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卿卿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何事,整个身子便直直地从半空往下坠落,吓得喊出了破音,然后又是一道男人异常惨烈的叫喊声掩盖了她的惊叫声,脑子懵懵的,什么情况?
还没待她多想,腰间陡然一紧,她已经被人扣住腰肢,飞身落在了屋脊之上。
她仰头,对上霍衍无可挑剔的侧脸,轮廓深邃,风华绝代。
霍衍半搂着她,右手握剑,散发着寒光的剑刃缠绕着一圈圈带血的金线,而他浑身充斥着肃杀嗜血之意。
温卿卿并没因脱离了色鬼的魔掌而觉得安全,反而头皮发麻,想逃。
但她站在屋顶上,还不想摔得缺胳膊短腿的,只缩了缩身子,抿唇不语。
她移开视线看向底下,发现那可恶的色贼正抱着血/淋淋的手臂哀嚎打滚,整个右掌被削掉了,血流如注。与此同时,锦衣卫从四面八方迅速围拢过来,个个都是僵白的死人脸,像是一群来自地狱的断魂使者。
那色贼也有两把刷子,当下用完好的右手捡起金扇,哗的一下,无数暗器朝众锦衣卫射去,趁机往北安坊的方向逃去。
若真跑了,谁知道那大色鬼会不会逮着机会祸祸她呀。
温卿卿不淡定了,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霍衍的袖口:“他跑了。”你最厉害,出手啊。
霍衍侧眸睨了她一眼,也不知是自己眼花还是看错了,他的眸底竟掠过一抹讥讽的笑意。
下一刻,她便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到八条带着倒钩的大铁链子从暗处伸出,死死地钩住了那人的双臂、双腿、腰部、两侧肩胛骨,那钩子深深地刺入肉里,扯皮撕肉,就那么将贼子硬生生地拽了下来。
跟个血人似的。
温卿卿吓得脸色煞白,一转身,整张小脸顺势埋进了霍衍的怀里。
抓捕的手段尚且如此血腥,丢到诏狱中的犯人百般酷刑轮番上阵,更是生不如死,可她以前只是听说过锦衣卫的恐怖手段,却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过。
霍衍低眉凝着胸前瑟瑟发抖的人儿,视线落在她的左手,眸光陡然一沉:“作死的东西,拿开你的脏手。”
温卿卿浑身一震。
她的手没摸他啊?
茫然无措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顿时吓得小脸惨无血色。
“啊啊啊啊……”一窜刺耳的叫声骤然划破夜空。
即使温卿卿的声音再娇软轻媚,此时亦变得如厉鬼一样,大受刺激之下,一种对于血手掌的恐惧掩盖了她对霍衍的畏惧。
她闭着眼睛,胡乱挥着手:“什么鬼东西?霍衍,快帮我拿开,快拿走啊,快。”
一只鲜血淋漓的断手正死死地抓着她的左手腕,她还奇怪大色魔的手落哪儿去了,结果……要不要这么惊吓。
快晕了快晕了,得亏她史无前例的意志力硬撑着。
看着眼前面色惨白张爪乱舞的姑娘,霍衍眉目颇冷,抬手,薄薄的剑锋快速掠过温卿卿的肌肤,瞬间便将那只恶心的断手给挑了下来。
“没出息。”
他看她一眼,收回目光。
温卿卿假装没听到霍衍话语中的嘲讽,感觉手上的赃物没了,长睫轻扇,慢慢地睁开眼睛。
白嫩的指尖上沾染了些许鲜血,温卿卿心里一阵恶寒,也不敢看那贼人的惨状,只默默地低垂着脑袋,拿出手帕不断擦拭手上的鲜血,将指尖擦的通红,以此减少内心的惊惧、慌乱、不安以及前所未有的愤怒。
她见过宫中的黑暗,见过那些腌臜不上台面的阴私手段,被情爱辜负过,被妹妹背叛过,也被心上人害死过,可她却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血腥画面。
她要惩罚谁,她要喊打喊杀,自有人代劳,不需要她亲自动手,也不需她亲眼见到。
她气的要死,手上的血腥味怎么都散不去,她本不该看到这些的,都是霍衍硬将她拖来直面这场血腥,她咬牙切齿地低语道:
“资王也不过如此,抓个小小的淫贼,竟拿卿卿这等弱女子做饵?”
他冷笑,眸中一片阴寒:“没良心的东西,本王让你有幸亲眼所见轻/薄过你的采花贼落此下场,你却不识好歹,看来本王真是枉做了一回好人!”
温卿卿一时哑然,竟无言以对。
论倒打一耙,论卑劣无耻的最高境界,非资王霍衍莫属。
那日画舫上,她并没真的被‘采花贼’轻薄,可这回,却是实实在在被那可恶的淫贼给羞/辱了,她若是个视名誉如性命的人,怕是要羞愤寻死。
这一切,皆拜霍衍所赐。
她真的想砸开他的脑袋,破开他的心,看看他倒底是如何想的,就算原主有绿他的可能,可最后不是因着她的到来及时止损没绿到么。
好歹她也顶着‘未来资王妃’的名头,他就全无半点顾忌,就算不考虑她的名节和性命问题,难道不考虑考虑他自己的颜面?
与他接触越多,他越是刷新她的认知,简直无上限。
她这位皇位不止心思可怕,恐怕还真是个变态。
刚腹诽完,就听得霍衍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沈章,可确定了?”
那人被钩子缠住,倒在地上无法动弹半分,一动钩子便会撕扯他的筋骨血肉,他浑身是血,唯有那张俊秀的脸没有染上血污,但他的脸已因疼痛而扭曲变形,一双瞪大的眼睛似怨似恨,更多的是绝望。
沈章上前查看了他的脸,又验了他身上的旧伤,虽然没有带着面罩,依旧能确认此人就是京师最近奸/淫/妇孺少女的罪犯。
“王爷,卑职确认就是他。”
“你们锦衣卫破不了案,就想胡乱抓人屈打成招不成,我究竟犯了何罪,我不过看上一个已婚妇人有心追求而已,你们就将我同京师中恶贯满盈的淫贼视为同犯,甚至想把我顶上去交差不成?”那人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听他说完,霍衍才慢幽幽地说道:“狡辩无用,本王在你身上留下的伤便是证据,你跑不了。”
音落,霍衍忽然扭头转向温卿卿,眸光幽暗无光,惊得温卿卿又是一抖,看她做甚?
下一瞬,在她愈渐惊悚的眼神下,他缓缓将冰冷的手搁在她脑门上,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抚过她鬓间的散发,低低地开口:“阉了,断四肢筋脉,下诏狱,严审,可有同伙?”
命令一下,便听得那淫/贼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再次响彻整个夜空,惊醒了周遭熟睡的老百姓人家,可谁也不敢推窗观望发生了何事。
天子脚下,皇权重地,有时知道的越少,活的越久。
温卿卿眼帘垂下,双手捂着耳朵,死死地咬着嘴唇,咬得几乎渗出血丝。
阉了,断筋脉,再入诏狱,又是一通折磨,可还有人在?
但听人说,如果锦衣卫不想要你死的话,哪怕一百零八种酷刑用了个遍,依旧有法子吊着你的命,让你求死无路,求生无路。
霍衍瞧了一会儿,那股子兴头过了,顿觉无趣,伸手揽过温卿卿纤细的腰肢,纵身飞离了满是血腥味的后巷,稳稳地落在朱雀大街上。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同情他?”
温卿卿垂下眼睑,艰涩道:“没,比起无辜遭难的清白少女,他死不足惜。只是……只是……为何不能给个痛快的死法?”非要用这般可怖的法子。
“他侮辱别人时,可曾给过她们痛快?”霍衍冷哼。
京师百姓只知出了个色胆包天的采花贼,可知此人对待女人的手段有多发指?他看过女医官提供的验伤文书,这混蛋在房/事上是个有着特殊癖好的变态,亲自上阵不算,更以物、代替行事,自尽身亡的女子不提,活着的,有的终其一生失去了孕育子嗣的能力,有的留下各种后遗症,有的内腑受到极其严重的损伤,这些被害者不说心理,单说身体上的创伤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恢复,遑论再成亲嫁人。
后面被奸/污的一小部分女子遭受的是如此悲惨的遭遇,而一开始受害的大部分女子算侥幸,身体没受到如此可怖的创伤,但失去的清白和名誉却是怎么都弥补不了。
为了不引起京师百姓的恐慌,也为了减轻流言蜚语对受害者的攻击,锦衣卫特意压下了这些隐秘之事。
当然,温卿卿再怎么不好,也只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并不懂得这方面的阴暗。
温卿卿看了看他,沉默。
的确,那些失去清白、终生被毁的女子何其可悲,这份痛苦将伴随一生,永远都挥之不去。
……
霍衍当真是遵皇命所为,亲自将她送到了温府门口。
温卿卿垂落的小手紧紧地攥着裙摆,忽的回眸,鼓足了最大的勇气问霍衍:“王爷,你是故意的,对吗?什么诱饵,什么将人引出来,其实都是借口。”
霍衍盯着她发白的脸,目光微微下移,落在她稍微有些敞开的衣襟处,恰巧能看见白皙脖颈上的血痕,他上前一步,伸手,欲替她整理一下,温卿卿却猛地揪住衣襟,戒备地后退一步。
他的手顿住,冷冽道:“诱饵是真的,却不是非你不可。”他需要人将淫/贼引出来,只是以防再出现贼人从暗道逃跑的情况而已。
“谢王爷实言相告。”那就是故意针对她了。
说不清楚自己是何种滋味,只是坚定了一定要想方设法毁掉这门亲事的想法,不说前世的叔侄关系,就说今生嫁给他这件事,她有预感绝计不会比嫁给柳照好,估计被他整死了,她还不清楚自己如何死的呢。
看着温卿卿一步步地往温府大门走去,纤细的背影隐隐发颤,霍衍诡谲狭长的凤眸微眯,一字字缓缓说道:
“温卿卿,你会是资王妃,自然当知晓本王是什么样的人,拥有何种心性,做事的手段又是如何的?”
温卿卿身形蓦地一顿,再回头,只看见一抹消失的红衣背影。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