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晏云当年声音微弱的建议当然没能改变裕城工大的寝室格局,不过他在四季广场旁的鹿湾花园购置了一间两居室,拉开窗帘,白鹿河、一号大桥和四季广场尽收眼底。他拥有了比单间更加私密的领域,在这座庞大的城市中无忧无虑地栖身于此。
他一度以为睡睡觉、洗洗澡已是它能发挥的最大作用了,万万没想到,如今他和它还能迎来更加庄严的使命。
对于他们这一行业的人来说,绘图和设计是基本素质,虽然七扭八拐地延伸到室内设计可能不算专业,但基本的想法还是略有一二的。唐晏云倚着门框,心想:许淮书会喜欢他家吗?
许淮书要是不喜欢,他是不是要重新装修?要不干脆重装一遍再喊他来吧!
转念一想,其实他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因为许淮书也许根本不会真的来,至少不会本周末就来。即便来了,可能也只是坐一坐、单纯地谈一谈——许淮书不是最喜欢坐在大路旁边清清白白地干说话了吗?
他们现在不用坐在路边了,可以坐在沙发上亲切交谈——唐晏云躺进沙发,身心舒驰,不由得浮想联翩。他拍了拍扶手,感觉这里适合发生一个情意绵绵的吻。
吻完了,二人自然不能握手道别周一再见,至少他的手不会那么绅士——也许这里还需要一盒纸巾和一包湿巾,先藏在茶几下面。
想着想着,唐晏云发出了诡异的笑声。他不敢说还会发生什么——他肯定强迫不了许淮书,但他直觉应该在卧室里准备点东西,比如拖鞋、睡衣,也许还应该买新的浴巾和毛巾。
他雇了一位家政公司的保洁大姐,每隔一两天会来他家打扫一遍卫生。大姐业务太熟练了,把他家收拾得窗明几净——屋里的空气这么清新,人在其中神清气爽,高考都能加十分,哪里适合做头昏脑涨的事?他还得弄点音乐和熏香。
唐晏云所能想到的事物越来越多,仿佛许淮书不是来坐一坐,而是要举家迁徙。他从虚无的畅想中感受到了切实的快乐,不得不重新审视满屋的家具,再次思考许淮书是否会喜欢这里。
成为许淮书有名无实的男朋友的第三天晚上,唐晏云本想浪漫地陪男朋友加班,谁知下了班,许淮书根本不在工位。
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很多活儿拿回家做也是一样的。他兀自在脑海中不厌其烦地列出了一张清单,一个人去吃了饭,一个人逛了商场,一个人在大雨来临前的大风天气里勾着一兜新买的日用品,快乐地走在大街上。
次日一早,唐晏云问:“宝贝,今晚6点,车库等你?”
许淮书无情地回复:“6点走不了。”
这怎么行?唐晏云严重怀疑许淮书是想临阵脱逃才推三阻四,就像小红帽面对狼外婆时本能的抗拒。
可他和他一屋子感情深厚的家具都说好了,今晚一定带人回去挨个临幸。
他心中磨刀磨得越火花闪电,手指打字越和风细雨,发了很多砰砰跳动的可爱红心,道:“没关系,宝贝。你要多久?多久我都等你。”
可能是许淮书在他的热情照耀下提高了工作效率,也可能本来就没什么屁事。晚上7点左右,唐晏云在餐厅吃了饭,又闲逛了一圈,回到办公区,恰好看见许淮书开始起身收拾东西。
“哎,”二人到了车库,唐晏云喊住他,走近几步,道,“别开了,坐我车走。”
他说话用的是嘴,许淮书却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像是严防有诈,问:“为什么?”
唐晏云:“你车进不去小区啊。这个时间回去,路边早就没有位置停了。”
鹿湾花园哪里都好,就是车位紧张。因为附近有一所小学,于是马路一侧被规划成了小学生专用通道,打了网格,哪怕是放假期间也禁止停车。
对祖国的花朵高度保护是社会责任,谁家的开发商也不敢置喙,只好让物业加紧监督,一车一位一放行,严禁外来车辆以走亲访友等各种名目混进小区影响交通。
许淮书不信:“别人怎么停的?”
唐晏云好奇地问:“‘别人’是谁?”
许淮书问:“别人去你家的时候,车停在哪里?”
“没有人来过我家啊。”唐晏云道,“我也是听别的业主说的,门口不让外面的车进。”
他说着,忽然明白了许淮书的意思,长长地“哦”了一声,嘿嘿笑了。
他再次正式声明:“从来没有人来过我家,你是第一个。”
他看到许淮书的眼睫飞快地眨了两下,神色似乎有一丝歉意,一直紧张地抿着的嘴微微张了张,像是想问什么,又十分难以启齿的样子。
唐晏云歪头看看,替他解惑:“你以为我会带外人回家吗?怎么可能?要去也是去酒店。但是你不一样啊,要不我给你钥匙?你干脆住到我家来吧,什么时候忙完什么时候回来,正好,我也就不用这样等你了。”
他说得字字真诚——真诚难道不是人与人交往的基石吗?可听完这话的许淮书表情看起来并不怎么开心,眼神有一点冷漠,还有一点凶。
“上车上车。”唐晏云唯恐夜长梦多,事又生变,一边招呼一边拉开门,把许淮书连推带挤,弄进车里。
“咔哒”一声,许淮书扣上了安全带,唐晏云有种落袋为安的感觉。
他启动了车子,边开边问:“为什么不去你家?你家离这儿应该比较近吧?”
唐晏云也忘了自己是从哪里听说过许淮书的住处的。
还有许淮书车的品牌、排量、配置、车牌号、哪天限号……他只要仔细想想,居然都能答得出来。设计院员工岗位相对固定,互相之间都很熟了,上班不必非得天天佩带工牌和员工证,可他除了记得自己的工号外,也记得许淮书的。
他还知道许淮书的身高在一八五以上——从前许淮书就比他高那么一点点,现在至少要比读大一时高了吧?也可能没长个儿吧,只是换了皮鞋,鞋底不一样了。
说到鞋,昨晚去买东西,唐晏云站在商场卖居家鞋的柜台前,脱口就报出了许淮书的鞋码。
他可没有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刻意收集,他又不是变态!可能只是偶然间道听途说?他也没有专门记忆,但不知怎么的,他一张口,就是能说得出来。
许淮书的脸色依然严峻,唐晏云逗他:“你不会是从来不收拾房间,不敢让我看见吧?还是你住在小猪的茅草屋?”
他对着许淮书的脸吹了一口气:“呼——风一吹就吹走啦?”
许淮书终于开口,语气不善地问:“你去不去?”
“那就去我那儿呗。”唐晏云只是随口一问,立刻不再深究,“我家又不乱,不怕人看。”
“是吗?”许淮书松了松领带,面无表情地说,“现在不乱,等会儿就不一定了。”
“……”唐晏云像嗑了一整勺芥末一样深受刺激,充满期待地踩下油门。
起初,他还比较矜持,在前引路,有个身为主人的样子,但一看见许淮书踏进他家的大门,他终于忍不住了。他没轻没重地反手关上门,迫不及待地拦腰把人抱住,双臂勒得许淮书和他身体紧密相贴,后背抵在玄关的墙上。
怀抱着心上人的身体愉悦和欺凌老实人的低级趣味轮流刺激着他,他唇齿间“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呲牙笑道:“我总算抓住你了。”
许淮书竟然也伸出手,环过他的肩头,抱着他轻声道:“是我抓住你了。”
治安队那次不算,这还是唐晏云第一次被许淮书抱住,他们之间从前横亘着的避讳、闪躲似乎已烟消云散。
他的手在许淮书身上恋恋不舍地来回抚摸,什么亲切交谈、友好交流,登时统统抛诸脑后。
他身体燥热,重重喘着气,低低地笑:“还不都一样……宝贝,我想要你。”
许淮书附在他耳边,不急不慌地问:“你是想要,还是想要我?”
许淮书嗓音清冽,居然能坦然说出这么露骨的话,唐晏云血脉喷张,心口一窒,几乎当场昏过去。
“当然是想要你。”他眼花缭乱,不辨是非,张口去咬许淮书的唇,却被许淮书一侧脸闪开了。
唐晏云没得逞也丝毫不生气,他今天有的是时间。
他松开了手,掏出钥匙手机扔在桌上,解下了碍事的手表,对许淮书道:“换鞋,进来。你穿这双,这是新买的。”
“是吗?”许淮书依言换鞋,边换边问。
唐晏云无奈:“当然是了,说了没人来过我家。”
他真是冤枉,这明明是他昨天吃了一肚子大风特地去买的。他原想据理力争,可见许淮书穿上他新买的拖鞋,那鞋码分毫不差,他有一种微妙的、正中红心的小快乐。
他道:“老许,差不多得了,你都说了几次了?你不要老把我想的那么……那样。”
许淮书拉着他的手,款款走到床边,用身体将他一寸一寸压在床上,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问:“哪样?”
唐晏云被他压着,有一点轻微的呼吸困难,又困难得心满意足。许淮书的胸口热得就像一只熨斗,熨得他五脏六腑舒服得卷起了颤巍巍的边儿。
他咯咯咯地笑,说:“不要把我说得好像个禽兽,可以吗?劳驾你想一想,就算我随便,难道所有人都陪着我随便?你看过《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吗?”
许淮书的眼睛一眨未眨,说:“没看过。”
“不可能吧?”唐晏云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捧着他的脸,慢慢压向自己,“这片子有段时间很火的。你再想想?”
许淮书道:“没看过怎么想?”
许淮书的脸近在咫尺了,唐晏云太想尝他的味道,按捺不住,一秒钟都不愿再等。他不由自主地仰起头去追,可还未捉到,许淮书忽然直起身子,离他远去。
与此同时,他感觉腰带一松,下半身被人抱了起来,空调的凉风亲密无间地吹在了他的屁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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