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适
云知被宁少这一举措惊得呛到, 连连咳嗽起来,“宁、你怎么咳咳咳”
“我是来救你的,别怕。”
宁少爷其实也怕得很。
从他在校门口听到许音时求救, 就第一时间上车追赶傅闻家的车。他本来以为傅小爷最多就是在学校里恶作剧, 不想竟还当街将人劫到这酒色场合。
傅家的车能进,他宁大少的当然也能,只是这大都会人满为患, 稍不留神就跟丢了人,他好不容易瞄见云知,见她被一个服务生神神秘秘的往一个“外宾不得入内”的地方去,如何不心惊肉跳他盯梢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等到服务生离开, 这才浑水摸鱼溜进来, 一到门口听到什么“保准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这样的话,也就不管不顾冲进来了。
祝枝兰在人冲进来时第一反应是摸裤腰带上的枪, 见是个着校服的少年,动作稍微一缓。这私人地界被人忽然闯入,他不能说是不恼的。只是这会儿让七爷尤为介意的是这愣头青居然当着他的面牵着姐姐的手
七爷气得脸色铁青“你, 把你的狗爪给我松开”
他这一声吼, 端的是气势十足, 连带招来好几个挟枪带棒的黑衣人, 饶是宁少爷不怵大场面, 也已吓得心如擂鼓“你别过来, 我、我爸爸也是有头有脸的人”
云知好不容易劲才缓来, 抽不开手,忙拍着宁适的肩“他是大都会的老板,而且没有对我怎么样, 我们就是”
“我都看到了,你不用多说”宁适急促打断她,如临大敌盯着七爷,“即便你是这里的老板,也不代表你可以胡作非为”
祝枝兰看向云知,手指着宁适,“就是他对不对恬不知耻,要你当他男朋友的那个”
“不是”她说。
“不错,就是我”宁适说“我是她男朋友”
云知“”
宁少爷你不知道情况不要乱讲话好么。
这一句无疑是火上浇油,宁适紧紧拽着云知,奈何那几个人高马大的黑西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再回头,七爷掏出一把枪来,笑出了一副恶霸的姿态“想走可以,你们俩只能走一个。”
宁适脸色一白。
云知冲祝枝兰做了个“别玩了”的口型。
祝枝兰俨然将宁适当成了傅闻,见他自己送上门来,当然不会错过狠狠耍他的机会这般年纪的男孩子,为了活命狼狈而逃,今后就不再有脸面说什么哄骗女孩子的情话了。
“怎么样,谁走谁留,你选,只是留下的那一个,可不敢保证会出什么岔子”
“我留。”宁适说“你让她走。”
他这话一出,先是七爷一怔,云知也愣了下。
宁适手在发抖,看她还杵在原地,附耳说“没事,你出去告诉我家里人我在这儿就好。”
祝枝兰做戏做全套地挑了挑眉“今夜你坏了爷的好事,就休想全须全尾的离开”
云知唯恐再往下走,宁大少都要给小七吓出毛病了,她终于忍无可忍,冲祝枝兰一指“七爷,您可打住吧他是我朋友把枪收起来再叭叭,我就再也不来了”
屋内一时鸦雀无声。
下一刻,祝枝兰在宁大少爷一脸不可置信中,不甘不愿地把枪收了起来。
云知指着身后的黑西服,对小七说“还有他们。”
七爷使了个眼色,黑衣人们纷纷收枪,退出房间。
大概是这场面给宁大少刺激过甚,他除了张口结舌摆不出更多表情了。
云知不知道从何解释起,“这里边是有点误会,我和祝老板,早前认识”
宁适呆滞“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祝枝兰冷哼,“与你有什么关系”
她扭头,见小七仍蓄着一脸怨气,顿时觉得这番解释有种越抹越黑的迹象。
“是这样的,他是我”
“七爷”未及解释,隔壁有个女子哭哭啼啼地跑了过来,看发饰应该是舞女,却光着脚蹬蹬蹬跑到祝枝兰身边,“人家就上了一趟洗手间,衣裳就给人偷了,眼看着就要上场”
她浑没有发现气氛有什么不对,简直要钻到祝枝兰的怀里撒娇,不料扑了个空,回头看清宁适的脸“是你七爷,就是他偷了我的裙子”
宁适的脸“噌”地红了起来,“我,我没有。”
“你还狡辩。”那舞女踩着小碎步上去,“你们鬼鬼祟祟在门边,我就觉不对嘛,同你在一起的小姑娘呢”
见云知递来困惑的神色,宁适解释道“是许音时。”
“啊”
“她、她不放心你,我就让她跟来了。”
云知被傅闻劫走,许音时说什么也要跟着,情形紧迫,宁适没多想就让她上车了。可一进大都会,男生的校服在花里胡哨的灯光下倒还好,女生的校裙就颇为显眼了,眼看着保镖留意,他就拉着许音时混入人群中,遮遮掩掩来躲进一个屋里,没成想是演出的后台化妆室。
当时屋里没其他人,就看这一个舞女蹲在地上偷偷地哭,见人来时显然惊慌了一下宁适和许音也慌,扯谎说是走错路了,这舞女只把他们当成是来偷看女歌星的,匆匆抹了抹眼泪就出门。
宁适着急找云知,就让许音时先留在更衣室等消息,此时才想起这一茬,忙同云知说了一遍。
他自然不晓得,许音时窝在更衣室里没一会儿,就有一群人簇拥着今夜的主角白姿小姐进来,她好似正为伴舞水平不佳窝着火,跟在身畔的经理连连哄着,说刚刚那首是没事先排过,之后绝对不会再出岔子了。
白小姐一面由着化妆师换发型,一面冷嘲热讽地道“我还从来没见过在台上自己摔跤还差些把主场绊倒的蠢货,要不是我反应快,今夜可就成上海滩的笑话了”
大上海崭露头角的新星有脾气,那经理连连哄着捧着,又让伴舞的几人过来一起道歉,白小姐并不领情,说“早说了这种草台班子没有专业性,下一首美人心可是要和声才有效果的,那个蠢货连舞都跳不好,会唱歌”
经理没找到前头那个出了错的舞女,以为还闷在哪里哭,就去掀几个更衣室的帘子,扯开其中一个时,就看到了许音时。
许音时在听到动静的时候,生怕露馅就顺手拿了件裙子换上,本来打算趁乱溜走,没想到被逮个正着,正想着找什么理由搪塞,那经理却拉着她走出来“我们这儿还有候补呢,白小姐不喜欢那个,换个就好”经理看起来对舞团的人并不熟悉,直把她也当成了其中一员,“你、你哼两句给白小姐听”
“啊我、我不是”许音时没说完,就见那白小姐一起身,“随便你们了,省得说我为难小姑娘,不会唱上台别出声就行。”
言外之意是妥协了。
化妆师手速极快,许音时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罩上了假发,其他舞团成员也把她当成是大都会里的人也没吭声,等到音乐响起,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赶鸭子上架送上了舞台。
于是等云知和宁适一奔出走廊,第一眼瞧见了聚光灯下的许音时,两人均傻眼。
白姿小姐一出场就是坐着藤形玫瑰秋千从天而降,一声娇嗔而妩媚的开口,闹腾的场子当即静了下来,极具挑逗词随着跃动的音符流泄在大都会各个角落,宛如低诉着深藏已久的秘密心事。
云知大多注意力都放在了许音时身上台上五个伴舞舞女都捧着落地麦克风低述浅唱着“嘟嘟哒”这样的背景音,她混在其中居然也没什么违和感,连祝枝兰都没第一时间辨出区别,问她“哪个是你同学”
许音时初上台时的确吓得直冒冷汗,好在这首歌的舞蹈动作简单、旋律好记,她乐感本就好,到了副歌基本就跟上了节奏。说来也奇怪,这曲调风情万种,分明与许音时平日清纯的气质极为不符,但也不知是否受了舞台的感染,她原本僵直的身体仿似被揉松了,就这么扭动着腰肢,意外的比旁边那几个还要多点蛊惑。
第二小节唱完,秋千逐渐向下,许音时生怕白小姐下来之后就改变队形,不敢松懈紧盯着,不料忽然间,那悬空的藤条颤了一下,白姿小姐的手一抖,话筒也跟着掉下来,不等所有人反应这一变故,许音时跨出一步接住了。
伴奏声仍在继续,她只愣了那么一秒钟,便顺势拿起话筒唱道“英雄泪,美人关,回眸笑,心还乱,ho”
她的嗓音虽然不及白姿小姐那般魅惑诱人,但足够空灵,作为过渡伴唱又确实耳目一新,也只是那么一下,她看准舞台走位,一个旋身将话筒递还给了白小姐,白小姐临场经验丰富,顺其自然接过后冲许音时抛了个媚眼,这一搭配,可谓天衣无缝。
全场再响起一片掌声。
二楼落单的舞女哭哭啼啼指着舞台,祝枝兰却被许音时吸引了目光,便是在人群中的傅闻,惊异之余都一时间没舍得挪开眼。宁适却没有太多心思关注舞台,他仍颇为在意的看着云知和祝枝兰之间颇近的距离,想说什么,她手一指“快唱完了,我们得下去了。”
演奏乐队将歌的“尾巴”推向时,白小姐潇洒地撤了。
秋千出这样的状况,经理都做好再被狠批一顿的准备,不想白小姐没在这个问题上过于计较,却是主动看向许音时“哎你,小姑娘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许音时。”白小姐太过貌美,以至于许音时耳根发热。“我、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是误打误撞”
“小音”
未及解释,见到云知从外边奔进来,许音时连忙上前去,两个女孩牵手时同时问对方“你没事吧”
云知先问“你怎么无缘无故跑台上去了”
“我也是一头雾水的起先在这儿等宁少的消息,然后”然后什么没说完,她见一道墨绿色身影出现在门前,卡壳了一下,整个人怔怔看向前方祝枝兰正往这儿走来。
他一走进来,所有人都纷纷喊着“七爷”,连白小姐也起身迎了上去,“七爷,今天可是出了好几次状况了,要不是看是你的场子,我可早走人了。”
祝七爷看也不看经理,对白小姐说“我接手这里也没几天,既是这些不中用的怠慢了白小姐,回头我就把他们都换了。”
“爷”经理一脸哭相。
白姿满意的挑了挑眉,“这个小姑娘挺灵敏的,你得把她留下来,以后专门给我伴舞。”
她指向许音时,祝七爷睨了一眼,笑说“她是我妹妹的同学,还只是个中学生,今夜没给白小姐添乱就不错了。”
白小姐“哦七爷何时有了个妹妹我第一次听说呢。”
“老一辈欠下的债不提也罢,向白小姐介绍一下”祝枝兰走到云知身边,双手摁着她的肩道“云知,我妹妹,这是白小姐,大上海的新星,我之后还打算和白小姐一起合作拍电影呢。”
许音时和宁适齐齐震惊脸。
白小姐垂眸打量了她一下,颔首笑“七爷的妹妹,果然与众不同。”
云知一时僵在原地。
这小七是怎么回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开她是妹妹,这要传了出去还了得
她干笑了一声,向白姿点了点头,就拉着许音时去换衣服,顾不上打招呼就匆匆离开,祝枝兰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勾起嘴角说“舍妹年纪小,容易害羞,以后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和鸣都会外,车水马龙。
“那个和鸣都会的七爷怎么会说你是他妹妹”一出来,宁适就迫不及待地问云知。
许音时也难以置信,“对啊。你不是姓林么”
“小七爷和我爸爸相熟,我也是很小的时候认的这个义兄。”云知拿当初糊弄庆松的那套说辞,“是前阵子才遇上的,他说妹妹就是客套客套,不能当真”
“原来是这样。”许音时想起前头的经历,仍是心有余悸,“我可真是太笨了,要是一开始能把话说清楚,就没有后面那番乌龙了,还好没惹出大乱子吧,七爷会生气么”
“你救了场,他都说你跳的很好,有什么可生气的。”
许音时的神色不易察觉地红了一下,“好在你和七爷认识,傅闻也就欺负不了你了吧。”
云知这才想起来。
她怎么把傅闻给忘了
“我得再进去一趟,你们先回家吧。”
云知转身,被宁适一把握住手腕,“有话和你说。”
她微愣,“什么”
他抿了抿唇,看向许音时,意思是“是要单独说的”。
许音时有眼力见,连忙摆摆手,“那、既然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明天学校见。”
他神情严肃,似是极为着紧的事,云知选了个稍微清静的角落,问“到底什么事”
宁适斟酌了一下措辞,“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来这儿了。”
“什么意思”她不懂。
“我是说,以后最好离这个祝老板远一点。”他道。
“为什么”
“他不是个好人。”宁适说。
云知眉头一蹙,“呃,是不是因为他开了这样的娱乐场所啊他其实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
“我知道他。”宁适看向云知“我听我爸爸讲过,这位祝七爷是前朝礼亲王家的贝勒,早年败光了家业,一路辗转到了天津,进了漕帮。”
“漕帮”
天津依海河而生,自明朝起,都是漕粮运往北京及边防重镇的必经之地,连乾隆爷下江南坐的都是漕帮的船,昔日可谓天下第一大帮之称。只不过清朝没了之后,海河运输就被政府收了回去,至此漕帮四分五裂,如今叱咤上海滩的青帮洪门,也是由此分支而来。
简而言之,霸占一方,无恶不作。
可她从没听小七提过,“会、会不会是宁会长弄错了祝老板不是做这种生意的。”
“你才来上海没多久,如何笃定他是什么样的人”宁适手指指向身后的建筑,“这里寸土寸金,里面的歌星唱一个晚上就能赚上千块,还不包括乐队、舞乐团、酒保、服务人员的薪金,光一天的支出就数以万计,你以为像我们这样进去听个歌、吃个饭他能挣回多少”
云知一凛。
“你还听不懂吃喝嫖赌,前两样赚不了快钱,但是后两样就可以”
云知慢慢回头,满目五彩缤纷的霓虹灯,莫名泛着寒气。
不是没察觉到不对。只是王府毕竟还是有家底的,阿玛过世财产自然留给小七,她也就没有多想了。
“是你爸爸亲眼见到他做的这些生意么”
宁适听出她的话中质疑,当即打断“我爸爸要是亲眼见到了,岂非同流合污这一带,街头的红星俱乐部是杜老板的大本营,隔壁那半街的脂粉楼是五大金刚的产业,而和鸣都会正当其中,还能出淤泥而不染你不也见到了么,我才一进门他便把枪掏了出来,在法租界,持枪是需要合法证件的,他既非巡捕,也不是政府军官,哪来的枪支”
云知脚步一虚,脑海里不自觉回想着与小七重逢后的种种,心脏咚咚直跳。
不愿相信,昔日单纯善良的弟弟会走上这一条路。
宁适一直觑着她的神色,见她下唇微微地颤,他心底一凉她这般难过,总不能是对那祝七爷不,不至于。
他满脑子“不至于”,又克制不住自己去想方才祝枝兰双手搭在她肩上的样子,那样自然而然的肢体接触,浑然不像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她只缓了片刻,便迈回去,宁适追上去,展臂一拦“你还进去”
“今天多谢你了,你也先回家吧”
“我说的话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宁适急了,“你该离那个人远一点”
“我的事,我自己有主张。”
“那个包,是祝七爷买给你的么”憋了一晚上的疑惑,终于还是脱口问出了。
他的语气带着浓浓的质问之意,令她再次站定,“怎么突然问这个”
宁适没听到她的否认,一股愤怒之意没由来蹿了上来,他明知道此刻自己不该这样说,到底还是没忍住“我早说过,有人欺负你,你可以告诉我,要是你家里人不肯在你身上花钱,或者说,你喜欢什么包包,可以找我,只是像祝老板这样的人,你真的不该不该”
不该什么,他没往下说,饶是云知再迟钝,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宁少爷,你今天会出现在祝七爷这儿,是因为缺钱”她倒退两步。
“我”宁适想说“不是”,但她的神色令他心头一怵,舌头不知怎么就打了结。
云知的心境本在崩的边缘,听到这番沉默,也只是冷笑一下,大步流星迈向前,只留下宁适一人愣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双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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