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二人醒来时已经是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了。或许是因为俘虏底层黑手党起不到任何威慑作用反而徒增口粮，所以被带到这里关押起来的就只有伊万和太宰治两个黑手党高层。
这里应该是某处废弃的工厂或者待拆迁的公寓楼。关押他们的这间房屋有百余平的样子，墙壁掉了漆，唯一的窗户被从外部焊死透不过光。地上零散地堆放着应该是从各个组织搜罗来的黄金、珠宝，奢侈品等，并且这些价值连城的物件在他们来到的几天里每日还在成倍地增加，就像是巨龙的巢穴，透着华丽而贪婪的气息。
似乎这间屋子本来没有想过要放置人质，或是说没有想过有活人光顾，因此没有配备审讯、铁链等囚禁设备。伊万和太宰治只被扣了手铐、用麻绳捆绑住双脚，就被扔在一推泛着微光的宝物中。
照明用的是两架复古的油灯，高悬在锈迹斑斑的铁门两边。但与普通燃油灯不同，这两盏油灯的燃料不是蜡油，而是比之昂贵数万倍的——宝石。
红的绿的蓝色的光点交错闪耀在攒动着的明明灭灭的火焰中，映照在墙壁、地上，形成一片片糜丽的如同教堂彩绘玻璃般的美丽图案。
伊万刚刚醒来就看到这样一副别具吸引力的堕落美丽的场景，一时被迷住了。他眨眨眼，半晌才回想起昏迷前的情景。
记忆回笼，伊万眼神四处搜寻了下，随后落在了一边悠哉悠哉躺在堆成山丘状金币上的太宰治，没好气地说，“所以……你到底怎么想的。”
太宰两手被铐在一起，没法分开行动。他干脆侧过身，两手一起拍了拍旁边空出来的‘金币床’位，示意伊万过来。
伊万瘪瘪嘴，毛毛虫一样脚掌用力，屁股蹭着地面挪了过去。
没有防备地重重躺在金币堆里，伊万隔得一激灵，一下子忍受不了地直起身，瞪着身侧还很舒适地仰面朝上的太宰治。
果然话本中设想的拥着黄金入睡什么的，一般人是无福消受的，最起码还得搭配一套厚如城墙的皮肉才行。
挪了挪屁股，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伊万转过头凑近太宰治。为防止屋内有监控，他特意压低了声音道，“说说看吧，进都进来了，之后怎么办。”
“唔——”太宰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朝着伊万的方向在钱币上滚了一圈。顺坡滑下时碾压的惯性带动着‘小山’表面松动的物件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太宰顺势直起上身，下一秒又没有骨头似地精准地将脑袋搭在了伊万的肩膀上。
清脆的珠宝金币敲击地板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格外响亮，伊万能清晰地听到在它们落地时门外传来的些微脚步和衣物摩擦声。
——外面是有人看守的，至少两个。
伊万没有动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等待太宰继续说些什么。
“接下来嘛——”太宰几乎是贴着伊万的耳朵懒懒地呼出气，“接下来就等小矮子来救喽~”
热气逼近敏感的耳蜗，伊万歪歪头，不敢置信地小声说道，“我带了那么多异能，怎么说也能将门外的人干掉吧？为什么还要等中也哥来救？”
太宰治咧咧嘴角，别有深意地回答道，“我们的目的可不是要干掉几个人，而是要将导致抗争的病根彻底铲除。而在大战没有达到尾声时，再怎么抵抗也不过是火上浇油……所以，伊酱就安心地待在这里，等待终结到来的那天就好了~”
“啧，说得有理有据，其实就是觉得我弱爆了吧！”虽然他除了某些方面确实连普通人都不如，伊万抖抖手铐，有些不爽快。后背由刚刚那一下子还在隐隐作痛，伊万不禁委屈地叹说道，“早知道要跑到这种地方待上好些天等待救援，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来了……”
可惜上了贼船不复返。还以为太宰有什么简洁明了高效率的主意，结果是做送人头当人质这种长跑式活计。没有提前说明的计划就是有风险……他好想念冰箱里的小蛋糕啊……
想起蛋糕，伊万伸手抹过颈间的吊坠……然而，手心滑过，只收获了一串透明的空气。
“……”
伊万呆了一下，随即在身后的人没有反应过来时，身子一歪，斜斜地倒在太宰腿上。
太宰下巴处突然空了，他反应迅速地抬起脑袋稳住上身，双手举到胸口防止自然滑落砸到腿上人的脸颊。
“？”太宰不解地低头看着突然躺倒的人。
……伪装用的帽子早就消失不见，伊万头发没有约束地飘散得到处都是，像用阳光编织的金线团，不过是用黄昏时暗淡的光芒。
伊万艰难地翻了个面，使面部朝上。不知怎地，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双眼无神，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
“太宰……”伊万有气无力地吐着气，“完了……我的异能力好像过时间了……”
“……”太宰治睁大眼睛，也是一副没想到的样子。看着已经与普通吊坠没有区别的饰品，太宰沉默了一会，随后状似勉强地叹口气，“唉、那我只能忍痛将自己献给伊酱了，伊酱可要温柔地对待我啊——”
“我就算饿死在这里也不要喝你的血了！”伊万闻言，抬手抵住太宰靠过来的下巴，凉凉地说道。
他还记得上次在酒吧的狼狈样，虽然是酒精的作用，但毕竟直接喝的是血，心理上一滴醉这道坎还有些过不去。
“有我在怎么能让伊酱有饿死这么凄惨的死法——”太宰努力低着头，与下巴上托举的手掌做抗衡。
“谢谢你，还是让我凄惨地饿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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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一个鸡蛋加一杯水，晚餐一片面包加一杯水。
这样的一天两顿饭是伊万和太宰作人质期间的标配。对于正常人来讲，这种配置是完全可以满足生理需求、维持饱腹感的。但是对于伊万来说，圆滚滚的缺乏糖分的水煮鸡蛋和毒药也没什么区别了。
在最开始的几天，等送饭的人离开，伊万会迅速将自己份的鸡蛋藏在珠光宝气的小山堆下，光靠晚上面包片中少许的糖分维持生命。
可是在第四个鸡蛋到来时，与之共同而来的是自从被抓来就没有看见过的涩泽龙彦。
照常送饭的人低着头安静地将两个承装着食物的盘子放到伊万和太宰治面前，随后向涩泽龙彦深鞠一躬悄声退出去关好门。
门关上，涩泽龙彦抬起步子慢条斯理地走到伊万身侧。
太宰把玩着手中的鸡蛋，眯着眼上下扫视着涩泽龙彦，从对方的神态上丝毫察觉不到正在参与大战的疲惫感。
微微弯身，涩泽龙彦修长苍白的指尖拾起圆润的还残留着一丝温度的鸡蛋，俯视着仰面躺在地上的伊万，他执着食物缓缓开了口，“听说……有个小朋友不好好吃饭，对于成长中的孩子来说，这可不行呢。”
伊万闭着眼十指交叉放在胸口一动不动，不想搭理说话的人。
但站着的男人却擅自曲解了其中的意思。
“哦？是想要大人亲自味道嘴边吗——真是爱撒娇的小朋友。”涩泽龙彦自说自话地蹲了身，手指灵巧地动作几下将蛋壳剥落，露出内里的白嫩柔软。
“来，张嘴——”
伊万别过脸，再次用行动表示拒绝。
涩泽龙彦托着鸡蛋的手没有缩回，他像是对待一个发小脾气的孩子般温和地说道，“挑食可不是好孩子，你也不想、我帮忙直接把食物塞到肚子里吧。”
如果说失忆不会改变性格的话，伊万认为这般带着威胁意味的话，对方是绝对做的出来的。
不过这种带着威胁的温和话语让伊万更加产生了抵触情绪……他想起在实验室时，涩泽也常常以这种形式否定他——不管他再怎么配合，也终究只能得到一句‘成为不了人类’为结尾……
嗷呜——
伊万猛地坐起身，张大嘴一口将柔软的鸡蛋包裹进去，顺带报复性地用牙齿狠狠磕了下涩泽龙彦的食指。
食指关节连接处瞬间青紫，苍白的皮肤上显出一圈牙印，虽然样子骇人，但实际上一点皮也没有破开。伊万遗憾地鼓着腮帮子，凶狠地瞪着涩泽的手指，心想怎么没能将其直接咬断……
“咽下去。”涩泽不在意指骨处的肿胀，依旧微笑着看着伊万。那神情仿佛只是被家里的猫咪挠了一下般不值得注意。
恨恨地咀嚼了两下富有弹性的蛋白，伊万浑沦吞了下去。随后一把抓过碟子上的水杯，咕咚几口喝完。完成进食任务，伊万却像经历了场恶战般脱了力气重新倒了回去。
“好孩子。”涩泽撩起一缕铺散开来的金色发丝，奖励似的抚摸几下才起身离开。离开前，长发男人还好心情地放出了明日还会再来的死亡预告……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伊万恍惚地望着天花板，感觉胃里一顿翻涌，剧烈地像是要撞破肚皮冲出来。
太宰治在旁边刚刚把鸡蛋的外皮剥下来，自娱自乐般他将没有断口的蛋壳摞起来重新组成一个没有内容的‘鸡蛋’，才将手中的软软的蛋白小口小口吃了进去。
闻言，太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含糊地说，“没有哦，虽然说我也想和伊酱一起看看那边的风景，但是现在不是哦。 ”
……还不是啊……
伊万绝望地闭上眼，试图用装死的方式挨到晚上，等待拯救身体的糖分到来。
可惜等待的时间总是如此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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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涩泽龙彦似乎沉迷于每日一次的喂鸡蛋活动，每天雷打不动地随着早餐一起到来。
这让伊万重新感受到了初次与中也相处时那种按时按点被迫‘试毒’的悲惨生活。那时候还有血液进行身体清零，但现在只有每天一丁点的糖分，根本支撑不了身体进行异物分解。
因此在白天，伊万努力让自己的消耗降到最低，但营养还是入不敷出，身体的饥渴在一天彻底爆发开来。
“太宰……你怎么变成蛋糕了……”伊万躺在地上，头向后仰，脖颈凸起形成完美的弧度。自下而上的视角中，伊万看到黑发少年的形象在人和黑巧克力蛋糕间不断切换，甚是诱人。
“诶呀，伊酱挺不住哦，要喝血吗？”太宰治积极地将脑袋凑过来，低着头看向伊万。
“不要——不要太宰的血——”即使是饿得头晕眼花的状态，听到这番言论，伊万还在坚持着……不过，看着越来越近的‘巧克力蛋糕’，伊万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液，受到魁惑般情不自禁地开了口，“血——不要，蛋糕——可以——”
说罢，伊万张开嘴，猛地朝着近在咫尺的美味‘蛋糕’咬了下去。
“唔！”太宰没想到会被突然袭击，他捂着腮帮子极速弹起身。
咚咚！外面的看守听到动静用枪身敲了敲铁门，要他们老实点不要出声。
太宰将哀嚎吞回肚子。
“伊酱也太凶狠了吧，嘶——”移开手掌的脸颊处，一圈椭圆状的小巧牙印颗颗凹陷地排列在靠着下颌线的位置。
伊万此时双眼通红，闪着骇人的光，似是连话都听不进去了，他紧紧盯着太宰的脸颊一刻也不放松。那样子仿佛一匹饿狼盯上了猎物般，恶狠狠地等待着扑过去的时机。
“嘛，都说了要温柔点。”太宰对伊万的眼神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大胆地按着伊万在地上滚得毛燥的脑袋，使之停靠在自己的大腿处。
伊万挣扎着想要咬上按着他的手，但被抵着额头，无论是猫咪狗狗还是人类都神奇地无法轻易挣脱，再加上脱了力，伊万完全被压制的动弹不得。
“好了好了，这就来喽~”
有趣地看了会伊万张牙舞爪的失智模样，太宰治才大发慈悲地说着话，松开了手。
送开的拇指迅速搁在嘴边，太宰没有犹豫地张口咬破指腹位置，鲜红的色泽在下一瞬间从伤口处溢了出来……啪嗒——未经收束的红色落在了伊万的眉心，顺着鼻骨缓慢地滑动向脸颊一边。
眼睛一眨不眨地睁着，伊万痴迷地看着上方耀眼的红色，像是嗷嗷待哺的小鸟般乖巧地张着嘴等待着食物的到来……
“真乖。”太宰没有继续逗弄伊万，而是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将渗着血的拇指垂了下去。
早已等得不耐烦的伊万伸出舌尖，细细地摩挲舔舐着将血液卷入口腔，随后发出满足的呼噜呼噜的喟叹声。
忍耐着指尖麻痒的感觉，太宰安静地看着伊万吃饱喝足后一点点似是困倦般缓缓闭上的眼睛。即使已经睡了过去，但金发少年还是紧紧抓着那只给他带来温暖的手不松开。
许久后，伤口处的液体已经干涸向大脑传递刺痛，太宰才恍然间回神。
“……就是这种感觉吧……呵呵……真是可怕……”太宰一点点抽出被禁锢着的手，移到嘴边，舌尖轻舔，凝固的血液受到高温的刺激再次流动起来……
一如既往的味道。
太宰吐了吐舌头，不再管还在流着血的地方。
“……这种卑劣的情感是无法被分享的，伊酱知道吗。”太宰垂着眼，自言自语般地喃喃说道，“所以……该怎么办呢……”
没有人回答。
太宰收敛起嘴角的弧度，身体向后躺倒在冰冷冷的地上无所谓地想着，如何拐走一只猫咪呢……真是个令人困扰的话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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