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惊天大锅毫无预兆地砸在谢知宴的头上,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像是从来没见过这种恶人先告状的人,谢知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似乎要把她从头到脚都记下来。而后眉梢微佻,漫不经心地靠回墙上,懒懒散散地附和她的话:“是,我让她迟到的。”
林潼妤头一次觉得这人还挺上道的。
她满意地点点头,正想接话。
男人磁性的嗓音先她一步响起:“谁让她不小心打碎了我父亲要送给您的青花瓷呢。”
“不小心”三个字刻意加了重音,意味明显。
明明是很简短的一句话,信息量惊人。
林潼妤全身一僵,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僵硬地扭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谢知宴。
不仅是没想到他会反水。
他手闲闲地抄在兜里,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唇角勾着,好整以暇地和她对视。
而她却不一样。
这句话简直是晴!天!霹!雳!
这么一想,之前种种觉得奇怪的迹象也都有了解释。
怪不得他一个非本系学生会在上课时间到这儿来。
怪不得她在这儿见到他的时候,他脸上还有没散尽的歉意。
怪不得她给谢知宴转钱的时候,他压根儿没想到花瓶上去,还说什么包.养他。
林潼妤抿了抿唇,垂下眼,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而谢知宴就像一个旁观者,明明全部都知道,还津津有味地看着她表演,时不时地出声逗她几句。
心里莫名涌上一抹委屈感,她吸了吸鼻子,又觉得自己这情绪来的莫名其妙的。
凭心而论,谢知宴也没做错什么。
是她错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以为经过那一夜,他们充其量,也算是朋友了。
突发奇想地想吓他,又硬要让他帮忙解决苏隆的这个情况。
他没有非帮她的必要,不配合,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回避掉谢知宴的目光,林潼妤咬住唇,攥紧拳头,歉意地朝苏隆鞠了一躬,硬着头皮道:“这的确是我的错,您让谢知宴把价格报给我,我会照价赔——”
话还没说完,一道阴影覆下来,男人的木质香味紧随着逼近。谢知宴抓着她的胳膊,空着的手虚虚扶着她的腰,用着大而不会弄疼她的力气,强硬地把她拉起来站直,等她站稳才堪堪放手。
“不用这样,没说要你赔偿。”男人嗓音很平静,还带着点儿,微不可察的困惑。
似是无法理解,她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是因为什么。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点夹杂着呼呼的风声,拍打着弱不禁风的窗玻璃,在这寂静的办公室尤其清晰。
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个午后。
少女的声音也是如此平静,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多了点儿不耐烦。
“潼潼。”少女的声音很无奈,像是在对一个丢了玩具,正在发脾气的孩子,“罗雅兰也是我的朋友,我相信她不会做这种事的。”
“凡事都得讲证据,不是吗?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看你们吵架诶。”
少女的声音和谢知宴此时的重合。
林潼妤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是不是,都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呢?
也可能,真的是她在无理取闹吧。
不知道谢知宴的哪个字戳到了她的敏感神经,像被人倒了一整瓶波子汽水,不明情绪的酸楚泡泡不断往上升腾,在胸腔处“嘭”的一下炸开。林潼妤用力眨了下眼,极力压下沸腾的情绪,不想让自己在外人面前出糗。
“苏教授,我忽然想起我还有很多事情还没做。”林潼妤敛着眸,努力挤出一个笑,“下次您再教训我吧,我先走了,费用您微信告诉我就行。”
在这里多待一秒都像是煎熬,不等苏隆的回复,林潼妤几乎是仓皇而逃。
谢知宴眉头一皱,抬脚想跟上去,苏隆拦住他,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我还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小崽子肯亲自给我送东西来了。”
“送就送了吧,还打碎了。”
谢知宴眉头拧得死紧:“苏爷爷,我得去哄她。”
苏隆无语:“你们这帮子小年轻,犯了错就知道道歉,你知道人家为什么生气不?哄了这次好了,那下次呢?”
“你早说你喜欢的人是林潼妤,她我还不了解?她以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谢知宴:“……”他收回脚步,真诚地请教,“苏爷爷。”
**
出了办公室,胡乱找了间没人的教室,来到了一个无人的环境。林潼妤捂着胡乱跳动的胸口,靠着墙,把身子蜷缩成一团,长出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的情绪来的莫名。
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高兴。
拿出手机,想和什么人哭诉,林潼妤翻了翻联系人,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唯一的朋友早在罗雅兰那件事上因不同的立场而渐行渐远,她能联系的,只有宁瑶她们,她的大学舍友。
她又不想把这些负面情绪告诉她们。
林潼妤闭了闭眼。
没有人是别人的垃圾桶,负面情绪一个人消化就好,脾气再好的人听多了都会不耐烦的。
她和宁瑶她们只有一个月的交情,远远没有那么牢靠。
林潼妤忽然觉得自己挺惨的。
人家至少还有父母可以依靠,她连可以倾诉的父母都没有。
父亲再婚就不用说了,母亲一天到晚忙公司的事情,根本没什么时间来管她。
谢知宴……
估计今天过后,谢知宴也不想再联系她了。
也会觉得她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吧。
给点阳光就灿烂,才认识一天就蹬鼻子上脸,情绪也来的莫名其妙的。
林潼妤揉了揉眼睛,触摸到指尖的湿意,自嘲地笑了下。
她拿出手机,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那堆碎片的纹路,打开搜索栏搜索青花瓷的价格。
昨晚回到宿舍后,林潼妤也搜过谢知宴那款大衣的牌子,并没有搜到同款。
应该是定制。
苏隆是很有名望的设计师,能和他认识,关系看起来还挺密切,说明谢知宴家境很好。
那送的东西也差不到哪里去。
林潼妤犯了愁。
青花瓷的价格各不相同,要是当代的还好说,要是古董……
林潼妤肉疼地想了想自己的存款。
应该……也能赔得起吧。
没良心点想,要是就这么和谢知宴掰了,好像也挺好的。
那她就不用赔他青花瓷了。
林潼妤猛地摇了摇头。
她怎么能是这种人呢!
舔了舔唇,林潼妤认命地打开微信,想和谢知宴问一下价格。
看着聊天框,她莫名有点儿眼酸。
她这辈子难得遇到个帅哥朋友,就这么给自己折腾没了。
和帅哥的友情总是这么的短暂啊!
林潼妤:【你把青花瓷报价给我吧。】
令她没想到的是,几乎同时,谢知宴给她发了消息:【在哪?】
林潼妤沉默几秒,诚实地回:【我也不知道。】
谢知宴:【别赌气了,告诉我在哪,嗯?】
林潼妤觉得很冤枉。
她没和他赌气,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与此同时,宁瑶的电话打了过来,开口就是大嗓门儿:“潼潼,你是被苏隆吃了吗,怎么还没回来?我们外卖都给你叫好了。”
听到宁瑶的声音,刚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
知道自己不该委屈的,可负面情绪就像猛兽一样,她根本挡不住。眼眶又开始一阵一阵地发酸,她声线有些颤抖,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瑶瑶……”
宁瑶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苏隆骂你了?卧槽,他怎么这样,饭都快吃不动了还骂人,别哭别哭,我们下次在他的作业上画王八!”
那边忽然变得嘈杂,宁瑶开了免提,陈书和阮玥的声音也冒出来,林潼妤听不太清,但听得出来她们都在安慰她。
最后声音乱作一团,压根儿分不清谁在说什么,还是宁瑶猛地拍了下桌子:“停!潼潼耳朵都快聋了!”
她关了免提:“你发个定位,我过去找你。”
林潼妤乖乖发了定位。
直到刚才都不安定的心,随着这通电话,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她慢吞吞地舒展身体,上半身靠着墙,腿伸直,换了个舒服的坐姿。
正想着给谢知宴也发个定位,教室的门忽然被推开。林潼妤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望向来人。
似乎跑了很久,男人有点喘,额角碎发被汗打湿,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出来的。身上的风衣也被脱下,随意地挽在手臂上,里边穿着件白衬衫,也隐隐被打湿,微微透明,几乎能看到里边的腹肌。
看起来是累极的样子,漆黑的桃花眼却很亮,正一步步向她走近。
林潼妤也不知道谢知宴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她有片刻的茫然,回过神后下意识别过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随着距离的拉近,浓烈的男性气息混杂着木质香气,一寸寸地席卷过来,带着十足的侵略性。
阴影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谢知宴扣着她的下巴,强硬地把她的脑袋掰回来,迫使她对上他的视线。
而后,拇指移动到她的唇边,轻轻地蹭着她的唇角。
男人的眼底充斥着挫败和无奈:“能不能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怎么这么经不起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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