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奶奶送进医疗室,这天晚上,闻眠一宿没有睡着,看着奶奶苍白的面容发呆。
每个人进入娱乐圈,似乎都会有一个理由。
有人是喜欢在舞台上闪耀的感觉,有人为财为名,有人干脆是为了能够赚到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闻眠是为了奶奶。
大三的时候,闻眠原本在一个证券公司实习,打算在毕业之后当一个996社畜。
然而,忽然有一天她接到电话,说奶奶得了癌症,需要进医院化疗。
母亲在电话里问她,钱从哪里来?
闻眠瞬间就听懂了对方的话外之意。
父亲远走失联,奶奶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母亲有了新家庭,当然不会出这一份钱。
看着手机中母亲发来的缴费截图,闻眠第一次有了无处可去的绝望感。
当时,她打了借条,四处借钱应急。在此之后,她在同学的建议下报名参加了歌唱节目。
可是,为什么明明她在努力赚钱,为什么奶奶还是这样?
闻眠将脸埋在手心。
上辈子,从奶奶生病,一直到亲人去世,她转给母亲的钱超过五十万。
这些钱,真的用在了奶奶身上吗?
怀着满心的疑惑,闻眠在凳子上坐了一宿。
清晨,卫生所的医生上班,看见闻眠吓了一跳:“闺女,你这脸色不对劲啊。”
“熬夜了?”
闻眠无声地笑了笑。
医生见了颇为唏嘘,赶她去外面小摊儿上吃早餐:“人是铁饭是钢,觉没睡,饭总得吃吧?”
出了门买了包子和豆浆随便吃了几口,又给奶奶和医生护士们多带了几份,回到卫生所时,一进门,就听医生朝她喊:
“闺女,你奶奶醒了。”
闻眠心里猛地沉一下,三两步奔上去,发现病床上的人正睁着眼看她。
“眠眠。”
闻眠扑到床跟前蹲着,握住老人伸出来的手:“奶奶!”
老人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嘴角向上弯了弯。
闻眠注意到,奶奶的眼睛里泛出了泪花。
喂奶奶吃完早餐,照顾着对方睡下,闻眠揉了一把脸,转身出了门。
医生正在整理药材,见到她后对她招招手:“你要问你奶奶的情况吗?”
“嗯。”
都是一个村子,一共百余户人家,大家拐弯抹角都沾着亲带着故。算上来,这位医生闻眠还需要叫叔叔。
医生对闻眠家的情况也相当清楚。
“她这病,之前在医院里开了药,需要按时间注射。”
闻眠点点头。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给母亲转了一笔钱,让她在找保姆的同时,再找一个家庭医疗顾问。
但显然,奶奶身边什么人都没有。
“其他倒是没什么说的,就是这个药……”
“叔叔,您请说。”
“从前几个月开始,她就把特效药换掉了。现在用得药便宜是便宜,就是疗效不太好。”
闻眠的脸色沉了下来。
医生知道对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就不再多说,只劝闻眠带着奶奶再去大医院定期复查。
晚上,奶奶的烧退了,能够吃进东西,脚上也有了力气。
一能够下床,她就立刻嚷着要回家:“多大个病?发烧而已,干嘛花这个冤枉钱?”
闻眠哭笑不得,又觉得心酸,一边扶着人一边说:“奶,我有钱。”
老太太瞪她:“你有什么钱?小女孩家家的,娱乐圈不好混,唱歌不但不挣钱,还要给人送钱呢!”
闻眠不晓得奶奶从哪里听来的洗脑包,笑着反驳:“哪有?那娱乐圈的人不就饿死了。”
谁知道平日温和的老太太这时候无比坚定地摇头:“你别骗我,阿珍都给我说啦,你需要钱的!”
一股电流蓦地划过闻眠的脑海,她试探着问:“妈妈说的?”
“是呀。”奶奶反过来挽着她的手,“我老骨头了,得了这个病又治不好。你不一样呀,你正年轻……”
闻眠看着奶奶,有片刻地茫然。
她在外努力打拼为了挣钱,奶奶却在家里为了她的事业节省。
回到家,将奶奶安顿在床上,闻眠去厨房做饭。
下午的时候,奶奶状态好多了,得到消息的母亲后知后觉地拎着礼物上门。
见到闻眠,她的表情有一瞬间尴尬,但嘴上仍然嗔怪道:“不是上班吗?怎么一动不动就跑回来了?真是个小孩子!”
闻眠笑了笑,平心静气地说:“瞧您说的,如果我不忽然回来,也不知道奶奶发烧,身边没有人照看。”
母亲脸上的神色一窒,旋即笑道:“是呀,你说这个保姆也不是个好东西,怎么就一点心都不操。”
闻眠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母亲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得僵硬。
过了很久,闻眠才问:“钱呢?”
“钱不是给你奶奶治病了吗……”母亲的神色游移。
闻眠平静地说:“我在家里待了一天,并没有看到保姆和医护人员。”
“除此之外,奶奶以前吃的药是一千一盒,现在变成了两百一盒。”
“后者药效并不好,而且还可能引起并发症。”
“你拿着奶奶的救命钱,良心不会不安吗?”
一直以来,闻眠都不是强势的性格,大多数时间在母亲一家人面前都显得乖巧顺从。
闻眠母亲何时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被面团子一样的女儿质问地说不出来话来,一时间竟然有些恼羞成怒:
“你怎么回事啊闻眠?这是你和妈妈说话的语气吗?真是在外待久了,翅膀硬了。”
“你不在家里,我顶着你林叔叔的压力照顾你奶奶,你还对我冷嘲热讽?我这一片好心是为了谁啊?”
闻眠只是静静地看着母亲表演。
她看着这个穿着体面女人,忍不住地想:上辈子,奶奶早早去世,是否也因为对方从中牟利?
在奶奶去世之后,母亲自己欠了高|利|贷,催收的人找到了她的电话,日夜不停地给她打骚扰。
是不是因为她性格软弱,看上去好蒙骗,所以上辈子才过得灰头土脸?
难道这一辈子,还要继续忍受盘剥吗?
闻眠的眼神坚定起来:“我从工作到现在,一共给你打了五十万。我中午算过,你花在奶奶身上的钱不足五万。”
“我的账号你知道,麻烦把你抽走的钱还回来。”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我没在账户上见到钱,我们法院见。”
闻眠的母亲愣在原地。
“奶奶我自己会请靠谱的人照顾,以后你就不用顶着林叔叔的压力插手了。”
闻眠的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那么,请吧。”
这一番话说得冷硬,中间蕴含的决心不言而喻。母亲心中诧异又惊惧,听闻眠要送客,连忙结结巴巴道:
“我哪来的钱!钱都花在你奶奶身上了,你不要胡搅蛮缠!”
“出去。”
闻眠冷静地说。
·
与母亲彻底掰扯清楚后,闻眠心情放松许多。
但与此同时,新的问题又一次涌现出来:没有母亲,奶奶怎么养老?
她在京城没有固定的住所,将奶奶接过去显然不现实。
况且,在周围娱乐倒闭之后,她的收入也暂时断了。
想来想去都是问题。
将脑海中的问题抛开,第二天一大早,她带着奶奶去城里检查身体。
“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年纪轻轻,怎么能在老家里浪费时间?”
闻眠没有吭声,在自助挂号机上操作着。
她知道奶奶不会网上操作,来医院复查一次,要排无数的队,有时候甚至天不亮就要来等着。
在这个科技飞速发展的时代,老年人们被快速地抛在了身后。
挂好号,见完主治医生,闻眠陪着奶奶去窗口抽血。
“……闻眠?”
一个小城里,总会遇到几个熟人。
“阿婉?”
闻眠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面孔,语气不由得有几分迟疑。
“是我呀。”唐婉拉住闻眠的手,“你怎么回来了?我前几天才在电视上看到你。”
说话间,唐婉刻意压低了声音,仿佛生怕闻眠的粉丝发现一样。
闻眠看着旧日的好友,好笑道:“我回来陪奶奶看病,你呢?怎么在这里?”
在父母没有离婚之前,她住在学校的家属院里,唐婉的父母与她的父母是同事。
两人一起上学一起玩耍,关系很好。
一番问候之后,闻眠向好友打探母亲家中的情况。
唐婉在读完师范之后,也听从父母的建议回到学校教书,听到闻眠的询问,她立刻睁大了眼睛:
“眠眠,你继父家里可了不得!”
五分钟后,闻眠从唐婉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原来,闻眠的继父林盛,在近些年因为工程发了一笔小财,但是也因为工程,将自己的名声搞得臭不可闻。
“他从分包商那里接了活,但是因为工程质量没有控制好,导致最后竣工验收无法通过,工程款结不了。”
“这样好几次下来,他没有资金,就开始拖欠农民工的工资,被堵在家门,差点打起来。”
唐婉的舅舅就是从事建筑行业的专业人士,在闲聊时,扒了好几次林盛的皮。
“但是听说现在咱们市要上马一个大工程,他似乎已经拿到了资质。凭借着这个,他应该会翻身吧?”唐婉不确定地说。
“大工程?”
“对呀,县政府貌似和一个影视公司合作,要在咱们县建一个影视基地。”
“你等等,我给你找找新闻。”
唐婉拿出当地公众号来看闻眠看,今日的头条,就是《昊天影视负责人前来验收景河影视城前期准备工作》。
闻眠的目光,在一瞬间被照片中卓然不群的身影吸引。
是谢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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