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无邪不知道该先跟苏梦枕说,咱们的中神煞搞了出大的,公子你清誉不保,还是先说咱们的中神煞接触到了六分半堂养在江南的那位,一时有些卡壳。
苏梦枕看杨无邪难得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直接问道:“出了什么事?”
能让杨无邪露出这副表情,如果不是六分半堂出了问题,那就是江南那边有了消息。
并且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杨总管直接将情报递了上去。
苏梦枕看后沉默。
以他的聪慧,自然不难想象到后续发展。
但苏梦枕最后也只是道:“随他去吧。”
要不然还能如何,总不能让他亲自去江南把人训一顿,何况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见自家公子无动于衷,杨总管竟然隐隐觉得有些失望,暗叹自己果然被带坏了。
不过苏楼主最后还是大笔一挥,给悠哉悠哉的中神煞找了些事情做。
两人都对江述怀的本事过于信任,以至于都没想过给他传个信,告诉他田纯的真实身份。
而江述怀见过雷损,知道对方是孤家寡人的命格,所以完全没想过田纯会是雷损的女儿。
江述怀为田纯把了脉,提笔写起新的药方,并对她说道:“效果不错,照这个速度看,再有半个月就可以停掉药浴了,不过汤药还要喝一段时间。”
田纯嫣然一笑:“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看江述怀在奋笔疾书,也不出声打扰,直到江述怀停笔,她才开口道:“我现在才亡羊补牢,是不是为时已晚?”
江述怀没回答,而是问道:“为何幼年时不学?”
田纯苦笑道:“小时候也是尝试过的,可是我一修内力,就会五脏翻腾,血气逆行,这才放弃了学武。”
江述怀却摇摇头:“经脉不行,也可学一些巧劲和轻功,无情总捕头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我看你家世不错,若是真的想学,不该求不到法子。”
无情经脉受损,同样也是无法修习内力,比田纯更甚的是,他还坏了双腿。
但就算是这样,无情也没有放弃,努力练就了一身高超的暗器手法和绝顶的轻功,在江湖上更是有“无腿行千里,千手不能防”的称号。
田纯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听江述怀说完,她脸色骤然变白,张口想要反驳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不自觉往人心上捅了一刀,江大夫还笑了笑道:“只要你想,做什么事都不晚,你的经脉已经可以接受微弱的内力,想要学的话现在就可以。”
田纯这边完事后,江述怀便去百花楼为花满楼检查眼睛的恢复情况。
不过今天与平常稍稍有所不同。
江述怀看着手中的信件,没忍住笑出声。
花满楼听见他的笑声,也不由一笑:“可是有什么好事?”
“好事倒算不上,”江述怀说道,“只是日理万机的苏公子,看不得我这个闲人悠闲自在,给我安排了点事。”
再详细的内容难免会涉及到金风细雨楼的内务,花满楼很贴心地没有继续往下问。
其实信上并没有详细说要做什么,只是让江述怀去分舵找师无愧,说具体内容在对方身上。
江述怀能想象到苏梦枕写信时,那种恨铁不成钢却又无可奈何的心情,毕竟对方有心想培养他,而他却不思进取,出趟门还搞出幺蛾子。
江述怀略心虚地摸摸鼻子,估摸着替他跑腿送信的陆小凤这会儿应该到了汴京,那么为了自己向苏梦枕讨要的东西,他也得好好完成这次任务才行。
他从前来送信的人那里要了分舵的位置,表示等天黑就去。
天色渐渐暗沉。
江述怀轻松避开所有势力的眼线,潜入了金风细雨楼在江南的据点。
由于他来得悄无声息,还差点闹出了乌龙。
因为江述怀依旧用着女子扮相,被派来送信的师无愧没认出来,还被突然出现的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就想动手。
江述怀无奈开口:“是我。”
清丽秀美的少女一开口竟然是个男人的声音,师无愧先是一惊,而后想起来他们的中神煞是个女子的传言,又细看了面前少女的五官,终于放松下来。
“江……大夫?”
他面带纠结地看着江述怀,然后交给了他一张名单。
江述怀在知道送信的是师无愧的时候,就猜到任务大概会有些棘手。
他将名单上的名字一一记好后,将其毁尸灭迹。
这些名字的主人们,尽是江南大大小小的官员。
考虑到江述怀对这些人的资料一无所知,名字后面还标了他们做过的事,以及府邸守备的严密程度。
重点标记出来的,是有江南王之称的朱勔,他常年打着为皇帝搜罗花石纲的名义,肆意搜刮压榨百姓,疯狂敛财,致使本该生活富足的江南百姓生活得水深火热,底层民众甚至沦落到要卖儿卖女,以求生存。
而且由于有人曾刺杀过朱勔,结果只杀死了他的兄弟,经此一遭后朱勔变得更为谨慎,所以他是这些人中最难下手的。
官场之上利益纠葛错综复杂,拔出萝卜带出泥,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肆意妄杀朝廷官员,一个处理不好,极易引火烧身。
苏梦枕给的任务只有除掉这些人,江述怀相信对方肯定做好了布置,以应对事情的后续发展,但即便这样,风险依旧不小。
江述怀沉思片刻,心里大概有了底。
既然杀了这些人会有后患,那就留着他们一条命好了,总归废掉一个人的法子有的是。
江大夫是个行动派,心里梳理好计划,确认可行无误后,便着手准备行动。
名单上重点标的是朱勔,江述怀便决定从他开始。
从杭州到苏州不过三四百里的路,以他的轻功,一个晚上的时间已经足够。
师无愧既是送信人,也是被派来帮忙的,但江述怀看着对方半黑半白,标志性十足的阴阳脸,还是婉拒了对方同行的请求。
他拍了拍师无愧的肩膀说道:“真的,我自己去就行,你赶了几天的路,好好休息一下,之后还有需要你忙的。”
放弃吧兄弟,卧底暗杀之类的活儿不适合你。
“你是一个人来的?”
师无愧道:“还有莫北神,以及几个‘无发无天’中的好手。”
江述怀:“……”
除了一开始的花无错之外,他再也没跟苏梦枕提过风雨楼里的高层还有谁有问题,而莫北神是‘无发无天’的负责人,苏梦枕这次派他来也能理解。
江述怀沉默了片刻,问道:“这次的行动,你知不知道是要去做什么?”
师无愧摇头。
他接到的任务除了送信之外,就是听从江述怀的指令,帮他完成任务,至于具体是做什么,他一概不知。
江述怀叹了口气:“那还好。”
既然师无愧不知道,那莫北神八成也是不知道的。
还不至于他前脚出门,后脚就碰上一堆围杀他的人和陷阱。
这倒是其次,重点是如果行动计划一早就泄露了出去,那他做再多的掩饰都是白搭。
江述怀道:“去把莫北神叫过来吧,我们商量一下该如何行动。”
师无愧不明白刚刚还打算单打独斗的江大夫,为何突然就改了注意,但他什么都没问,老老实实去喊了人。
莫北神见到女装扮相的江述怀同样吃了一惊,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同师无愧一样等着江述怀讲他们这次的目标。
江述怀除了在两人进门时说了一个“坐”字外,一直在伏案写着什么,师无愧两人坐在主座下方的两侧,看不到他写的内容。
时间一点点过去,江述怀终于停了笔。
就在这时,莫北神突然开口:“我是金风细雨楼的莫北神,但也不仅仅是莫北神,我还是六分半堂安插在风雨楼的内奸。”
“卧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还经常提心吊胆怕被苏梦枕发现。”
师无愧:“???”
师无愧:“!!!”
江述怀起身拦住了想要冲过去的师无愧:“稍安勿躁,等他说完。”
他一开始就知道莫北神等人有问题,从头到尾就没把对方当过自己人,所以他体会不到师无愧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以及被兄弟背叛的沉痛心情。
江述怀之前一直没将卧底的事告诉苏梦枕,除了顾虑对方说不会怀疑兄弟外,也有因素是卧底在暴露之前,通常会特别积极地做事,以证明自己的实力和可信度。
但莫北神的事让他改了注意,他打算等回金风细雨楼之后,就把其他的卧底一起揪出来。
这次是因为有他在,假如下次再有重大的任务派给了卧底,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谁都预料不到。
兄弟?行,是兄弟就别怕跟他待上一刻钟。
莫北神将自己是如何被雷损收买,又给对方递了多少情报之类的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江述怀回到案前,将他说的一一记好,包括太久远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没有被遗漏。
回过神来的莫北神,与当初雷恨的表情别无二致,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江述怀一句废话都没跟他多说,直接将人打晕,让师无愧将人看好。
“不出意外的话,我天亮前应该能回来,你看好他,别让人跑了。”
中了他下的药,跑是不可能跑得掉的,这么说无非是让师无愧看起来像是有事可做,不至于因为没帮上忙而焦急愧疚。
江述怀说完就走,半点都没耽搁,师无愧哪怕此时满心的失望和愤怒,也没忘记自己的任务,然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分舵里哪还有江述怀的半分影子。
………
朱勔的宅子确实有不少护卫和所谓的高手看守,但要论起严密程度,尚不如六分半堂。
江述怀如入无人之境,轻松溜进了守备相对来说最好的院子。
此时已经丑时过半,朱勔睡得正酣,江大夫毫不客气地将人封了哑穴绑起来,面面相觑一刻钟后,又解了对方的哑穴,暗自记下对方说的话。
完事后,他又走了一趟书房,根据朱勔的话搜出了对应的证据,虽然有不少被销毁掉的,但仅找到的这些,就够朱勔死上百次。
前后一个时辰不到,江述怀揣着一打战利品满载而去。
待日上三竿之后,有人发觉朱勔久未起床,前来查看,等将人从昏迷中唤醒,却愕然发现对方变成了一个只会痴愣发笑的傻子。
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朱勔坏事做绝,受到报应的流言飞速传播开来,速度之快,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后续几日,这样的事在江南多地陆续发生,那些痴傻的全是手上不干净,常年剥削百姓的官员,无一例外。
朝野震动,上面很快就派来了调查的官员,但仍止不住这类事情的发生。
不仅止不住,而且一番调查下来,也只能查出这些所谓的受害人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克扣赋税等等一系列操作的证据。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晚上行动,白天照常在田纯和花满楼之间来回跑,没事就悄悄补个眠。
如此半个月下来,就连心思深沉细腻的田纯,也没察觉出半点不对。
由于这些人痴傻的症状,雷损等人不是没想到江述怀头上,但是这些案发地点有些离杭州甚远,就算雷损本人也自认做不到一晚上往返两地。
何况他给自家闺女送了消息,让她想个借口,半夜时分去探探江述怀在不在,在得到田纯肯定的回复后,也只得打消疑虑。
至于师无愧,早在第二天的时候,他就连同莫北神和‘无发无天’,以及朱勔的犯罪证据一起,被江述怀打包赶回了汴京,毕竟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金风细雨楼两员大将和楼里精锐又刚好离开了京城,少不得惹人怀疑。
师无愧走后没两三天,陆小凤就从汴京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不知石观音那边是不是觉得有江述怀镇守,成功的可能性太低,似乎已经放弃了针对田纯,这段时间以来都安静的很。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江述怀还是抓了陆小凤这个刚跑腿回来的壮丁,将对方化妆成他的模样,晚上就替他待在田纯府邸,提防石观音搞意外偷袭。
这些日子过去,江述怀又搜集到不少贪官污吏的证据,陆小凤也歇了不少天,刚好再往汴京跑上一趟。
跑腿回来立马被抓了壮丁,现在又即将沦为跑腿的陆小凤:“……所以我做错了什么?”
江述怀毫不心虚:“错在交友不慎吧。”
“你还真是,”陆小凤苦笑着摸摸胡子,转而问道:“前几日田大小姐半夜来敲门,她与你接触这么些时日,还不知道你其实是个男的?”
江述怀若有所思:“我看她不是不知道,而是故意来探我晚上在不在的。”
无心插柳柳成荫,他让陆小凤替他守着田纯是怕石观音来犯,没成想倒是意外帮了他自己。
虽然不知道田纯是受了哪方势力的指令,但起码能得知,她的身份怕是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江述怀本来对田纯的身份没什么兴趣,现在看来,还是查清楚比较好。
他对陆小凤说道:“正好你再去金风细雨楼的时候,帮我向杨无邪问问,他说不定知道。”
陆小凤喝了口酒,做作地说了句:“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
江述怀嗤笑道:“行了,我在金风细雨楼留了上好的酒,你去了直接向苏梦枕要,他知道埋在哪儿。”
待陆小凤走了以后,花满楼莞尔:“没想到江兄还会酿酒?”
江述怀道:“会是会,但现在还远不到能喝的时候。”
否则上次他就跟陆小凤说了,哪会等到今天。
花满楼闻言一愣,而后没忍住笑了。
他笑着说道:“那陆小凤回头可要跟你急了。”
江述怀很光棍地一摊手:“总归苏梦枕不会拆我的台,何况金风细雨楼不缺几坛好酒,少不了那酒鬼的。”
他正说着,却突然注意到了花满楼的面相,表情忽的变得有些古怪:“别说陆小凤了,倒是你看起来,似乎也有要遇上桃花劫的征兆。”
陆小凤那货有桃花劫就罢了,花满楼这种绝世好人都有人能渣得下手,缺不缺德。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