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成瑾紧紧捂着手中的伤口,幽绿双眸在幽暗的月洞中闪烁,如一簇阴森的鬼火,他仔细端详着刺伤的痕迹,长着倒刺的舌尖轻轻舔了舔伤口。
刺伤他的,好像是和他一样的邪物……
这少女是纯阴之体,最易招惹像他这样的邪物,可她又是郑王府的掌上明珠,身上肯定有不少辟邪的宝物,啧,这么一来,更不能放过她了。
只是,应该怎么将她捉在手里,好生把玩呢?
从幽暗的月洞逐渐走向明亮的大堂,秦成瑾身上的黑气瞬间收敛,又恢复俊美青年的模样,他刚踏入门槛,一道银白色鞭影忽然狠狠甩了过来,如同一道破空的急电。
“啪!”
秦成瑾披头照面受了这么一鞭子,立刻抬头,眼神狠厉地望着来人,男子身材修长,眉眼冷冽,模样俊美无俦,却显得不近人情,气势摄人。
他身后的少女脸上犹带泪痕,神色淡漠。
玉面战神,郑时瑛么?
宦官见郑王爷突然发难,皮球般的身子忙不迭滚了过去,挡在秦成瑾面前,抖得和筛糠一样,“王爷!您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三皇子他哪里得罪您了?”
郑王爷冷哼一声,“他做了什么他自己心知肚明,你给本王躲开!”说着,他手臂高高扬起,欲再给秦成瑾一鞭子。
宦官急得眼眶发红,死死挡在前面,这一鞭子下去,三皇子殿下肯定得皮开肉绽,这要是让容妃娘娘知道了,可如何是好啊!
郑王爷的手却不停,眼神凌厉,声音低沉,“再不让开,本王连你一起打了!”
宦官连连哀嚎起来,“王爷,三皇子若是惹您生气了,奴才代他向您请罪,看在圣上和容妃娘娘的面子上,您就不要和他计较了……哎呦!”
郑王爷脸上笑意冷淡,鞭影如同雨点一般落了下来,瞬间将秦成瑾身上的黑袍抽成了破布,他寸步不让,“就算是圣上来了,本王也照打不误!”
四周的贵族们都被郑王爷这般修罗般的状态唬住了,无人敢上来劝,惶恐地躲在一旁。
如今虽然是太平盛世,可朝野上下重文轻武,难免积弱,幸亏有玉面战神的威名在外,一些蠢蠢欲动的蛮夷才不敢轻举妄动。
这般身份的郑王爷正在气头上,就算是圣上来了,可能都不顶用,谁会去触他霉头。
无休止的鞭影甩在身上,虽然不怎么疼,可却备感屈辱,秦成瑾垂着眸子,眼中幽光如同跳跃的烛火。
若不是父皇叮嘱他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身份,他的利爪早就把他心脏给掏出来了。
秦成瑾到底是个被宠着长大的,被打成这样,还是忍不住仰着头,眼神凶狠,“郑王爷,别忘了,本宫可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本宫不过是心悦阿拂妹妹,想同她亲近,这也有错么?如果郑王爷觉得本宫唐突了她,本宫欣然负责。”
说到后面他语气越发些轻佻,粘腻的眼神直往郑拂身上觑。郑拂蹙了蹙眉,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玛瑙匕首。
“负责?”郑王爷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负责?燕朝上下谁人不知,三皇子秦成瑾好色成性,死在你手中的妙龄少女不计其数,凭你也敢向我郑王府提亲,别说是你,就算是圣上亲自赐婚,本王也不会答应。”
“啪”又是一道鞭影狠狠甩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疼,秦成瑾死死捂住了脸颊,“你!”
幽暗角落里的陈理信看到秦成瑾狼狈的模样,紧攥的手终于松了开来,一瞬间,他无比快意,阴暗的表情与平时谄媚的模样判若两人,可片刻,他双眼又变得暗淡。
仅仅几鞭子,怎么够……
“皇儿!”身着黑绡裙的女子见到自己儿子被打成这样,突然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秦成瑾,她仰着脸,眼泪夹着怒容,厉声质问道:“郑王爷,你为何无故伤我皇儿?”
一见到女子的模样,郑拂便觉得熟悉,仔细打量起来,心里更是震撼,她……好像是之前梦里看到的那个容娘啊。
可那个容娘不是死了吗?巧合,还是因为这个容妃娘娘本就是妖怪?
郑王爷毫不动容,眼神冰冷,“容妃娘娘,你应该问问你的好儿子做了什么?”
帘幕微动,郑王妃和懿妃娘娘携同其他女眷而来,两人不愧是昔日的汴梁双姝,即便是在一群貌美女子中,她们的容貌也是最为突出的,宛如神仙妃子,瞬间将整个室内衬得都亮堂起来。
“这是怎么了?”懿妃娘娘淡淡瞥了一眼秦成瑾和容妃,仿佛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美人不愧是美人,这般无礼的动作,偏偏被她做出来就风情万种。
魏邻温声道:“回娘娘,今日是端柔郡主扶灵的日子,三皇子殿下竟然罔顾人伦,意图轻薄端宁郡主。”
这么不留情面的重话,顿时让其他贵族心惊胆战,同时他们也明白,魏邻是懿妃娘娘的心腹,他这般不给容妃娘娘和三皇子殿下面子,肯定是因为懿妃娘娘与他们不对付。
懿妃果然蹙了蹙眉,居高临下地望着容妃,“妹妹对自己的皇儿向来疏于管教,才会做出这等不体面的事,看来,本宫不得不提醒圣上多费些心思,省得三皇子以后再闹出这等丑闻,寒了朝中肱骨大臣的心。”
这话一出,容妃顿时僵了脸色,别人不知详情,她却知道圣上有多么宠爱苗心懿。
即便她的皇儿是最受宠的皇子,可他们母子两人加起来在圣上心里的分量也比不上苗心懿。
她心有不甘,垂着眸子,片刻,又抬头朝着郑王爷道:“郑王爷,此事,本宫皇儿有错在先,但今日是端柔的扶灵之日,还请郑王爷看到端柔的份上,暂且饶过皇儿,改日,本宫会亲自带着他登门致歉。”
话说到这个份上,郑王爷知道再闹大会很难收场,即便不甘心,他也只能沉着怒气,将鞭子重重一甩。
“容妃娘娘,如你所说,今日是小女扶灵之日,小女与阿拂姐妹情深,若她在天有灵,恐怕也不想见到欺负阿拂之人,所以,还请娘娘好自为之。”
这是下逐客令了。
容妃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她自知理亏,只好起身,带着秦成瑾狼狈离开。
驱车要离开桐筠山时,秦成瑾回头望着白幡飞舞的山顶,沉着语气道:“母妃,那个贱人,孩儿迟早……”
还有那个臭丫头,迟早会落入他手里,被他玩弄至死。
话却戛然而止,容妃忽然给了他一巴掌,“闭嘴!”
“母妃……”秦成瑾被打得瞬间有点懵。
容妃娘娘涂了脂粉的面容涨得绯红,幽绿竖瞳一瞬而逝,眼角弧度如鸟类的利喙,凌厉上挑,“什么女子不能玩,你偏偏要去招惹郑王府的!你以为母妃已经在后宫站稳跟脚了吗?愚蠢!”
秦成瑾顿时不敢吭声了,四野无人,容妃娘娘唇角勾出个妖娆的笑意来,轻嗤道:“苗心懿,给本宫等着吧。”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天色渐昏,贵族们也陆续离开了桐筠山,这意味着,细细的水陆道场也要结束了。
郑拂站在备好的马车旁,郑王妃和懿妃在依依惜别,她就在一旁安静听着,手中还拿了些谷物逗弄青骢马,青骢马鼻间轻哼,气息拂得她有点痒。
眼神随意一瞥,却看到谢伽罗站在婆娑树影中,白衣染上黄昏色,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这边。
看到马车旁那个艳丽女子的颓败模样,他莫名烦躁,她本来不该那般凋谢的……
郑拂心里诧异,小阎王站那么高做什么?
也许是和小阎王一番相处,郑拂对他也没那么害怕了,她忽然伸出了手,朝他挥了挥,眉眼微弯。
谢伽罗回神,只见马车旁的少女朝自己笑得明媚,暮色给她的脸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昏黄,她整个人朦胧又绮丽,像一个触碰不到的梦境。
仿佛指端传来的甜香从唇边升起,谢伽罗心底莫名一颤,忍不住拧了拧眉,突然别过了头,故意不看她。
笑得可真难看。
“阿拂。”一道清脆的女声忽然唤她,郑拂连忙回头,却看到苗心懿仔细看着她,眼神温柔又哀伤,“今日委屈你了。”
郑拂一愣,上前朝她道:“懿妃娘娘,多谢您替阿拂撑腰。”苗心懿蓦地绽放出笑容,只是怎么看都有些苦涩,“我不只是为了你,还有为我自己,我正好可以借此事打压容妃他们母子。”
最重要的是,为了狸奴,苗心懿莫名有种母亲的直觉,若是狸奴还活着,他和阿拂本该是恩爱小眷侣,狸奴是断不会让阿拂被欺负了去。
听她这么说,郑拂也毫不介意,她望着苗心懿,双眼皎洁通透,“不管怎么说,懿妃娘娘还是帮了我,阿拂还是很感激您。”
手却忽然被苗心懿牵住,她突然将一个造型精美的盒子递到了自己手心。
郑拂有些错愕,“娘娘……”
苗心懿笑着道:“我和你阿娘是手帕交,可这些年我都在深宫里,很少见面,这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郑王妃有些嗔怪,“心懿,你我之间何须这些虚礼。”
苗心懿摇了摇头,“这并非虚礼,我思来想去,这东西给阿拂最好。”
说罢,苗心懿又自顾自将盒子打开,瞬间,一股奇香从盒子钻了出来,如雾缭绕,瞬间又冥冥不可寻,郑拂看到,眼前是一枚大如燕如卵的香,苗心懿缓缓道:“这是子桑国进贡的奇香,返魂香。”
藏在树影中的少年脸色变得苍白如雪,黝黑的眸子瞬间死寂空洞。
岂有……生香……可返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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