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期的城隍庙有些阴森森的,幽幽的吹着风。不过好歹能当做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阿云瞧着有些灰尘遍布还结着蛛网的城隍庙 ,有些瑟缩的后退了两下。
庙里的各路鬼神塑像怒目而视,像极了阴间地狱的场景。高站在正中的城隍爷就这么直盯盯的盯着他们,像是能将他们的魂魄全部看透了一样。
可是眼瞧着婴宁也上前了,一咬牙,也上了来。
“小姐……我们真要在城隍庙住一晚?”她抓着手里剩下的碎银和本子笔,眼看着现在的情况和早晨出门的景象完全不同,早上还在温软帐红,晚上就在这样破败落魄的城隍庙里将就一夜。
心理落差有些大。
“不然呢?外面的人要抓我们,阿云你是选择住监狱还是住城隍庙?”婴宁不在意的说道,她翻找了一下城隍庙里面的东西,连贡品也没有,可见是落败成什么情况了。
阿云摇摇头:“那自然还是……城隍庙好些的。”进了监狱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更何况再烂也不会比城隍庙烂了。
“先不急着那些,快帮我找些烂木料来。”早春还是有些冷的,所以如果不生火,只怕是要被冻着了的。
婴宁拍了拍手,去在一些倒下的门窗那里搞了点被拆下来的小木板,这种槅门的木板早已经是年久失修,一脚踏上去就碎了不少。
“恩。”阿云来不及去伤感现在的情形,被婴宁使唤着也去找了木料,然后就要就一件很严重的事情给难住了。
光有布料不知道生火怎么办?手边也没有火折子或者打火石。
婴宁想了想,目标望向了城隍老爷面前垫子里的稻草,古人都会结草,若要钻木取火还是要有些可燃物导向的。不然还真燃不起来。
摩擦发热啊——
久远到像是很久以前的记忆,在课堂上物理老师喋喋不休的话语,还有那些荒野求生的电视节目中的各种科普。婴宁想着,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料,放上一些稻草,然后转起来,一层一层的钻,脑海里闪过各种记忆,清晰的就仿佛是昨日再现一样。
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动静,婴宁也不着急,她知道自己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这种重复重复再重复的一种实验。毕竟自己也算是运动生热了。
“哎?!冒烟了,这火升起来了。”阿云惊喜的看见婴宁选旋转的地方升起一缕小小的烟,淡淡的,但是还算是能瞧见。
婴宁鼻尖生了汗,嘴角勾出一丝笑意,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嗬,看她这单身多年的手速,也不是盖的。
木料里燃起一股小小的火花,阿云忙用手拢了,直到火苗大些了才松开手。婴宁撕了几张纸扔进去,碳物质其实更适合燃烧。
“小姐,你懂得可真多,像我我就不知道。”阿云先是因为突然燃起来的火苗感到高兴,可是想到现实,分明昨日还是千金大小姐的婴宁,如今却成了人人喊打的逃犯。这样的情况,叫她多少有些梦里缥缈之感。
还是因为自己太过弱小了,才会累的比自己还小的小姐来照顾自己。
阿云低下头,眼眶慢慢的红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早上起来还好好的,出门之前,老爷和夫人也都还好好在呢。这才几个时辰,就被官府贴了封条,掌柜的也被人抓了。”她呢喃着,还是没能从突发的巨变里反应过来。
婴宁对此也有些云雾之感。盛夏冰凉的石砖在提醒着她,只怕这次是真的了。
“别哭。”婴宁替阿云擦了眼角的泪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早就有人看我们何家不顺眼了,从那次的‘何半州’我就知道了。这是有人眼红呢。”
阿云一时有些脸红,不能照顾小姐就算了,还要小姐来安慰她。她抽了抽鼻子,一把将眼角的泪抹了:“可单单是眼红,为何要在这几天,老爷夫人不知道吗?”
婴宁回想了一下这几天何老爷的走动以及应酬模式,估摸着他是知道的。只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算不过这人心能有多冷,又有多少人,能为了这些东西铤而走险。
西方人说资本家能为了50%的利益就敢铤而走险,可见封建官僚也是如此。
“我想他们是知道的,只是这次太急切了。按常理,要审批一个封家的令信就是好几个月了,怎么之前没有半点风声,而且直接打击到咱们家的掌柜,我瞧着像是准备良久了。那里是这一天的功夫 。”婴宁撑着下颚想着。
“先前我看驿报的时候就有些觉得不对。”
婴宁不认为隐瞒队友让对方自己来理解是一件好事,毕竟一千人的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你不给人扳碎了说,人家不理解,那只能怪你自己。按照行军打仗的说法,这就是延误军情,是要凉了的。
“你看,到驿站的信息是先要给当官的,当官的是有单独的传信系统的,也就是说他们提前就能知道很多信息,相比他们,我们的知道的东西还是太慢了……”婴宁摇了摇头 :“这次打仗胜利了,是件好事。但是圣上居然要将武将收纳回京城,如果不是狡兔死,那就是证明……”
婴宁顿了一下,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晦涩,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剩下城隍庙中间被婴宁燃起来的火堆发着幽幽的光,风将小火吹得闪了一下。
“是要托孤了……”她说着,用一根小的木料将火撬开了些,让火苗得以接触更多的氧气而更加燃烧起来。
阿云从来不清楚这些,她一直以为看驿报就只是看看那些打仗胜利与否罢了,还是第一次能从这么短短的几个字里看出这么多意思。她死死的捂住嘴,防止自己发出尖叫。
“你的意思是说……咱们的当今是要——”
阿云有些惊疑不定的左右环顾了一下,四周只有面目狰狞的神像,一手捂住嘴,一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婴宁迟疑了一下,觉得应当是差不离多。
于是严肃的点了点头 。
“我的天哪。”阿云还是忍不住发出一丝感叹。
“居然……会是这么大的事情,可是这个,和我们何家有什么牵连?”阿云一时被这么大的事情震住了,或许是现实的皇权大于她对于神鬼的恐惧,叫她也镇定了下来。
“何家有钱啊?那些当官的如果想站队,想搞事,不得要钱?国库要搞事,不得要钱,怎么都是功绩一桩,随随便便安个名头就有这么多一笔钱。谁不动心?”婴宁摇了摇头 ,觉得自己还是把自家阿云养成了个傻白甜。
可是仔细一想,他们何家,就基本全是傻白甜啊。
哪怕行商搞点事情,也基本保持着基本底线,哪能和那群黑了心的禽兽是一堆。
这么一想,又觉得让傻白甜长大,实在是一件太过痛苦的事情了。
阿云张了张嘴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以往从那些夫人贵人的口中听到了些久远的传闻,比如什么为了家产内斗的事情,还有些更加过分的传说。可是一直都没能亲眼所见,如今见着了,发觉真的是半分也没有力。
以往觉得自家小姐实在是天真,还担心她这般心软善良,未来嫁人只怕不能掌控家里,对付姑嫂和婆婆。需要自己立起来,帮小姐打遍内宅。可是瞧着,小姐分明是什么都知道的,哪怕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事情,也被她从一点点的信息中过滤出来。
“小姐什么都知道……”阿云叹息一声,突然有些遗憾自家小姐不是男丁,若是男丁,只怕何老爷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若小姐去科举了,还用得着怕这些吗?她若是能去外面干一番事业,也不会只是这样。
“可也什么都做不了……”既然是官官相护,只怕是没有结果了。阿云想到这里,只有悲从中来,今天是逃了,可明日呢?终日惶惶不可度日,或者隐于山林乡野,更遑论还有那些不知道的恶处。
夫人和老爷又该怎么办呢?
只是她一抬头 ,又愣住了,火光映照下的婴宁,眼睛里闪着看不明白的光,更显得璀璨夺目,看起来坚毅勇敢,并不为当下的事件而感到悲愤痛苦,只有不屈的火焰燃烧着。
“小姐……”阿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怎么会做不了呢?”婴宁的声音缥缈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样,既然是想要银子,有想要杀人灭口,还想要人不去反抗。
那也想的太美了吧。
婴宁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许多事情在她看来其实并不算大事,同龄的女孩子也都是些小萝莉,一般来讲,不是什么过分的情况,她也浑不在意,所以也显得绵软了许多。
可这并不代表婴宁是个受欺负的人。
也不代表她,就真的只会认命了。
“他们不是想要杀人抢钱吗 ?那就看这个钱,到谁的手里了。”婴宁喃喃道,嘴角轻轻勾起来,在火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妖异鬼魅。
阿云看着心中一跳。
何家的钱是笔巨款,谁都动心,只是有些地方不知道何家是什么情况。假若现在有何家唯一的女儿来说,将这笔钱送人,只愿换取爹娘性命,那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吗?又有名声又有钱,还能落得干净。
若是当官的不敢收 ,或者只想分一笔份子钱。
那也简单。
这不是刚打完仗吗?
不论是要死的老皇帝,还是初登大位的新皇帝,应该永远都不会嫌弃银子太多了,是吧。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