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严格来说,朕不能算是公的!

    叶秋彤一边顺着狗毛,一边若无其事微笑着问叶堂彦:“孙子找我何事?”

    叶堂彦还是第一次面对面这么近的距离看着叶秋彤,才发现她容貌殊丽,虽然穿着男装,却实打实的明艳动人。

    他猛地又想起来,虽然叶秋彤辈分上算他奶奶,其实两人好像同岁,于是脸瞬间红了,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意。

    “若是没事我就关门了。”叶秋彤一手扶着门,作势要关,她还得去抄书呢,没空陪这个小男生在这儿打哑谜。

    “别,别关。”叶堂彦白皙的脸上满是红晕:“九奶奶可否指点孙……”,他轻咳了一声,觉得面对着同龄的女子自称“孙儿”实在说不出口,遂该口道:“可否指点彦儿书写。”

    “哈?”叶秋彤感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指指自己:“我教你写字?”

    然后又想起这么大个小伙子刚才在自己面前居然自称“彦儿”,顿时浑身发毛:“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叶堂彦是诚心求教的,一听叶秋彤不信,着急地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结结巴巴解释了半天,叶秋彤才明白了。

    原来是县里的先生说他的字精致有余,气势不足,过于柔媚了,缺乏男儿风骨,这样的字到了殿试之时,在一群饱学之士中间,是会被人耻笑的,让他再多琢磨琢磨。

    叶堂彦便着意去临摹大家碑帖,因为畏首畏尾,结果越临越局促,越写越小家子气。

    拿作业给先生去看时,先生直摇头:“工于技巧,丘壑全无。”

    先生随手从桌上抽出一卷本朝汇编,翻开给他看:“这本教材听说是你们叶家圩子一个书生抄来的,你瞧瞧人家这字,多么大气舒展,就连东家邱先生都夸赞过多次。”

    叶堂彦一听就愣住了,叶家圩子的读书人连上他爹倒是有几个,可是除了他,没有别的正在进学的书生了啊。

    叶堂彦是叶家这一辈子最有出息的孩子,又乖巧又听话,村里同龄人都还在下河爬树的时候,他就开始埋头苦读,能被推举到朝廷去,不仅因为他家是罗阳县有名的乡绅世家,他本人也是确有几分真才实学的。

    他带着书去前头书铺子打探了半天,才打听出来这是叶秋彤的手笔,便想起来他太叔祖叶金来生前是县里数一数二的大账房先生,据说一笔字写得极好,想必是有些家传的技巧,于是趁着今天学堂放假,登门求教了。

    叶秋彤先是惊讶,她都抄了几十本书了,今天才知道原来当初拒绝她入职的霸道总裁邱子石这么赏识她。

    然后就是哭笑不得,她哪会教人育人啊,传道受业解惑可不是人人能干的,一个不留神就误人子弟了。

    叶秋彤果断拒绝:“我那只不过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恰好入了先生的眼罢了,你多临摹一点大师们的真迹比什么都强。”

    然后给他推荐了几个自己喜欢临摹的碑帖,说罢就打算关门送客了。

    叶堂彦慌忙伸手扶住了门,脸红的猴屁股似得:“等,等一下。”

    狄大黑盯着叶堂彦浑身难受,有一种想上去咬一口的冲动。

    他觉得这个叫什么燕儿不燕儿的小白脸一看就不像好鸟,但是又不可能真咬人家,那不真成狗了吗,虽然他被叶秋彤抱在怀里,仍然呲着牙气势汹汹地瞪着来人。

    叶堂彦甚少跟年轻姑娘讲话,来找叶秋彤已经是鼓足了勇气,她一直不让他进门,他更窘了,结结巴巴道:“彦儿一直在临摹,就是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能不能以后拿来请九奶奶给看看,指点一二。”

    叶秋彤见他诚心求教,名义上又算自己孙子,强行拒绝显得自己很无情很不慈爱,只得叹了口气:“行吧,但是我有个条件。”

    叶堂彦忙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束脩彦儿已经准备好了。”

    “你误会了,我不是要钱。”叶秋彤一面说,一面很自然地伸手将那银子接过来揣进怀里:“不过你这么坚持要给的话,我就只能勉为其难地笑纳了。”

    五两啊,够买半头牛了,这是叶堂彦主动孝敬的,她一没偷二没抢,再说一对一辅导本来就很贵的,也不算乱收费。

    “我是说,你以后别自称彦儿了,挺大个小伙子,让人听着怪尴尬的。”

    狄大黑一听,立刻裂开狗嘴笑了,甚至还点了点头,表示不能更同意,他就觉得这小子娘唧唧的。

    叶堂彦的脸立刻红到了脖子根儿,他很委屈,在长辈面前不都得这么自称么。

    送走了不速之客,叶秋彤坐下来兢兢业业开始抄书,生活不易,自食其力。

    除了收拾后面的菜园子,叶秋彤白天的所有时间几乎都在抄书,现在这是她的主要经济来源,懈怠不得。

    狄大黑一个人被关在这方小小的院子里有点无聊了,先是跟家里的板车玩了一会儿,然后跟厨房边的柴火垛玩了一会儿,最后进来蹭叶秋彤的脚,希望她能陪他玩。

    叶秋彤沉浸进工作模式之后,完全不理会外面别的事,虽然被大黑蹭得痒痒,怕写错字,她注意力仍凝结在手中的毛笔上,看也没看一眼,抬脚轻轻地把狗崽儿拨到一边去:“起开,再淘气,姐姐打断你的狗腿。”

    狄大黑:“???”

    心好痛,自尊心被伤害了。

    他委委屈屈地趴回狗窝里打盹去了。

    天快到晌午了,叶秋彤停下了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该做饭了。”

    她一动,狄大黑立刻来了精神,跟在她屁股后面像个跟屁虫一样转来转去。

    叶秋彤进了厨房,给自己做了个杂粮面疙瘩汤,又端上来一盘酱豆,然后去柜子里拿撒子和红糖,准备给她的狗崽子继续红糖泡撒子大补,撒子有油啊,她自己都吃不上油,还等着崽儿长大看门护院呢。

    别的不说,自从家里有个活物之后,叶秋彤明显感到自己晚上没有那么害怕了,白天也不觉得孤单了。

    狄大黑一看到叶秋彤拿出撒子来,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他开始撒泼打滚,呜呜叫着拼命摇头,见叶秋彤不理自己,又开始狂吠。

    把那坐月子吃的玩意儿放下,不然朕要生气了!

    叶秋彤纳闷地看了这狗一眼,似乎明白了它的意思,看来它不想吃这个,她随手掰了一根放进嘴里,一咬嘎嘣响,诧异地想,怎么还挑食了,这不挺好吃的,又香又脆。

    嚼了两下她明白了,这个铺子里的撒子里炸的时候放盐了,狗不吃咸,她还是放了红糖,又甜又咸,别说狗了,人都受不了。

    叶秋彤想了想:“好了,别闹了,知道你不想吃这个了,那你跟姐姐一样吃面疙瘩吧。”

    她把自己碗里的杂粮面疙瘩给大黑分了一半。

    叶秋彤当年虽然没少被家里逼着干家务活,可是真的不太会做饭,炒菜都是胡乱炒,油盐酱醋从来没放对过,她妈打过也吵过,以为她是故意的,其实是老天爷真的没给她点亮这个技能点。

    后来毕业她一个在外地打拼,为了省钱买房,舍不得外卖,每天胡乱煮点东西哄饱肚子,黑暗料理做得飞起。

    今天的杂粮面疙瘩汤,是她把菜叶子像喂鸡那样随便剁碎,掺进杂粮面一起搅成面糊糊,水开了用汤匙一勺一勺舀进锅里就成,富含膳食纤维和维生素,绝对的绿色健康食品,味道也还行,就是不咋好看。

    狄大黑凝视着面前碗里半透明灰绿色浑浊的汤,里面还漂浮着黑乎乎团状物,团状物里面似乎还点缀着些黑绿色的不明物体,他不禁陷入了沉思,或许刚才应该选择继续吃月子餐。

    叶秋彤趴在桌子上已经津津有味地开始吃饭:“味道好极了,要是汤里甩个鸡蛋,出锅再加点香油就更好了。”

    狄大黑转头看她,他觉得自己很有理由怀疑,这个女人的心肠很坏,她吃的和他吃的绝对是两种东西。他开始拼命往桌子上蹦,想看清她碗里是什么,可惜他现在还是个小狗崽儿,腿短,跳高失败了。

    不死心的狄大黑咬住了叶秋彤的衣襟一角,想借力爬到她腿上去。

    叶秋彤终于被烦到了,批评它:“你这什么破毛病,吃饭就吃饭,我们家的规矩,公狗不许上桌。”

    朕不是狗!

    “汪汪!”

    狄大黑嘴巴正咬着衣裳使劲往上蹬腿,他一开口反驳,嘴松开了,身子就呱唧一声摔地上了。

    这一摔,摔出个主意来,狄大黑索性不往桌上爬了,顺势打了个滚儿,四脚朝天,露出空荡荡的某处。

    朕没有宝贝,严格来说,朕不能算是公的!

    叶秋彤见这狗狗躺在地上扭来扭去,四条小短腿抱着粉红的肚皮,忍俊不禁:“放赖也没有用,姐姐最讨厌耍赖的狗狗。”

    她还是被萌到了,“好吧好吧,服了你了。”

    叶秋彤从地上把大黑抱起来放在另一张椅子上,又把它的小碗从地上拿上来。

    狄大黑一上来就伸头去看叶秋彤的碗,发现她碗里跟自己是一样的东西,不禁疑惑了,她刚才明明吃的那么香,目光又落在一旁的另一只粗瓷碗上,里面是黑褐色的,一粒一粒椭圆形的豆子,闻起来有点咸咸的,看起来也并不像是什么可口的东西。

    叶秋彤见它伸头张望不停,便轻轻拍了一下它拱来拱去的小脑袋,告诫道:“你上来吃饭可以,但不许吃酱豆,只能吃面疙瘩汤,狗狗是不可以吃盐的,会得一种全身毛发脱落的病,简称没毛病!”

    狄大黑不屑地缩回了脑袋。

    那种叫酱豆的东西看起来好恶心,朕才懒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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