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来者喊声响起的一瞬间,少年浑身都颤了颤。他眼睛微微睁大,机械似的一节一节地扭动自己的脖颈。
在他身后的、缓步走来的少年双手抄兜,他穿着件灰黑的连帽衫,帽子戴在头上,低垂的脑袋使得大半的脸庞都被遮挡,只有落出阴影的几缕碎发表示着少年的头发是略鲜艳的橘色。
少年微颤的嘴唇动了动,轻声念了一串罗马音:“……中也。”
……chuya?
他声音较低,且因并不是面朝着久野梦我的,还有些分散。
久野梦我也不能确定她有没有听岔,只是不动声色地望向后一步到来的橘发少年。
中原中也抬起了头,没了连帽衫遮盖的脸庞白皙,面容清俊,虹膜是横滨港口翻涌着波浪的大海一样的蓝。他扬了扬下巴,用着教训的口吻向同属于「羊」的少年讲述:“不是说好不要对无辜的人随便出手的吗?”
少年自知理亏,沮丧地低着头,没有说一句话。
感受到小姑娘的注视,中原中也回望过去,看清久野梦我的一刹,他愣了一秒,而后蹙了蹙眉。
太空了。
橘发少年想。
明明眼睛是和太阳一般鲜艳温暖颜色,却空荡荡的宛若无边深渊。
在横滨最鱼龙混杂的擂钵街都少有人会有这样的眼睛,因为他们往往活不下来。就算是最贫困最落后的区域,擂钵街也不缺努力在空寂中寻求光芒的人,他们所含有的眼神是那种即使挣扎在生活深渊却依旧不曾对它绝望的眼神。
中原中也问:“你不是擂钵街的吧?”
“嗯。”
她其实答不答都没差,光从外表,久野梦我就与擂钵街的整体格格不入,浑身上下都写着“我不是这里的人”几个大字。
“啧。”中原中也轻啧一声,“那就少来这种地方,很危险的。”
久野梦我:“……哦。”
对于「羊」的成员是不好像之前对杂货店老板那样直接说她是港口mafia的,所以久野梦我什么都没解释。
中原中也打量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尤其你还穿的这么像是在跟别人说‘我有钱快来找我吧’。”
“我没钱。”久野梦我回答。
中原中也被呛了一下,说话的嗓音大了些:“……是打比方啦打比方!”
“哦。”
“……”久野梦我话少的让中原中也不知道说什么,他干脆扭头对着刚刚企图打劫的少年说:“你去找白濑他们吧。”
“诶?中也你呢?”
“我还有事。”
“好吧。”
短短的对话,就彰显出了橘发少年的威信。
久野梦我也可以确信,他的确是叫中也——就读音来说,与昭和时代的那位诗人中原中也名字一模一样。而且他在少年在「羊」内地位不低。
少年离开之后,中原中也说:“我送你出去吧。”
刚到擂钵街的久野梦我:“……”
太奇怪了。
「羊」难道是什么慈善组织吗?
收留无家可归的少年,还护送自以为无辜的外来人出擂钵街。
但她没有拒绝:“麻烦了。”
久野梦我会来擂钵街本身也没什么目的,只是想着随便逛逛而已,也没什么非留不可的理由。
她安静跟在中原中也身后,直到中原中也将她送出了擂钵街。少年双手抄兜,阳光闪耀在他身后,他算不得高,但气势很足,却不给人以压迫感,听上去更像是好心的叮嘱:“以后就别来了。”
“谢谢。”久野梦我说道,“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啊?我吗?我叫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果然是这个姓名。
她夸赞:“你的眼睛很漂亮。”
如同深邃的大海,闪耀着初升的日光。
久野梦我很少夸赞什么,她平淡的语调总是让她的夸赞听上去更像是敷衍。但中原中也直觉性地相信她是认真的。
中原中也不是没被夸过,「羊」的成员成天说他厉害,他都听多了,然而小姑娘的这声夸赞与那些是不一样的,他不记得谁说过他的眼睛好看。
少年一时有些无措,他背过身,嚷嚷道:“我知道,快走吧你。”
****
久野梦我前脚刚出擂钵街,后脚就接到了太宰治的电话。
“喂,久野~”
她直接就问:“怎么了?”
“真是的,一接电话就直奔主题。”太宰治开玩笑般的抱怨,然后问道,“你在哪里?”
她回头看了看凹陷的半球坑洞:“擂钵街附近。”
“擂钵街?你去那里了啊。”太宰治的声音忽然正经了些,“现在来横滨码头,久野。”
“知道了。”
港口mafia的物资船被袭击了。
久野梦我到达码头时,太宰治是这么告诉她的。
“我先去救人?还是你先跟我讲事件原委?或者是我边救人边听你讲?”她望了眼不远处被分离出的负伤黑手党成员问道。
“当然是以救人为主啦,医疗部团宠的久野小姐。”他念出后面那个称呼时,刻意拖长了调子,似乎是在强调什么。
久野梦我看着他说道:“好的。”
物资船上一共就几十来个人,受伤人员比例近半,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算少,倒是没什么特别严重的伤。
久野梦我一一为他们治疗。
起初她还能平静地问是哪里需要治疗,但到后来,大抵是倦了,她已经将那句问询改成了简短的哪里。
除却少女自己始终平淡的声音,在治疗过程中一直存在的,还有系统冷漠的提示音。
[系统:收取???信仰值+37。]
[系统:收取???信仰值+45。]
[系统:收取???信仰值+40。]
[系统:……]
治疗完最后一个对象后,久野梦我站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间,太宰治喊道:“久野。”
她顿了一会才扭头,眨了眨眼,自喉间发出一声嗯。
太宰治一动不动地望着栗发少女。
他在刚刚那一瞬间隐约感受到了久野梦我身上散发出的沉闷气息,像是被黑暗扼住了喉咙又捂住了口鼻,沉默得几近窒息。然而她转过来时,却不见一丝的异样,还是那个平平静静的久野梦我。
太宰治说:“你看上去挺累的。”
久野梦我沉默了,过了一会,她用非常轻、轻得只有她和太宰治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不是累,是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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