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宴猝不及防,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漆黑的桃花眼闪过一瞬间的错愕,不知道是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出现,还是真的被吓到了。身体本能触发防备机制,他的手松开花瓶,一拳朝着林潼妤挥过去,又在距离她脸颊几厘米的位置停下。
林潼妤顿在原地,仿佛被按下了某个开关,没有任何闪躲的迹象,直勾勾地看着谢知宴的拳头落在自己眼前。
然后及时收回了手。
此时南大的学生大多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上课,校内走动的人很少,玻璃碰撞在地面发出的碎裂声异常清晰。
也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直到听到了瓷器碎裂的声音,像是才刚反应过来,林潼妤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往后退了一步,讷讷地瞅了眼满地的玻璃碎片,复又抬头,对上男人没什么情绪的脸。
“对不起。”她率先开口道歉,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吓到你了吗?”
谢知宴没说话,有热心的女同学过来观察情况:“同学,需要帮——”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又在看到谢知宴的脸时戛然而止,脸慢慢变红:“谢学长?”
“谢谢,不用,过会我自己会处理。”谢知宴睨了眼玻璃碎片,又看了眼低着脑袋,时不时用余光偷瞄他一眼的林潼妤,好气又好笑。
这里人多眼杂,不想在这里久留,他微微弯腰,不轻不重地扣住林潼妤的手腕,放慢脚步,拽着她走进不远处的服设教学楼。
现在是上课时间,教学楼大厅空无一人。他松开林潼妤的手,见小姑娘手腕上没红印子,才定了定神,垂眼看着她,缓缓开口。
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儿,林潼妤乖乖跟着他走进教学楼,缩着脑袋,等着谢知宴骂她。
然后听到谢知宴的夹杂着怒气的声音。
“你刚刚为什么不躲?”
“啊?”完全没想到他的第一句会是这个,林潼妤有半秒钟的愣神,动了动唇,不答反问:“你不骂我吗?”
谢知宴气极反笑:“我骂你干嘛?”
林潼妤眨眨眼:“我把你花瓶打碎了。”
听到这句话,谢知宴看着她的目光带了点儿深意,随即了然的点点头:“知道了。”
?
他又知道什么了?
林潼妤丈二摸不着头脑,觉得自己和谢知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就有一种她在问“吃什么”而他在说“今天天气真好”的感觉。
为了不让自己对牛弹琴,林潼妤戳了戳他的胸口,认真地提醒他:“我把你花瓶打碎了。”
闻言,谢知宴懒洋洋地哦了声,微微弯腰凑近她,大手摸到她的头顶,用力地揉了揉。
从这个角度,谢知宴整个影子几乎覆盖住她,黑发散落额前,漆黑的桃花眼里倒映出她困惑的表情。
“以后想吸引我注意呢,直接喊我就行,不用特意做这种事儿,也不要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懂?”
**
“服装设计是一个艺术创作的过程,是艺术构思和艺术表达的统一体。服装设计一般都先有一个构想,在这个构想的基础上搜集素材,进行绘画,是一个需要用心的过……林潼妤起来复述一遍!”
已到耳顺之年,在国际享有盛名的苏隆老教授,如今依旧是精神矍铄。
据说他本来不想来教书的,和校长关系好,是校长再三邀请他才破例再来上几年课的。
是一个极其信奉服装设计是要用心来创造的人。
林潼妤正在思考谢知宴最后那句话,以及花瓶的赔偿问题,神游到外太空去了。猝不及防被点名,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站起来,朝坐在旁边的宁瑶投以求助的眼神。
宁瑶指了指眼前的书,林潼妤心有所感,悄悄冲她比了个大拇指,便照着书开始念。
“服装设计是一个总称,根据不同的工作内容及工作性质可以分为服装造型设计,结构设计,工艺设……”念了一小段后,阶梯教室内鸦雀无声,林潼妤沉默两秒,余光瞥到宁瑶捂着脸,就差把“我不认识这个傻逼”写在脸上,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念错了。
视线再转到讲台前的苏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潼妤总觉得自己能看到他额角暴起的青筋。
高中老师说的都是谎话。
谁说大学比高中轻松多了,到了大学就没人管什么的。
林潼妤恨不得回到高中把说这话的老师给拉出来打一顿。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抢救一下。
“苏教授。”吸了口气,林潼妤弱弱地举起手,求生欲十足,“我可以再念一遍吗?”
苏隆皮笑肉不笑:“你觉得呢?”
林潼妤镇定自若:“我觉得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苏隆差点没喘上来气儿,多年艺术生涯造就了他一颗千锤百炼的心脏,他极力控制着表情,至少没有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坐下吧,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坐下后,宁瑶冲她比了个大拇指:“我是真的服你,你是真的没听啊,一共就两行字,二选一你都能选错。”
林潼妤抱拳:“承让承让。”
高中老师唯一没说错的可能就是,大学不会叫家长,有什么事情都是让你自己和老师解决。
下课后,婉拒了宁瑶的陪同邀请,在去办公室之前,林潼妤坐在位置上,想了想,给谢知宴微信转了一万块。
被拉走的太快她也没来得及细看,从纹路来看价格应该不菲,不过总归不会超过一万块。这一万块还包括了谢知宴打扫现场的劳务费。
令她没想到的是,谢知宴秒回:【?】
这个问号把林潼妤整懵了。
这,几个意思啊?
林潼妤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噼里啪啦打了一串字,又抿了抿唇,全部删掉,最后谨慎地也回了个问号。
她站在苏隆办公室门前的时候,收到了谢知宴的第二条消息。
这次终于带了字。
谢知宴:【你想包.养我?】
林潼妤眼都不眨地回了个:【你想多了。】
她觉得这个事儿要解释起来,可能得费点时间,索性直接关了手机,准备过会再和他详细说明。
毕竟是学校花大力才求过来的人,给的待遇自然也是极好的。苏隆是有独立办公室的,听到里边传来的交谈声,林潼妤顿了顿,礼貌地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
看到来人的刹那,她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男人还是穿着早上的黑色风衣,脸上还挂着未来得及收起的歉意。和她对视一眼,显然也有些不可思议,过了几秒,他的手往身后缩了缩。
林潼妤眼尖地注意到他这个举动:“你的手怎么了?”
谢知宴避开她的问题和目光:“没什么。”他朝着苏隆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明知故问道,“你找苏教授有事?”
“不是我找他有事。”提到这个,林潼妤也很惆怅,“是他找我有事。”
没有外人,苏隆不用再表情管理,当即冷哼一声,转过头不想看她:“你还敢来找我。”
活像个老顽童。
和这位赫赫有名的苏教授打交道也有一个月了,他的脾气林潼妤也摸了个差不多,刀子嘴豆腐心,她本人又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典型代表。
当即迎了上去,讨好地捏了捏苏隆的肩,低着脑袋,认错态度良好:“我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下次绝不敢再上课迟到和不听课了。”
谢知宴唇角弧度渐收,桃花眼眯了起来。
她和谁认错都这个样儿?
苏隆悠悠问:“那你说说为什么迟到?”
林潼妤:“……”
这。
林潼妤瞥了不远处的谢知宴一眼,在苏隆看不到的角度,右手食指和中指弯曲,比了个下跪的姿势。
谢知宴唇角一僵。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听见林潼妤委委屈屈的白莲音:“因为他硬拉着我,说想看我迟到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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