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川乱步眯着眼, 将眼底那片漂亮的翡绿色森林极好地掩藏了。他仰了仰头,细微的表情变化彰显着名侦探的不满,语气中也能听出几分像是小孩子似的闹脾气情绪。
“就算你是绫野老师, 也不可以否定名侦探的话。”乱步鼓着脸说。
“乱步先生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得到对方的肯定, 久野梦我继续说,“你明白你所指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生命吗准确点说, 你知道他来自哪里吗”
乱步抱臂,向后靠了靠, 满不在乎地说“我说是和你最为重合的,当然是和你来自同样地方的吧。”
“那他就不会存在。”久野梦我再次重复道, 她的眸子沉了下去,暖色调的橙黄色充斥着冷淡的阴霾,声线也冷了几分, “他不在这里, 他死去了。”
久野梦我出了咖啡厅,那杯咖啡只简单喝了一口就被留在了原位。她走出了好一段距离才意识到留下那样醇厚的咖啡有点失礼,也有点可惜了, 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回去了。
横滨这段时间都很安宁, 街头呈现一片繁荣的景象。
之前的龙头战争几乎确立了港口afia在横滨的主导地位,这一局面几乎可以说是久野梦我、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齐手推进的。对于如今的港口afia来说, 如今最大的不足大概就是还没有获得异能开业许可证。但凭森鸥外的本领, 久野梦我相信港口afia获得异能开业许可证是迟早的事,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久野梦我回了家, 脑袋空空地直接趴倒在床上,柔软的被褥下压, 隐约描摹出她的身形。又过了一会, 她翻了个身, 栗色的长发杂乱地散成一片,眼底是雪白一片的天花板。
她缓缓地举起了右手,张开的五指白皙纤细,模糊了她的视野。少女清澈的橙黄色眼瞳逐步趋向于混沌,她的思绪不知道落回了哪个记忆的片段,非常低声地念了一句“ayanokouji。”
久野梦我眨了眨眼,眼神复而澄澈清明。她悬空的右手折起、下落,温热的手掌覆着冰凉的双眼,一动不动,沉默地似乎睡着了。
“哟,织田作。怎么样,孩子们还好吧”横滨一间普通的餐厅,餐馆的老板正与从二楼走下的红发男人熟络地打招呼。
“嗯。”织田作应道,在吧台前坐下,“来一份咖哩饭吧。”
他算常客了,老板差不多也记住了他的喜好,笑着道“又是咖喱饭啊,你这家伙,太喜欢吃咖喱了吧。”
老板很快把咖喱饭递给了他,两人又杂七杂八地聊了些什么,都是很日常的话题。
“叮铃铃”
你一言我一语间,红发男人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正在讲话的老板十分体贴地停住了,在他的注视下,织田作翻出了手机。
“又是工作吗”老板兴致缺缺。
“不,是朋友。”织田作看着来电显示回答,他接通了,手机举到耳边,“今天有时间。可以,没有其他人吗好的,我会记得的。”
看着男人结束了突如其来的通话,板问“是上次那个披着黑西装,还奇奇怪怪地缠了好多绷带的小伙子吗”
这描述太明显了,织田作知道他说的是太宰治。
他回答“不是,是另一个,你没见过。”
老板摸了摸下巴“也是港口afia吗”
“嗯。”
“找你干嘛”
“喝酒。”
老板想到了什么问道“不会又是未成年吧”
织田作“嗯。”
“”
当晚的酒吧,织田作特地早到了些。暗色笼罩的小巷中飘荡着古典的、说不出演奏乐器的悠然音乐,他如往常一般,远远就看见了闪烁着微白灯光的酒吧灯牌,在一众黑色与霓虹交织的色彩间干净独特。
织田作一进酒吧,目光就落在吧台那处的小姑娘身上,那是久野梦我。
她正举着杯,透明酒杯中流动着的液体颜色因为灯光的晕染不清不楚,但可以确信不是透明的,似乎有点偏冷色调和暗色调。久野梦我喝的酒又多又杂,也没什么明显偏爱,织田作一时也猜不出来她今天点了什么。
织田作在陌生的人流中缓缓前进,他发现小姑娘的视线黏在了酒杯上一动不动,仿佛她举着的不是简简单单装着酒液的杯子,而是什么珍贵的宝石。可惜四下无人注意到她,她就在那静静地坐着,浑身上下都渗透着一种难言的孤独。
温暖昏黄的灯光覆盖着小姑娘,光与影在她腰间裁开。终于,她放下了酒杯,福至心灵般地回过头,便与暗处走过来的红发男人四目相对,织田作看见她的眼中透出了些光,她的唇瓣一张一合,轻轻地吐出了他的姓名“织田作。”
“久野。”他点点头,然后坐在了旁边,“怎么突然想起来叫我喝酒了”
他、太宰治、坂口安吾还有久野梦我四个人,会主动喊喝酒的一直以来都只有太宰治。
她的指尖一下一下地戳着杯壁,漫不经心地答道“因为只能想到你,织田作。”
男人敛目垂眸,视线随意安放,正巧落在了右手的手指关节。
久野梦我信不过太宰治。
尽管从未明说过,但织田作清楚这个事实。
他们是在差不多的时间一起进入的港口afia,然后一步步走到了现在,只是作为同伴而言,久野梦我是完全放心太宰治的。然而这种放心,一旦是相对的立场,就会成为巨大的麻烦和忌惮。
久野梦我信不过太宰治就是出于这样的忌惮。
就如同港口afia内部流传着的那句话一样身为太宰治的敌人,最大的不幸就是成为了他的敌人。
他聪明的可怕。
织田作瞟见了小姑娘身前竖立着的酒杯,“苦艾酒吗”
“嗯。”她点头。
于是他抬手点了杯冰啤。
就在酒保将冰凉的金黄酒液推给他时,邻座的小姑娘忽然开口“织田作,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的注意立马被吸引了过去,酒杯放在原处,本打算抬起去触摸那透明杯壁的手也安然不动。
实际上,织田作一直在等待着她说些什么。就像他说的那样,主动提出一起喝酒的只有太宰治,久野梦我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他喝酒。
织田作侧过脖颈,看见朦胧灯光下的少女单手举杯,草绿色的苦艾酒随着她手腕的摆动摇晃着,长长的栗发被撩至耳后,露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眼角染着应该是怀念的情愫,恍惚斑驳成深灰的烟痕。
织田作在一瞬间感受到久野梦我与这片土地剥离了,微黄的灯光在她身上流淌,又缓缓落到地面,被阴影全然吞噬。
“噔。”
她放下了酒杯,宛若旅途中的行者放下背着的行李,然后打开背包,一一注视着承载的物品,寻找可以讲述故事的行囊。
“我来自某个黑手党家族的实验室。”久野梦我说,“那是一块与世隔绝的地方,或许现在再也没有那样的地方。但是我所有的一切,我的异能、我的冷漠、我的念想,一切的根源都生长在那里。”
“我有过相处十分默契的伙伴比我和太宰要默契吗织田作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当然比我和太宰默契,事实上,我和太宰还不如他和中原中也默契。说起中也,他倒是个很好的人,和你一样,是港口afia为数不多的好人。”
“”
她期间数次端起盛着绿色苦艾酒的酒杯,但从头到尾都没抿上一口。她从来没有这么话多过,在灯光下轻轻缓缓地说着不停,像是盛大世间唯一清醒的孤独演说家。
织田作觉得久野梦我或许小说写多了,讲故事都用着某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技巧,让人觉得她所讲述的是那样的真实,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你记得我的笔名吗没错,就是绫野。ayano,那实际是取自他的姓氏,当然不是完全一模一样的,也算是我对他为数不多的怀念吧。你不知道,我写过许多信,以他的姓氏落在收件人处,但一封都没寄出去过。为什么没寄我写信的时候就没想寄出去过,因为”
说到这,久野梦我明显停住了。她顿了顿,蓦地收回落在前方的视线,扭头看向织田作,很短很短地看了一眼,又慢慢回头。
“寄不出去。”她说,“我找不到他了。”
她说这句话时,表露出的平淡和冷漠与以往一模一样,织田作却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悲伤。他看见小姑娘不知道第几次举起苦艾酒。
少女的指腹摩挲着杯壁,良久,酒杯又被搁回桌面,她还是一口都没喝。
“织田作,你能理解吗他是我摆脱孤独最好的救赎,但也是促使我孤独最根本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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