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咔哒
皮鞋踩着铺满玻璃的地面发出脆响。
“没事吧,织田作……嗯?伊酱也在。”看到面前的二人,黑发少年停住脚缓了口气。
“太宰……你怎么在这?”白色的男人刚走不久,就又来了人,织田作疑惑着难道是首领觉得自己一个人能力有限,加派人手前来调查的?
“是负责监视的手下报告,有长发男子刚刚从这家店里出来。”太宰顿了一下,上下打量着两人说道,“真亏你们能活下来,对方可是、‘白麒麟’啊……”
话音忽然停住,太宰瞳孔微缩,随意游走的视线簌地凝固在伊万的右手掌处。那里,松懈的骨肉自然垂落,有鲜红的血液顺着食指与中指的缝隙渗了出来,沿着指节一路蔓延而下,最终汇集在像是过度用力而变得苍白的指甲凹陷处,迟迟不肯滴落。
“这是……”太宰上前,想要捉住伊万的手腕查看伤口。
伊万猛地退后一步,太宰伸出的手指悬在半空,只堪堪碰触了残留着温度的空气。
指尖微微蜷起,太宰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没关系,是刚刚不小心刺破的……”伊万垂着眼轻声说着。他的身体还残留着应激反应的余波,那个男人残留的影像还在不断刺激着他的痛觉神经,像蚂蚁啃噬般,细细密密地久久不得消散。
“太宰”伊万抬起头看向太宰治鸢色的眼眸,一字一顿地,像是将每个字都咀嚼了千百遍般清晰地说道,“是涩泽龙彦……‘白麒麟’、是涩泽龙彦……”
听到这个名字,太宰怔忪了一瞬,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心不由得微微皱起。太宰眼皮半阖,虹膜处分明的边界像是打翻的泥浆般模糊开来,形成一片密不通风的漆黑。
“是吗,是他啊,所以才会疼的。”透出的漆黑紧紧盯着伊万的手心,那里,弯月形的伤痕深深的仿佛能看见皮肤底下最粉嫩的色泽,太宰最后一丝虚假翘起的嘴角也向着相反的方向弯了下去。
“……还是去附近的诊所包扎一下吧,是玻璃划破的话很容易感染。”织田作不放心地看着伊万流血的那只手,经太宰提起,他才刚刚注意到伊万受了伤,不过只当是碰到了展柜上的玻璃不小心而至。
“不去诊所。”伊万瘪瘪嘴,将右手背在身后,阻挡了两人的视线。为了转移注意力,伊万提议道,“呐,今晚我们在外面过吧,享受一下年轻人的生活。”
“首领会发火的吧。”
“他才没时间管我呢。”
森鸥外最近简直是住在了办公室里,深夜都很少休息。伊万也在森鸥外可怜巴巴的眼神中搬进了大楼,住在先代的房间。
即便挨得很近,但二人几乎没有交流的时间,他不回去森也不会注意到的……大概。
“哦哦哦!属于男人的夜晚,让我们畅快地痛饮吧!”太宰对这个提议举双手赞成,刚刚面上压抑的情绪一扫而空,连思索都没有,直接给出了一个目的地,“那么就那里好了,伊酱肯定会喜欢的~”
“那里啊——”织田作恍然,一脸赞同。
“……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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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座,东京最繁华的商业区,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开放。街道两旁林立着巨型商场,高楼大厦的屏幕灯光彰显着这里的奢华。
从横滨市区,乘坐东海道线,不出半个小时就能到达这里,若从未来港的位置出发,还会更近,直接乘坐地铁或是步行就能很快到达。
夜晚十一点整,在隔壁区域的抗争时期,银座这里依旧灯火通明,穿着(zhuo)时尚的青年们三五成群,聊着天肆意游荡在地上的星河中。
伊万三人来到的地方同商业街表面的喧闹繁华相比较,简直可以称之为与世隔绝。
那是一条狭窄的胡同,是两颗明亮的星子间生出的黑色细缝。若行走在大道上,很少有行人的目光会投向这里,因此他们也错过了从尘世间挣脱一瞬的片刻安宁。
这条窄巷里只有一家店,是他们此行所要来到的酒吧。不会引人注目的僻静之地,只有酒吧的门牌发着幽幽的亮光,悬在半空的门牌上绘制着的是位绅士的形象,下面红底白字标注着酒吧的名字——Lupin,那是一部著名的法国小说中侠盗的名字。
与大多数开在夜晚的酒吧不同,这里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没有迎门处花枝招展的少爷小姐,甚至这家酒吧的主体都是在幽暗的地下室。
顺着楼梯向下,能看到许多参差不齐粘在墙上卷了边的旧式贴报,两节楼梯的拐角处还钉着一幅复古的油彩挂画。
酒吧里点着灯,但明亮度与楼梯处一般无二。昏黄灯光下,能隐约看见墙壁上攀附着复古的纹路,贴墙站立的木制橱柜上摆放着喇叭花形状的留声机,留声机里放着没有歌词的优雅琴曲。
正对着的,‘L’形吧台后,穿着红色马甲的中年调酒师安静地擦拭着玻璃器,零星几位常客分散着坐在更深出的角落,虽然在酒吧拥挤的陈设内,彼此的距离并没有多远,但他们依然沉默着溺在自己的思绪中,享受着深夜中难得的孤独。
这个房间本身就应是古老的代言,无论是环境还是人,都仿若成为了一副从上个世纪就刻印在此的画,与外面糜烂的世界隔离开来。
伊万很喜欢这里,他感觉在这个狭小昏暗的房间中时间仿佛不再运转,每个人的生命都被无限拉长。
心中的欢喜使得连最后几节楼梯都不愿停留,伊万一个用力直接从倒数三级的台阶上跳了下去,脚尖一点,猫儿般地轻轻落地。他蹦跳着坐到了吧台前,顺着旋椅的惯性转了一圈。
“老板,来杯糖水。”不等太宰和织田作坐过来,伊万先开了口。
忽然坐到旁边的酒客让文职人员打扮的青年抬起了眼,看清来人后,眼镜青年瞳孔巨震,他迅速从转椅上爬了下来,对着外表毫无攻击性的金发少年惶惶地发出声音,“伊、伊……伊万大人!”
左侧,磕磕巴巴的声音响起,伊万寻声望去。入眼的是一个戴着黑框圆片眼镜,嘴角有颗黑痣,头发梳的很整齐的秀气青年。此时,青年举着铜杯的僵硬地站在地面上,神情诧异地看向这边。
与伊万的视线对视上,青年一个激灵放下杯子,向着金发少年鞠了个躬,他刻意压低声音有些紧绷地报上名号,“A组情报员坂口安吾,能与您在此相见,万分荣幸!”
“……啊、坂口安吾吗,好像听说过。”伊万歪着头,名字有些耳熟,但缺乏营养的大脑想不起来在哪听到过。
这时,太宰和织田作也走了过来,依次坐到伊万的右边空位上。
“看到伊酱这么开心吗,安吾~啊嘞啊嘞,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被人一靠近就大喊大叫嫌弃得不行。”太宰坏笑着看着坂口安吾拘谨的模样,朝着吧台后的调酒师喊道,“老板,请给我来杯市面上最新的农药水。”
“本店没有。”上了年纪的调酒师淡定地将装了糖块的白水推给伊万。
“切、明明白水都有提供”太宰撇了下嘴,低着头看着推到面前的加冰啤酒,莹莹的玻璃杯与球形的冰块相互应和,散发出漂亮的彩光。调酒师深知这位客人的脾性,送上了照常的饮品。
“一杯蒸馏酒。”织田作向坂口安吾打了个招呼,向着调酒师说。
早有准备般,金属质感的杯子被推到面前。
“一如既往的迅速呢。”织田作感叹一声。
思考无果,调酒师在这时推来了杯子,伊万没再理会站着的青年,迅速从怀里摸出一包白色的方块纸包,几下拆开,将内里红色的粉末尽数抖落进透明的杯子中。粉末遇水即溶,像红色的月光打散在水中,透明的白色霎时变得如同红宝石般炫目。
“唔吼——”伊万将整杯液体一饮而尽,发出畅快的叹息。
他举着空掉的玻璃杯摇晃两下,愉快地叫着,“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嘶,好疼……”末了,像是身体机能随着液体的流入恢复运转,伊万举着杯的手忽然颤抖起来,杯身险些滑落。连忙将被子放回吧台,伊万倒抽着气望着手心的伤口。
一小时前,为了转移由记忆引发的身体的虚假疼痛而抠出的指痕,在愈合的时候格外疼痛。仿佛惩戒般,在喝血过后,致命伤总会飞速的愈合,而这类小伤闭合得却缓慢而疼痛难忍,痛感比之受伤时还要难过十倍。
“疼疼疼疼——”伊万可怜巴巴地看看一旁的太宰,太宰专注地瞅着面前的杯子,手指戳着悬浮的冰球,连眼神都没有给他。
伊万只得收回眼神,捧着手狠狠地盯着月牙形的伤口处。看着皮肉缓慢的连接速度,伊万咬牙切齿地想着,要么干脆把这只手剁掉好了……
“那个,要不要绑个纱布。”织田作看过来,担心地说。
看到有人关心他,伊万眉头皱的更紧了,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
“呜——可是好疼,绑纱布也没有用吧。”伊万哭丧着脸说。
“伊万大人,我这里有止痛药水,要涂上看看吗?”这边坂口安吾麻利地从棕色的皮包中掏出一瓶没有标签的瓶子,慎重地递到伊万面前。
“啊!安吾先生真是个好人!”听到止疼,伊万眼睛亮起来,翻着的泪花也收了回去,开心地瞧着小药瓶。
“那就拜托你了。”,伊万说着,将手送了出去。
“欸?”坂口安吾没想到还要自己给他上药,瞬间紧绷了身体,但他推卸的话转到嘴角却没有说出口。向吧台后的老板要了些棉签和纱布,随后坂口安吾像是采集指纹般小心翼翼地沾着药水在伤口处涂抹起来。
“请忍耐下,涂完就不疼了。”虽然紧张,但坂口安吾的手很稳,并未对伤口进行二次伤害。
“嗯。”伊万乖顺地坐着,任由黄色的液体在手心处晕开,像是瓷白的玉器溅上了油渍,让人有种玷污圣物的罪恶感。
再加上斜着眼,像是要吃人般盯着这里的太宰,安吾压力倍增,明明握着棉签却仿佛在绣花,精细地描着边。
“好了。”绷带在末尾系好,坂口安吾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感觉比干了一晚的工作还要虚脱。
“谢谢安吾先生!”伊万甩甩缠着绷带的手,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不、不用,能为伊万大人效劳,属下才是倍感荣幸。”
“诶呀,不要这么拘谨啦,叫我伊万就好。”伊万拍拍安吾的肩膀笑着说道。
“不……”安吾小声说着。
“嗯?”
“伊……万。”是常人能听到的分贝了,安吾推推眼镜,掩饰般地闷头喝了口咖啡,苦味冲淡了心尖泛起的气泡。
“嗯嗯。”听到满意的称呼,伊万将椅子转了回来,示意酒保再给他的杯中续水。
连干两杯,伊万幸福地支着脑袋,看着调酒师擦拭杯子的动作,两条小腿悬空着晃来晃去。
“伊酱真的很喜欢这里啊。”太宰两指拎起酒杯,小幅度地转着圈,三分之一杯底落叶黄色的液体随着惯性像起风的湖面般卷起波浪。
一反常态地,在‘湖面’再一次荡起波浪后,太宰仰脖将其一饮而尽。
“呐,这里可是酒吧,伊酱不来点酒尝尝吗?”将空了的玻璃杯放在桌上,太宰用手掌捂住杯口,没有要求续杯。
伊万犹豫了下,看过中也为几瓶葡萄酒花空积蓄,他对酒这种饮品一度抱有浓厚的好奇的。但是在中也的邀请下品尝过红酒的味道,然后差点苦得吐出来后,伊万就再也没有尝试过,现在就连酒的味道也忘的差不多了。
俗话说,好了伤疤忘了疼。在忘记苦的味道后,经这么一说,伊万原本对酒的好奇心又蠢蠢欲动地冒了出来。
“可是…会吐的……”伊万眼神不由得流连在镶嵌于墙壁中的酒柜上,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渴望的眼神。
“那么,这样就好了吧……”太宰勾起嘴角,不知从哪摸出一根铁丝,毫无预兆地用铁丝的削尖处戳向自己的左手食指。
铅色离开指腹带出晶莹的血珠,太宰将其抬起举到伊万嘴边,诱惑般地开了口,“刚饮下酒精的血液和红酒是一个味道的,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唔…”伊万眼神盯着那抹透亮的红色挪不开眼,半晌,他抬眼看看太宰想要确认下言语的真实性,对方手指未动回以一个鼓励的微笑。
“……第一次喝太宰的血,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
太宰玩味地咧嘴一笑道,“哦呀,原来伊酱早就垂涎我的味道了吗,想要品尝的话,随时欢迎哦。”
“谁会想要啊!”伊万迅速挪开眼,一个俯身,将太宰的指尖包裹起来,细细地舔舐。
不过,这番糜丽的画面只持续了几秒钟。
“唔——”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伊万上身猛地挺起,没有靠背的旋转椅差点翻到过去,被他身后的安吾急忙扶住。
“谁、谁许你摸的!”伊万捂着嘴,眼睛睁得老大,眼眶中似有水雾升起。
“欸——”太宰摩挲着食指,一脸无辜,毫无避讳地袒露自己的罪行,“伊酱又把牙齿磨平了啊,手感都变差了。”
变差个鬼??别说的跟以前摸过一样!
愤愤之下,伊万脸涨的通红,一时分不清是酒精起了作用还是单纯地被气到了,总之,话哽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
眼不见心不烦,伊万鼓着脸,将视线转回酒柜的位置,不去看身边的绷带精。
静下来,柔软的舌尖轻舔过口腔内壁,伊万不自觉地回味了下太宰血液的味道。说什么刚饮完酒的人血液里带着酒精,伊万可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留存舌尖的只有封存着的浓郁的茶蘼气息,还是那种尘封数年,带着泥土味的,口感并不比其他人的香甜多少。
“味道怎么样?”太宰探过头,眼神中似乎藏着某种期待地望着伊万。
“不怎么、烂泥一样……”伊万吐了下舌头,语言功能最先产生混乱,随后眼神迷离起来。
虽然没有酒精的味道,但似乎酒精的作用正在发挥着。伊万的头脑昏昏沉沉,琳琅满目的酒柜在他眼中模糊起来,碎片样的彩色光芒拼凑在一起,形成一片七彩的墙壁,像教堂里的彩绘玻璃,熟悉温暖地令人心醉。
“……混蛋太宰……”伊万倒下前,似乎说了这样的话。
额头在砸到冰冷冷的桌面前,被太宰一手托住,摆弄好姿势后,才将其放在交叠的臂弯上。
“没想到一滴就醉倒了。”太宰摊摊手,丝毫没有将别人灌醉的心虚感。
“这样的体质真是让人放不下心。”织田作轻抿口酒说。他最近捡了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来养,对小孩子或是像小孩子一样的人更加爱操心了。
“所以森先生才要看的那么紧啊……”太宰将杯子推给酒保,酒水重新没过杯底。
一旁张着嘴许久未曾吱声的坂口安吾吐槽到,“也就太宰君有这个胆量戏弄伊万大人了,其他人可是连想都不敢想。”
“嗯?为什么不敢想,很有趣啊。”太宰趴在吧台上,歪着头懒洋洋地说,“话说,安吾刚刚怎么那么紧张,刚见到我们时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难道说,伊万长得更凶残些?”
“不是……”安吾双手环着装着咖啡的铜杯,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敲击,“你知道的……黑手党的人都或多或少对他存在着某种感情……”
“像是漆黑的泥沼上空透出的光亮吗?”太宰问。
“也不像是,那种感情更像是看到了心怡的猎物,因为太过美好,连碰触都觉得奢侈……嘛,这个比喻也不太恰当,说是蕴含敬畏还差不多——”安吾思衬片刻,但始终形容不出那种感觉,顾不再继续说下去。
太宰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似是想到了什么更感兴趣的事,他转过脸看着织田作,好奇地问道,“那织田作是什么时候认识伊酱的,在我知道你这个人前,你们就互相熟识了吧。”
安吾听到这话也将眼神投向织田作。
被两人盯着,织田作放到嘴边的杯子顿住,似是久远的记忆忽然被唤起,有清晰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他眼神放空兀自理了会思绪,才缓缓地说出口。
“那是先代在位时的事了……”放下酒杯,轻微的震感在液体表面荡出一圈圈波纹,仿佛时间的光轮,将织田作推向过去……
那是个像这间酒馆一样狭窄昏暗的死巷,两边是高耸的大楼,在这里发出的任何动静都不会被外界知晓。
织田作是来收尸的,为冲突中被射杀的己方成员。此等活计累人又得不到好处,所以最后都推给了他。
来的时候,已经有些人站在了那里。黑压压的漆黑中,一身白袍,金发闪耀的人仿佛自带光芒,不由自主地视线就追逐在那人身上。
这是港黑的天使,光看背影织田作就认了出来。那是首领最宠爱的人,是黑手党人人新生向往之物。
“伊万大人,属下织田作之助,奉命前来回收本部成员。”他当时应该是说出了这样的话,不过现在的记忆里只剩下自己紧张的布满汗水的手。
伊万没有去看突然出现的红发青年,只是抬手示意身边负责保卫的人员把枪放下。
紧接着,织田作看到金发少年伸出手,一圈圈光晕以瓷白的指尖为中心扩散开来,像一张金色的网,将地上躺倒的没有生息的人全部笼罩其中。
“……唔……嗯……”巷子里安静片刻,躺倒一片的‘尸体’中,忽然有人倒抽口气,胸口剧烈地弹起,断断续续地传出口申口今的声音。
织田作捏紧手指防止自己惊呼出声,随对伊万能令死者复活的能力早有耳闻,但当面看到的震撼还是无以言表的。织田作看看四周站立的黑衣护卫,个个身板挺得笔直,他们倒是适应良好,似乎见得多了没了新奇感。
平复了下心情,织田作以为自己的任务就要这么不了了之了。但是突然,金色的光晕停止了,取而代之的,一把做工精美线条流畅的银色手枪出现在了伊万的手中。
只见金发的少年走到一个半睁着眼仅存一丝生息的男人身边,俯下身,声音如镜中花朵平静地问道,“你,想要我治好你吗?”
地上的人是心口的贯穿伤,他瞳孔扩散,喘息声似乎直接从胸腔中传来。
“伊万、大人……”勉强聚焦到上方少年的脸上,男人的眼神似乎亮了些,虽气若游丝但异常坚定地说着,“……请您……赐予我……死亡……”
“真是奢侈的愿望。”站在一边,织田作似乎看到伊万嘴角翘了起来,虽然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但那抹笑容一直持续到子弹爆开了头颅。
这是一场别样的杀戮,似乎是生与死的游戏,决定权掌握在猎物手中。
这很好选择,如果你说了要生,那么伊万会毫不犹豫地给予治疗。
但每一个重获新生的人脸上都没有喜悦,反而紧抿着唇,像是对自己的决定极度懊悔……
“为什么死而复生反而不满足?”坂口安吾疑惑地问。
“为什么呢,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织田作怔怔地望着前方出神,“据说,从地狱回来的人会被港黑的天使厌弃,这样。”
其实他也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含义,不过说出这话的人一脸后怕,感叹着幸亏自己没受过重伤,不用做这道残酷的选择题。
“大致知道一点这事”太宰转着玻璃杯低声说道,冰块随着转动敲击杯壁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不过只有织田作看到过那时的伊酱,实在太不公平了,我也想看!”太宰撅起嘴孩子气般不满地说。
言罢,太宰甩开酒杯,直起身,伸出手就去捏伊万的脸蛋。边捏还边诵经般地低吟着,“啊,伊酱、伊酱,赐予我死亡吧,赐予我死亡吧伊酱——”
伊万被打扰到,紧锁着眉头,但怎么也无法清醒过来。
“再怎么样他也听不到,等人醒了再说吧。”织田作认真地出着主意。
“……这时候不是应该对话语本身进行批判吗。”坂口安吾无奈地看着玩闹着的太宰,虽然说着危险的话,但这一刻,这个阴郁的少年变得前所未有的真实开朗。
“要碰杯吗?”坂口安吾忽然这么说。
“当然!”太宰放过伊万的脸颊,随即抓起他的手腕,摆弄着将自己的玻璃杯塞了进去。
将伊万握杯的手高举起来,织田作与安吾的杯子也在同时碰了过来。
铛—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
“为美好的夜晚——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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