
他抬手尴尬地想要撑住门把手。
希德来不及阻止他。
门把手应声而断。
门后的两人一起傻傻地看着彼得手上断掉的的门把手。
不过还好门还能开。
“别担心,我等会可以修好。”
彼得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将门把手轻轻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而拿了外卖的梅走过来敲敲门。
彼得打开门,接过梅递过来的披萨盒,以及一包榛子巧克力。
送完这些东西后,梅扒在门框上对彼得悄悄说道:“我听希德的妈妈说他很爱吃糖还有巧克力。”
说完,得意地一笑,然后关上了门。
彼得站在门口看了看自己手上一整包的榛子巧克力。
希德的确很爱吃糖。
他书包里每天都会装着两盒口味多样的水果硬糖。
等两个人吃完披萨,一起跳到窗外,爬上了那个有着秘密小木屋的高大树木。
但因为木屋实在是太小了,没办法同时进去两个人,所以彼得和希德最后沿着树枝爬上了屋顶。
彼得那双富有粘性的双手使他可以徒手爬上大树和屋顶。
不仅是手,彼得发现自己可以使身上任何一个部位变得富有粘性或者是消除粘性——就像是一种身体的控制。
彼得很聪明,也掌握得很快。
接着,他和希德就发现他可以握着砖头控制住力度不让自己捏碎它了。
“好厉害。”
希德看着彼得将砖头粘在手上,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就像是……魔法一样。”
彼得看着希德一双在黑夜之下也亮晶晶的眼睛,心跳加快,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但就是想看着希德。
“你,你喜欢这个吗?”
彼得晃了晃手。
年轻男孩的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当他发现这种原本该是困扰的能力得到了希德的赞赏时,这能力又忽然变了个样,成为了他值得炫耀的一种幸运。
这种幸运非比寻常。
彼得多么希望它只属于自己,这样的话,希德也只会对着他露出眼睛亮晶晶的模样。
“是啊,这个真的很酷,你不觉得吗?”
希德这时候也才表现出一点这个年纪该有的小心思。
“这样下去,你就像那些超级英雄一样可以飞檐走壁了。”
彼得忍不住看向自己的手。
超级英雄?
“所以为什么你会突然变成这样?”
希德问道。
彼得摇了摇头,回忆了一下今天体育课上的事情,最后说道:“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很痛。”
希德闻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知道了,是你脖子上的蜘蛛。”
“蜘蛛?”
“对啊,我在你晕过去的时候,在你脖子上抓住了一只死掉的蜘蛛,应该就是它咬了你。”
“……”
彼得闻言又看向了自己的双手,低声呢喃道:“蜘蛛……?”
“你不会有事吧?”
希德突然又担心起来。
“那个蜘蛛有毒吗?你现在感觉你哪里不舒服吗?”
彼得偏过头来看着希德担忧的表情。
“没有,不觉得难受——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觉到……浑身充满了力量。”
彼得捏紧手。
“这样的力量就像是,与生俱来。”
希德看着他,沉默了一会。
“那你打算做些什么?”
彼得也愣了一下。
“你有这样的力量,你想做些什么呢?”希德又问了一遍。
“我……”
彼得思考了一下。
是的,该做什么呢?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高中生,马上就可以去考大学,一路走下去,都是平凡安全的人生道路,甚至它都没几条岔路。
但突然间就出现了这样的转折。
月光下,一个男孩的迷茫摊开来,在黑暗中诉说着困惑。
他想起死去的本叔叔。
本叔叔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他诚实,正义勇敢,是彼得童年时唯一的偶像。
可惜,一个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
在彼得将本叔叔当做英雄的同时,他也忘记了本是一个普通男人,所以在得到本叔叔死亡的消息时,他才感到极度的不可思议。
当人不去直面一次死亡,那他就永远也没有机会窥透死亡的秘密,无法设身处地地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以及生命的短暂脆弱。
本叔叔是在抓抢劫杂货店的歹徒的时候,被歹徒的同伴一枪打死的。
那时候,本叔叔倒在地上,硬生生流干了身体里的血,也没有人敢上来搭救他——那是一段黑暗的时期,所有人都自顾不暇,只有本叔叔仍怀着一颗正义之心。
梅曾在酒后痛骂本。
她骂本是个老实的蠢货,是个冲动且不顾后果的混球,但骂完后却又抱着当时还年幼的彼得哭着说,本叔叔是个英雄。
他是个英雄。
但你不准学他。
“我不知道。”
他对希德说道:“我不知道。”
但是他并不坦白,因为他明明在心里有一种幼稚的冲动,有一颗在他心里埋藏已久的种子已经破土。
“不,我觉得你知道。”
希德却打断他。
彼得看着希德。
希德却抬起头去看月亮。
“彼得,你知道你该做什么,如果你觉得你该去做,那你就去做。”
今晚的月亮很圆。
清冷的银光落在希德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有些不真实,就像是一粒悬在叶尖上的即将要蒸发的露珠。
彼得抿唇。
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他想像本叔叔那样,不为成为一个英雄,只是为了能够帮助别人,让本叔叔这样的惨剧少一点再少一点。
如果他有着可以帮助的力量却冷眼旁观,他不敢保证有哪一天悲剧会再次无限制地发生在他身边。
他有这样的能力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这是本叔叔教给他的。
彼得看着希德。
他说道:“我有可以攀爬的能力,那我就承担我可以攀爬的责任,我可以捏碎转头掰断扶手那我就承担这样力量的责任。”
“这是本来就该有的道理。”
“我叔叔曾告诉我——”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
轮到晚上要睡觉了彼得才突然紧张起来。
因为家里其他的房间都没收拾,所以希德只能跟他在一个床上挤一挤。
还好下铺床比较大。
但也不算很大,挤两个发育良好的大男孩还是有些为难。
但希德却好像不是很在意,洗过澡后,换上了彼得的干净睡衣,窝进被子里拿着游戏机在玩。
彼得在床下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躺了上去。
肌肤不小心相接时透来的滚烫温度使得彼得浑身一颤。
而希德却淡然地捧着游戏机。
这让彼得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
好吧,放轻松,只是睡一觉而已,你又不是没有和内德一起睡过,这有什么区别呢,大家都是好朋友……
好朋友?
彼得忽然又患得患失起来。
我和希德算是好朋友吗?
上次希德说过:“这样我们就算朋友了吧,彼得?”
那时候这句话就像是仙乐般。
可是如今彼得仔细想想,又觉得伤心——“算是朋友”这样的分量跟“好朋友”完全比不上。
希德在他心里是他的好朋友,那他在希德心里呢?
只“算是个朋友”吗?
“彼得,要睡了吗?”
希德通关了游戏,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窗户外的世界安静而沉默,偶尔有小虫子清脆的鸣叫声。
他放下游戏机,躺进被子里,打了个哈欠。
“啊,睡了,睡了。”
彼得闭上眼。
希德翻身面向彼得,忽然说道:“彼得,我可以成为你的好朋友吗?”
“……”
彼得偏过头来对上希德的视线。
“好朋友,就像是你和内德那样的好朋友。”
希德抿着唇一笑,而彼得能够在他唇面上看见两点水光。
彼得还没反应过来。
他是真的反应不过来。
而希德在被子里伸出手,食指轻轻一碰彼得的手背。
“可以吗?”
他问。
这一碰的温度有些过高,烫得彼得的心轻轻一晃,抖出很多过激想法。
他眨了眨眼,试图说些什么。
没有被反抗的希德,笑着得寸进尺,分开彼得紧握的手指牵住,就像是小时候小朋友牵着小朋友那样的牵法。
牵到彼得手的希德立马就闭上了眼,做出一副“我要睡觉了,不要乱动”的样子。
彼得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
他这几天脸红的次数有些太多了。
希德的手指在他手心里轻轻一蜷。
彼得心软了。
软得要化掉。
那些患得患失的想法,那些可怜的自嘲全部都消失了。
彼得这才意识到他在希德这里永远都是可以抱有期盼的。
于是他握紧希德的手。
闭上眼。
“我们要永远都做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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