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江述怀看到门口出现的两人,惊得呆愣在原地。

    而在他不远处的地上,宫九还在喘息着求江述怀动手,对突然多出来的两人视而不见。

    江述怀对这个场面不忍直视,捂着脸艰难开口:“我说不是你们看到的这样,你们会信么?”

    然而宫九的行为就像是一个铁一样的巴掌,狠狠的扇在他的脸上,让他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江述怀示意两人进来,把门关好,不然万一有人从塔下经过,那他真是长一身嘴都说不清。

    苏梦枕却道:“这件事待会儿再说,你先随我们来。”

    江述怀惊讶的问:“还有比这重要的事?”

    他嘴上问了一句,行动上却毫不迟疑。

    他再次把宫九打晕,点了对方的睡穴,最后又将人五花大绑,以免醒过来跑了。

    他处理完后一转头,发现苏梦枕两人看他的目光又变成刚刚进门时的复杂。

    “我就是怕他跑了,”江述怀感到头疼,并放弃了治疗,“算了,回头再说他的事,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去黄楼,”杨无邪为他解释,“带你去见一个人。”

    自无情的腿一天天好起来,也不是没有上门求医的权贵和帮派头目,他让苏梦枕都帮忙打太极推了,这还是头一次碰上避不过去的。

    江述怀:“看来这个客人身份尊贵。”

    杨无邪:“你可听说过‘神枪血剑小侯爷’?”

    江述怀到底才来不久,又对这些兴趣不大,因此京中各方势力和权贵他了解甚少,还都是些人尽皆知的皮毛。

    他老老实实回答:“只是略有耳闻,据说方应看方小侯爷是丞相面前的红人,平日里喜欢跟各方势力打交道。怎么,是他提出要见我?”

    “他是打着替相爷求医的名号来的,”杨无邪示意他稍安勿躁,“不会真请你去,他的目的,更多是想来看看公子的病情。”

    苏梦枕的身体状况关系到京中各方势力走向,方应看当然要亲自上门探查一番,才好判断后续该如何应对。

    江述怀放心了,毕竟那位蔡丞相的名声可不怎么样,他去了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他问道:“那风雨楼跟他关系不错?”

    杨无邪点头:“他在朝廷上很能说得上话。”

    江述怀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好奇的问:“那与太平王世子比如何?”

    苏梦枕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皇室有一条规定,藩王子弟没有诏令不得入京,平南王父子的封地更是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五羊城,可太平王的府邸和世子却在汴京,你可知为何?”

    “宫……太平王世子算是个人质?”

    太平王手握兵权,为大宁镇守边疆,可谓大宁当之无愧的战神,然而皇帝生性多疑,对其多有防备。

    或者应该说,正因为太平王手握兵权,才导致皇帝戒心更甚。

    杨无邪却道:“太平王世子虽然体弱多病,常年待在府里,甚少出门,但若论及地位,却绝不比方小侯爷低到哪儿去。”

    毕竟皇帝还指望太平王给他守着边疆,又怎会苛待对方的儿子。

    据说方小侯爷逢年过节拜访各路势力时,从没落下过太平王府,但真正见到太平王世子的次数却屈指可数,皇帝也从没因此指责过那位世子态度傲慢。

    至于京中的权贵们,自然也不介意卖世子一个面子,反正也没什么坏处。

    何况他们也在想,万一有一天手握重兵的太平王突然反了呢。

    皇帝若跟太平王争锋,谁都不会怀疑输的会是后者。

    江述怀:“……”体弱多病,甚少出门?

    想到宫九那身绝佳的武功,和他自述从小就离家出走的行为,江述怀沉默了。

    江湖传言,果然不能尽信。

    说话间三人已到了黄楼,江述怀终于见到了大名鼎鼎的神通侯方小侯爷。

    然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溜。

    因为这位地位尊贵的方小侯爷,面相大凶。

    倒不是说他不好看,正相反,方小侯爷一身白衣,样貌俊朗,谈笑间一直带着温和有礼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端的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可惜表里不一,野心勃勃,没少做不干净的事,未来也还会做更了不得的事。

    江述怀从踏入黄楼起,便维持着仙风道骨的神医做派,表情淡淡,甚少开口。

    待一入座,他立马给苏梦枕打起暗号。

    自从江述怀自爆能力后,他就和苏梦枕杨无邪约好,以后要是见着什么人不对,他就摸鼻子,好让两人想借口,掩护他撤退。

    江述怀几乎没什么跟外人交谈的机会,这还是头一次用上暗号。

    苏梦枕落座后便用余光看向江述怀,愕然发现这人手就没离开过口鼻,捂着脸一副想呕吐的样子。

    方应看自然也注意到了,关切道:“江大夫这是怎么了?”

    江述怀刚想说自己不太舒服,想去休息,结果这人就又说了一句。

    “是我失言了,江大夫医术高绝,又怎会身体有恙。”

    “有道是‘医者不自医’,”杨无邪帮江述怀救场,“且江大夫为公子的病殚精竭虑,想必是近日没休息好。”

    江述怀接过杨无邪搭的梯子,顺势云淡风轻道:“耗费些心神而已,只要能治好公子的病,我身体如何并不打紧。”

    说着还咳嗽了几声,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被瘦弱的身板一衬,倒真有些弱不禁风的意味。

    但有苏梦枕这个例子在前,又有江述怀一招废了雷恨在后,方应看自然不会信了这套说辞。

    当然话不能这么直说就是了。

    他既然认定了江述怀是在装病,便决定扯皮将人拖在这里,看看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方应看道:“江大夫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观苏公子气色,想必不日就能彻底康健,我便在此先恭喜苏公子了。”

    说完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方应看打的什么主意,江述怀三人心知肚明。

    苏梦枕手指点了下酒杯前的桌面,示意江述怀装醉。

    其实今天不管江述怀以怎样的方式退场,只要他提前走了,那方应看必定会产生疑惑,日后也肯定还会想办法试探。

    但江述怀没得选择,他根本拖不起。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虚弱的声音轻飘飘地自门口传过来。

    “方小侯爷好大的架子。”

    江述怀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本应被捆成一团,丢在象牙塔的宫九,正面色惨白地倚靠在宴会厅的门框上。

    此时已近初夏,对方却怕冷般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世子?”方应看自然是认识宫九的,但他完全没想到对方会出现在金风细雨楼。

    不过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对方八成是来找江述怀看病的。

    苏梦枕婉拒了不少权贵,却独同意了为太平王世子治病,这其中难道会没有什么深意?

    方应看脑中过了无数猜想,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世子何出此言,我可做错了什么?”

    宫九强词夺理,也不打算给方应看面子:“我约了江大夫看病,你却半途把人叫走,岂不是要同我过不去,盼我早死?”

    江述怀差点没忍住嘴角的笑意。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将方应看一直挂在脸上的得体笑容砸得一僵。

    他反应得很快:“我事先并不知世子与江大夫有约,这便向世子赔罪。”

    方应看风度翩翩,显得无理取闹的宫九像个撒泼的孩子。

    他不禁暗想,江述怀急于离场,难道就是为了去应付这个脾气难测的太平王世子?

    方应看打算把蔡京拉出来,为自己添加筹码:“实不相瞒,我这次来也是受相爷所托,希望请江大夫去……”

    方应看话还没说完,宫九就满脸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蔡京?不去不去,他那副尊容有什么好看的。”

    他倨傲地对方应看道:“如果蔡丞相对此有什么不满,大可让他来太平王府找我,虽然我不一定乐意见他。”

    说完宫九冲江述怀招了招手,就先转身出去了。

    别看方应看面上是蔡京的人,其实他暗地里却有自己的势力,他本人心里对蔡京也没多大的恭敬。

    但宫九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说的还不怎么好听,这番操作还是惊呆了方应看。

    江述怀站起来,对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方小侯爷为难地笑了笑:“抱歉,世子的脾气不太好,我会好好劝他改一改的。”

    然后就趁机溜了。

    相信苏梦枕和杨无邪能处理好后面的事情。

    他出去的时候宫九还没走多远,依然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

    江述怀一看他这装模作样的姿态,就知道周围有方应看的人,于是一脸关切地对宫九说道:“你身体不好就该在屋里等着,我总不会耽搁太久。”

    “方应看会放你早走?”宫九语气满是讽意,看不出来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方小侯爷。

    他冷哼一声道:“我若不来,他怕是能拉你聊到半夜,尽耽误事,回去我就向圣上参他一本。”

    两人一唱一和走出去老远,确定周围安全无虞后,江述怀终于长舒了口气。

    他对宫九认真道谢:“刚刚真是谢了。”

    这人看起来思考方式清奇,做事也是不拘一格,但某些时候倒是意外的靠谱。

    宫九收了那副怼天怼地浑身是刺的样子,转而向江述怀再次提议:“我是不是比苏梦枕更有用?你还是来投奔我吧!”

    “……”看来刚刚是白夸了,江述怀扶额,“放弃吧,我挺喜欢金风细雨楼的。”

    他转移话题,同时也好奇的问:“你为什么帮我们?”

    毕竟不久前,他还知道了宫九不少的秘密,而这些秘密的分量足够宫九对他起杀心。

    “因为我要你帮个忙,”宫九的目光忽然变得冷傲又森寒,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我要知道太平王当年为什么要杀我的母亲。”

    这样的宫九让江述怀感到陌生,却又觉得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他能看出宫九确实是幼年丧母的面相,又看在他这次帮了大忙,还因此得罪了蔡京和方应看,没有犹豫多久便同意了。

    “我知道了,”江述怀说道,“如果这事确实是太平王做的,我不会拦你。”

    他直觉这件事有隐情,又怕说出来惹宫九发疯,便没再说什么。

    宫九听出了江述怀话中的意思,冷哼一声,也不想理他。

    太平王常年镇守在边疆,经常一年到头回不来一次,想见他只能是前往边关,否则在京城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

    然而苏梦枕的病马上要进行一个很重要的步骤,江述怀完全走不开。

    幸好宫九也说他还有事要做,过段时间会出趟海,大概会离开一两个月,所以去边关的事不急于一时。

    江述怀巴不得他赶紧走。

    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故事上瘾,隔一两日就跑来金风细雨楼待上一会儿,说要体验体验他的能力。

    宫九头一次来的时候,江述怀还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以为他是有正事要谈,还让他去找苏梦枕。

    可等了一刻钟后,这人突然就发病倒地,打得江述怀措手不及。

    等宫九第二次再来的时候,傻子也知道这人是想干什么了。

    象牙塔上虽然来的人不多,但万一被人听见,他这脸还要不要了!

    而且他天天面对苏梦枕和杨无邪一言难尽的眼神,压力也很大的!

    江述怀咬牙切齿的问他:“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宫九特别无辜的跟他说:“我觉得你这手段不错,比鞭子好使。”

    去你个头的鞭子!

    江大夫冷笑一声,在对方发病的时候直接封了他的哑穴和内力,任人在地上无力地翻滚,然后等这人完事后再给灌降□□丢出去。

    几次下来,江述怀已经能淡定得坐在那里看医书,任宫九在一旁犯病,全当他不存在。

    又到了给苏梦枕送药的时间,杨无邪一看江述怀揉着眉头进门,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世子又来过了?”

    “那人有病,”江述怀将药往苏梦枕的桌上一放,没好气道:“头一次见这么上赶着找罪受的。”

    虽然对宫九来说,那压根不是受罪。

    苏梦枕正在处理楼中事务,他时常会陷入这种忘我的地步,药放在他手边都不被注意。

    江述怀敲敲他的桌子,提醒对方不要弃疗:“赶紧喝,一会儿凉了药效就减半了。”

    被打扰的苏楼主终于抬起头,在平静的同江述怀对视片刻后,还是败下阵来。

    杨无邪对苏梦枕递了个无能为力的眼神。

    当病人的,不好好遵循医嘱,按时吃药,那面对发脾气的大夫时还能说什么呢?

    江述怀托着下巴想了想,觉得自己亏了。

    “等宫九下次再来,我得敲他一笔报酬才行。”

    拿他当鞭子使还不给钱,哪有这个理。

    杨无邪闻言好奇道:“我记得你抢……咳,雷恨雷媚赔了你不少,你吃穿用度又是楼里提供,为何要攒那么多钱?”

    “总不会是聘礼钱,”江述怀开了个玩笑,然后正色道:“因为我想开个医馆,可是京城的铺子价格吧……你懂。”

    六分半堂的地盘里倒是有几处价格还行,但是光这地理位置就知道没戏。

    “开医馆?”杨无邪看向苏梦枕,见对方并无任何表示,又把目光转回江述怀身上。

    他轻咳一声,然后低声对江大夫说:“风雨楼名下倒是有几处闲置的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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