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五正是此行中的一位车夫, 是跟着三皇子一同从京城来的。
“到底怎么回事”
面对三皇子的诘问,那小厮结结巴巴地道“方才我去清理马车,刚走近些, 就发现地上的雪都是红的然后然后就看见邱五躺在马车底下, 整个喉咙都被割开了”
“瞧着像是死去多时了”
闻言,三皇子眸色瞬间冷凝,他冷笑道“倒真是胆大, 竟犯到我头上来了。”
他朝明姝与谢嘉言略一颔首, 留下个颇有意味的眼神, 便一挥袖袍,冷声同那小厮道“带我一起过去。”
而明姝在得知车夫的死讯后, 面色瞬间就白了,拢在袖间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真的死人了。
什么恶鬼杀人并不可能 这便说明, 这府上还另藏有一个杀人凶手
他们一行人昨日才至府上, 且也只是借宿, 同这佛光县并无牵扯, 那凶手又为何要杀邱五呢
明姝长吐了一口气,只觉得心乱如麻。
而她隐隐能感知,这杀人凶手怕是与玖娘怨这任务有瓜葛的。
她抬手捉住一枚雪花,感受着它在手心化开的凉意, 在心中做出了决定
玖娘怨那任务,她接了。
在她选择接受任务后, 脑中的任务信息便迅速发生了变化
随着相关信息的展开,明姝的神情却越发凝重, 这任务远比她想象的困难。
首当其冲要面临的问题便是玖娘是谁
明姝陷入了沉思, 手掌还停留在空气中, 雪花堆落, 她却半点反应也无。
谢嘉言皱着眉将她的手轻轻按回伞下,语气担忧“可是吓到了”
明姝摇摇头,下意识地说出了心中的话“我是在想,据那婆婆所说,那杀人者是回来复仇的可邱五却是昨日才初来这佛光县,那人又为何要杀他呢”
“那杀人者,又是要为何人何事复仇呢”
谢嘉言略作思忖,道“须得找个人问一问”
找谁问呢
两人互换了个眼神,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目光转向了伏在雪地上的老婆子。
此时的雪越下越大,落于人身上,直将那老婆子花白的头发染成了灰白色。
室内。
明姝望着那伏趴在房屋中央老婆子,沉声发问“你方才说的那个她到底是谁”
那老婆子相较之前已经平静许多,可那面上仍带着难掩的惊恐,她嘴唇微微张合,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那我换个问法。”见此,明姝也不焦急,只是将锐利目光对准了老婆子的眼睛,轻声道,“你说的那个她是不是玖娘”
听见那个名字,老婆子悚然一惊,整张面皮都在颤抖,她急声道“你你怎么会知道玖娘”
见她表现得如此激烈,明姝心中也有了数“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是。”老婆子颓然地瘫在地上,沙哑着声音道,“这府上,恐怕也只有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还晓得那桩事了”
“可他们都死了。”老婆子树皮般的脸一直在抖,情绪激动地道,“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了如果不是玖娘回来了,谁会杀他们”
明姝冷声道“所以,你也想死吗”
“不”老婆子疯狂摇头,眼泪直淌,“我不想死哇我家小孙才出生,我还想多看看他”
“那你便将你所知道的那些事说出来,越详细越好。”明姝语气冷静,还带着些诱导意味,“这世上根本没有鬼,杀人的只会是人,你将实情说出来,我们才能抓捕到凶手,你也就不用死了。”
“比如,你说的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我”那老婆子面色犹豫,显然是不信任这句话的,可却还是提了口气,颤巍巍地道“最先死的,是孙三他原先是府上的车夫,可后面年纪大了,便被安排去守马厩后来,是新车夫去看马的时候,才发现他死在了茅草堆上。”
“他身上没有伤口,我们都以为,他是吃多了酒醉死的。”
“可后来后来死的王宇,却是却是被斧子劈死的,身上没有半块好肉,脑壳都被劈烂了。”
老婆子似乎是回想起那可怕场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也是这时候,有人说说看见夜间有红裙女子在外面飘荡,唱些奇奇怪怪的调子,还说什么纳命来的话我我就想到了玖娘”
“后来后来又死了好多人他们都说,是恶鬼在闹事说只要半夜听见女子唱歌的,看见红裙女子的就都会死”
所以,她在听见明姝说起那歌声时,才会那样害怕。
“荒谬。”谢嘉言冷声打断她,“你们造出这样的谣言,只能是便利了那凶犯”
他沉声道“那所谓的红裙女子和歌声,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只要查清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就能捉到那凶犯。”
“查不到的。”老婆子只是摇头,“谁能抓得到恶鬼呢”
“她当年死得那么惨,这么多年过去了,肯定已经成了很厉害的恶鬼”
老婆子絮絮叨叨的,语句间却仍坚持是玖娘的怨灵在行凶。
明姝听得脑子胀痛,她揉着额角,懒得再就此事同她辩驳,有些疲惫地道“既然如此,那你便说说,玖娘当年是怎么死的吧。”
闻言,老婆子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瞬间噤了声。
“可莫要说你不知情,你既然这么害怕会被玖娘报复,那定然是对当年的事很了解吧。”
“不能说啊”老婆子惊惶地道,“我要是说了肯定会被老太爷打死的。”
“你要是不说,那我晚上就把你调过来守夜。”明姝语气冷淡,“反正你先前也听到了,我昨夜是听见了玖娘唱歌的她今夜说不定还会找过来,若是看见你了,肯定会先杀你。”
“不要”老婆子声音凄厉,整个人仓皇地向后仰去,声音颤抖地道,“我说我说”
“可小姐能不能保我若被大人们知道,我将这桩事说出去,定然是不会饶过我的”老婆子低声央求明姝,她知道这些贵人们是从州城里来的,身份比黄县令还有高,若能得她们庇护,她说不定能保下一条命来。
明姝不置可否“你先说说看。”
这话算是半个保证了,那老婆子深吸了一口气,颤声开始叙述“那时候,我还在夫人院子里侍奉”
待那老婆子被带下去,明姝整个人直接瘫在了座椅上,整个脑子都在嗡嗡作响。
她原是猜到了那玖娘怕是含恨而死的,可却不想她生前竟有那般惨烈的遭遇。
“若觉得不适,便先莫要管这件事了。”谢嘉言轻声安慰她,“邱五死了,三皇子那边定然不会将此事轻放。”
“牵扯到此等阴司之事,这佛光县定然是要好好整治的。”
明姝摇摇头,神情认真了些“我们此番带的人手如何”
“你是担心”谢嘉言面色微凝。
明姝点点头“我怕若是牵扯深了,这黄县令会狗急跳墙。”
她扶着椅子站起身,声音很轻“我们在岐山脚下碰到的那些刺客,恐怕就是与慈幼堂那桩事有关吧”
那些刺客瞧着并无组织章法,定然不是京城派来的,可却意在谋他们性命,应该是为了打击报复。
而他们在堪州唯一结下的仇家便是那批贩卖女童牟利的官吏。
明姝继续道“若那婆子所说的话是真的,追查起来,那这黄县令官帽定然是保不住的。”
“他能在十几年前做出这种罔顾人伦的无耻之事,那未尝做不出更激进的事。”
比如,向他们动手。
若是在京城或者堪州,他们自然是不必忧虑这些。
可俗话说得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那黄县令在佛光县扎根多年,若要和他硬碰硬,定然也是很难讨到好的。
谢嘉言沉着脸点点头“此事我会同三皇子商议的。”
言罢,他镇重地看着明姝“你一直是把我当师兄的,是不是”
嗯他话题跳得太快,明姝差点没反应过来,一时也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问,于是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而直至入夜,明姝才明白过来,谢嘉言问出那话的原因。
“你”明姝惊讶地望着扛着床厚褥子进屋来的谢嘉言,眼睛瞪得圆圆的,“你的意思是,你晚上要”
睡在这屋子里
谢嘉言将褥子往地上摊开,语气镇定地道“虽然恶鬼一事应该是假的,可那兴许是凶犯的一种预示。”
“况且。”他顿了一下,“与其你再像昨夜一样仓皇跑过来,不如我直接守在这里。”
听他说起昨夜的事,明姝的脸腾地红了。
裹着床被子像只胖蚕般笨拙地跌进他的屋子,丢人程度之深,是想一想都要羞愧捂脸的事。
“你放心好了。”谢嘉言补充道,“门外守着的侍卫都是跟了我多年的,绝不会漏出半点风声,况且,我只是守在屋门口,你的侍女也在屋里”
他解释了一大堆,一副有理有据的模样,可耳根仍是悄悄地红了。
“那凶犯残忍非常若只是你一人在屋里,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谢嘉言做了结语,目光在明姝纠结的神情上掠过,下意识地道“反正,你也只是把我当哥哥的,非常时期,也就暂且顾不上那么多了。”
这话刚说完,见明姝点头,谢嘉言瞬时就后悔了,他好端端怎么又要提什么兄妹,要是明姝真把他当哥哥了,那怎么办
谢嘉言简直要被自己气死了。
待一切差不多收拾好,已是夜色颇深了。
吹灭灯烛后,谢嘉言和衣在临时铺就的地铺上躺下,一片寂静中,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现在,正和沈明姝待在一个屋子里
这一认识让他的心跳得愈发的快了。
怕惊扰到她,他连翻身都不敢,可却又睡不着,于是便一直睁着眼,望着顶上的房梁,脑中却浮现出许多画面来。
过了许久,窗子漏进来的月光都暗淡了许多,谢嘉言却还是一丝睡意也无。
他没忍住侧头,朝屋中帷幔处望去,心中默默地想也不知道她是否睡着了。
答案自然是没有。
明姝虽是闭着眼的,可心中却是波澜起伏,面上也烫得惊人。
其实在知道并没有什么鬼怪,那声音只是幻觉后,她就没那么怕了的。
可在谢嘉言提出要守在屋里的建议后,她犹豫了一下,竟没有出声拒绝。
想到谢嘉言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草草在屋里打了个地铺,明姝心中不由升起了些愧疚。
正在她思绪飘扬时,耳边突然又响起了细碎的哭声。
哭声很轻,却掺杂着无尽的悲郁。
几乎不用多想,明姝脑子里瞬间出现了一个名字玖娘。
相比于昨夜的惊恐,今夜再听见这哭声,明姝竟然没有觉得害怕。
转替而之的,是浓浓的悲怆。
泪水不自觉淌下,明姝深吸一口气,将手放置在胸口,在心中默默做出承诺“我会替你讨回公道。”
而就在她许下承诺的同时,眼前景象却突然扭曲。
一道白光闪过,明姝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就失去了意识。
而当她再次恢复意识时,却发现自己是站立着的。
“姑娘,买糖葫芦吗”
突然响起的男声让明姝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就往后退,却不想撞上了个提着菜篮的妇人。
那妇人发出道尖锐的骂声“小蹄子没长眼睛吗”
“对对不起。”明姝赶忙道歉。
那妇人狠狠瞪了她一眼,才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而明姝立在原地,却陷入了迷茫。
她此时正处在一条还算热闹的街上,沿路两旁尽是在热情揽客的摊贩,就如先前那询问她的卖糖葫芦的大爷。
她望着四下陌生的景象,实在摸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在做梦吗
那这梦未免也太真实了吧
明姝深吸一口气,伸手在自己胳膊上用力一掐。
瞬间传来的疼痛感让她明白过来,这绝不是在做梦。
她不会是又穿越了吧
古怪的表现和长久停留在原地已经让不少人向她投来了狐疑的目光,明姝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随着人流向前走,目光却在四周细致察看,企图找到些能解释现在这古怪情况的线索。
最快捷的方式,自然是找人询问。
她锁定了一处摊主是位大婶的卖小饰物的摊子,走近那摊子,状似要挑选饰物。
那大婶很是热情地向她介绍各种饰物,随后端详了一番明姝的长相,赞叹道“小姑娘可真俊,怎么先前没见过。”
明姝状似不好意思地道“我是跟着爹娘初来这儿的。”
“难怪了。”大婶作出一副了悟的神情,随之热情地道,“小姑娘有婆家了不,我这边认识好多好儿郎”
明姝正欲作答,却感觉衣袖被人扯了扯。
她心中一惊,骤然反过头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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