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哀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滑冰池里，和小兰园子两个家伙菜鸡互啄东倒西歪地滚作一团。
和她们一起来的竹内彩美小姐踩着滑冰鞋非常从容地停在我们旁边，俯下身担忧地看着我们：“你们没事吧？有没有摔疼？”
“啊！超疼的！”园子先嚎了一嗓子，“真是的！瑠璃你这家伙！你要摔你别拽着我啊！”
“园子你还说瑠璃！”小兰捂着摔着的屁股哭笑不得，“你还不是在自己要摔的时候拽了我啊！”
园子不服气地反驳：“我那只是下意识地往身旁拉了一把。”
我弱弱地发言：“我也只是下意识地往身旁拉了一把……”
“哎！不是瑠璃我说你啊！”园子又气鼓鼓地看向了我，“今天就你摔得最多！你的平衡感实在是太差啦！”
我刚张开嘴，小兰已经抢在我前面发了声：“园子你别在这五十步笑百步，你自己不也还没学会滑冰吗，就知道欺负瑠璃。”
园子震惊地回头：“你怎么这样，明明是瑠璃自己要摔还拽我才害我拉着你摔的！我说她两句而已，我就欺负她了吗？”
我无奈地举手事息宁人：“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嘛。”
竹内小姐乐不可支。
为了挽救我们岌岌可危的塑料友谊和我真的被摔疼了的屁股蛋，我决定退出。
园子还试图挽留我：“哎瑠璃，你知道的我就是乱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啊……”
“我没往心里去。”我沉痛但坚定地表示，“只是，有时候勇于放弃，也是勇气的一部分。”
在我往滑冰池的池边挣扎过去的时候，我听到身后的园子对小兰说：“她又在瞎掰那些乍一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中二发言了，实际上我看她就是累了。”
然后小兰回应她：“瑠璃体力差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你别老吐槽她，给咱们的姐妹留点面子。”
我觉得小兰说的很对。
其实也不只是因为我已经不想在冰池扑腾了这一个原因啦，最主要还是因为我注意到在了滑冰池外默默地注视着我的，眼神很复杂明显有话想跟我唠的小哀。
我退还了租来的滑冰鞋的时候，小哀已经来到我身边，仰着可爱的小脸沉默地注视着我。
“走吧。”我对她笑了笑，“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当我们找到一家开着暖气的咖啡店，一人捧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后，小哀终于打开了话匣。
“你的口味还真像个小孩子。”她说。
“唔，我确实不喜欢苦味的黑咖啡。”我品了一口甜滋滋的焦糖玛奇朵，打散了奶泡上画着的可爱的小雪人，“不过其实有说法说，小孩子不喜欢□□味辣味之类的刺激性味道，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因为在自然界里的大多数有这些味道的植物都是有毒的——所以对我来说，你们这些喜欢清苦的黑咖啡的人类才奇怪呢。”
她摩挲了一下杯壁，若有所思：“是这样吗？”
我嘿嘿一笑：“不是，我瞎扯的。”
她愣了一瞬后，放松了表情，微微地弯了弯嘴角。
“昨天那个男人，”她说，“你觉得他真的是一个可信的好人吗？”
“那个人吗……我觉得他人挺好的诶，气质也很温和，不像个坏人啊。”我想了想，“你还是觉得他很可疑吗？”
“因为只是警察的弟弟这样的身份的话，不一定就能证实他也是个好人吧，而且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坏人是能让人一看就觉得那不是一个好人的。不如说很多连环杀手在暴露前，给周围人的印象都是好好先生一样的值得信任的存在。”小哀的语气冷淡，“再说了，哪怕是警察队伍本身，都还有黑警之类的角色存在呢。”
“哎，”我对这个话题来了点兴趣，“你说，你逃出来的那个组织里，会有渗透入警视厅、甚至是警察厅里的黑警吗？”
小姑娘的表情又绷紧了：“我不知道，但是这个可能性很大……毕竟我所知的情报来看，组织可是已经在渗透着日本政界的高层了啊——所以你绝对、绝对不可以小看他们。”
她严肃地盯着我的眼睛警告我，“你身为一个普通人，却阴差阳错地知道了会危及自身性命的重大机密情报，这对你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瑠璃，所以你千万不可以放松警惕，那些家伙是真的无孔不入、手眼通天。”
“嗯嗯，你放心吧。”我也同样认真着表情压低了声音，“你也不用这么害怕啦，我会保护你的呀。”
她眨了一下眼睛，轻飘飘地“嗯”了一声，毫不在意的敷衍语气更像是在安抚我，“我知道。”
“说起来，”她又起了一个话题，“这次跟我们一起来的那位竹内小姐，你也认识？”
“诶……竹内小姐的话，我是之前和小兰她们一起认识她的，只见过那一次，不太熟，这次她会一起跟来我也挺意外的。”我照实说完，好奇地提问，“怎么啦，那位小姐姐身上有你在意的地方吗？”
小哀思索了片刻，神情复杂地摇摇头，语焉不详，“步美他们都很喜欢她……也许是我多心了。”
我又喝了一口大概已经不能被归类为咖啡了的甜饮，小哀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看我：“对了，我听江户川说，你和你的养父在一起了？”
我点头：“对。”
“没问题吗？”她皱着眉，眼里写着担心，“那是个怎样的男人啊？”
“你是不是联想到什么糟糕的大叔了？”我笑了起来，“其实说他是我的养父并不准确啦，那只是一个在我小的时候好心收留并养大了我的男人而已，他并没有很大叔啦，他今年才29岁。你要问他具体是个怎样的人的话……”
我想了想，“他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大体来说，本质里是一个过分认真的家伙……不过，他也是一个很温柔、情商很高、思想也很成熟的人。但我跟他太熟了，对他的好感度太高了，评价他反而有失公允，所以有机会的话，能让你也认识一下他就好啦。”
我在最后总结，“总而言之，他是一个非常非常可爱的人。”
“男人大概并不喜欢被用‘可爱’之类的词汇来形容吧……”小哀撑着脑袋，脸上挂起了无奈的微笑，“你啊，简直就像是被恋爱蒙蔽了双眼的少女。”
我摇头晃脑厚颜无耻地承认，“我就是被恋爱蒙蔽了双眼的少女。”
“算了，”她无奈地叹气，“你这人虽然表面看着傻兮兮的，但是在大事上应该都还是心里有数的，我就不为你操这份闲心了。”
“……不是，等一下，”我得意的表情凝固了，“我表面看着傻兮兮的吗？”
“哦？”小姑娘凉凉地抿了一口黑咖啡，并假笑了一下，“你自己竟然没有意识到？”
“…………太过分了，小哀。”
“啊哈，过奖。”
她似乎还有未尽的话想说。
我搅拌着已经凉了的甜咖啡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发呆，等着她开口。
大概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下定了决心，犹豫的眼神变得坚决：“呐，瑠璃。”
我收回游神的思绪看向她，“怎么？”
“有太多、太多巧合的事，发生在你身上了，你知道么。”她没什么表情地说，“你刚好认识工藤，又刚好在我小的时候认识了我。明明看着像是跟那个世界完全没关系的身为局外人的你，却又刚好出现在了我们分别出事的地方，遇见了我们两个人分别变小的时候——但恰好我和江户川，都不相信巧合。”
“而且除此之外，你还和FBI们的关系微妙，朱蒂老师也数次有意无意地向我们打听过你，她也在挖掘着关于你的情报。所以关于一点我们都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在你的身上，确实存在着很多我们还看不清的、很大可能跟那个组织有关的谜团。”
“所以我和江户川一起复盘发生过的事以试图找出组织的线索和马脚的时候，无数次地怀疑过你，也无数次地，想要试探你和利用你。”
她垂下了目光：“可你的处境不明，我们也同样担心万一我们轻举妄动，反而会打破某些危险的平衡，让你陷入某种危险的境地，我们无法忽视那一重的可能性……因为你是我们的朋友。”
“所以，江户川选择了按兵不动，他放弃了主动试探和利用你的选项，而是选择了在暗中隐蔽地调查你背后的谜团。”
我放轻了声音：“那……你呢？”
“我啊……”她自嘲地笑了一声，“你不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吧？我是在组织里长大的，我见识过太多的死亡与背叛，盲目的错误的信任会招致的无法承担的后果，它甚至会杀人——包括我的姐姐，归根结底也是死于信错了组织里的坏人无法兑现的诺言……我有很长时间，甚至无法信任这个和平正义的、法制的社会。”
我沉默地凝视着她，安静地听着。
她目光灼灼地、带着能烫人的温度看向了我，“可是，安室瑠璃。你是我的朋友啊。”
“我想要相信你——哪怕我见证过无数被自己的轻信杀死了的人，哪怕你身上的谜团就摆在那里，我们无法忽视也无法看清……可我依然想要相信你。”
“如果我的这份信任会杀死我……那我也认了，那就算我……愿赌服输好了。”
她原本灼人的目光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无比柔软了。
“你这家伙，在瞎哭些什么呀……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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