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啊,伊酱。”
在光芒彻底侵占眼球前,太宰抬起右手,捂住了半边松散掉的绷带,世界又变得灰暗了。
看到这人又想含糊过去,伊万干脆抓住太宰的肩膀,手心用力,对方的身子被迫转了过来。
……已经有这么高了啊。
两人面对面,伊万才发现这一事实——正面对视的话,自己的视线只能到达太宰的鼻尖。
明明性子还是以前那样,随随便便发着孩子的脾气,又像孩子那般敏感的不像话。说不定哪句就会让他闷不做声地发火,如果没有人发现,难道一辈子也不要自己灭火吗!
所以说啊……
“光长个子有什么用,本质上还是个小孩!”伊万一巴掌拍上太宰的脑瓜顶,向下一按,两人的视线终于水平接轨。
鸢色映照着殷红的宝石,太宰眨了眨眼,对这番突如其来的平视竟然产生了几分无错感。
此刻,透过另一个人的虹膜,太宰治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表情……难堪地像个落了水的孩子,狼狈地让他想要立刻逃开。
“总是躲躲藏藏的算什么,你在生气吗?还是其他什么,给我说清楚!不讲清楚的话谁会知道你又在闹什么别扭啊,混蛋!”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太宰,伊万几乎是吼出了声,仿佛是将半年的憋闷气一股脑地倒了出来,以还算和谐的方式哗啦倒回了罪恶的源头上。
被近距离的声音震到,太宰想要说什么,但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垂下眼,缓缓叹出口气,像是因为看不到自己的影子而放松了神经,当他再次开口时,喉咙间终于挤压出了回应。
“我没在生气哟,也没有在那别扭,”太宰用着玩笑般的语调轻轻说着,“伊酱多少也有猜到吧,我啊……”
话音一顿,太宰突兀地放下了右手,绷带瞬间失去了支撑无助地顺着光洁的面部滑落。
那是与左侧一模一样的完好无损的一半,没有丝毫可以称之为缺陷的半边。
说来可笑,这是伊万第一次看到太宰完整的面容。他有些发怔,身体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比例完美的五官在眼前逐渐放大。柔软的发丝蹭过伊万的手心,麻痒像是投过皮肤搔在了更深的地方,最终兜兜转转汇集在面颊处。
自此,两人之间再无缝隙。
太宰微微抬头,嘴唇近得似乎碰到了白嫩的耳垂,剩下的半句话就这么混着灼热,忽略了空气的传播直接流进了伊万的耳膜,“我啊、厌倦了呢……厌倦了这样无聊的世界,厌倦了黑手党枯燥的生活,厌倦了……”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伊万大概知道那是什么,心中滚烫的热流如同汇入了寒潭,瞬间冻结。
“认真的吗……”喃喃地念着,伊万冰雕般僵在了原地,而那个说出了残酷话语的人已经直起了身。
像是刚刚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太宰双手灵活地缠好了右眼的绷带,带着恶作剧成功的表情,他嬉笑说道,“当然是开玩笑的了,伊酱难道当真了吗?诶~真好骗。”
幸好,是开玩笑的……是开玩笑吗?
向日葵花束好像突然边得沉重无比,伊万收紧了手臂,但花捧依旧沉重得往下坠着。没办法,他只得将另一只手也圈了上去,两手环抱着重新将花捧挨到了胸口。
低着脑袋沉溺在橙黄的色彩中,轻柔的香气如同温暖的水波轻抚。
“骗子”伊万淡淡吐出俩个字,他像是在与手中的鲜花交谈,再没有抬眼看向别处。
“……”
金发的少年与代表阳光的太阳花,美好的可以绘入画卷。明艳地让太宰有些舍不得移开视线,可是【放弃吧。】
放弃什么?
【不要奢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他只是觉得有趣。
【太认真了啊,我会嫉妒的,太宰君最好尽早明白这件事。】
认真?这种东西真的是他会拥有的吗?
【——他是我的。】
……
不需要开口道别,因为注定得不到回应。
太宰收回目光,一时间竟不知道还应该将视线放在何处。他转过身,这回再没有人强硬地拽住他,让他在灰暗的世界中窥得片刻光明。
就这么的,太宰离开了没有伤员的病房。
XXX
复古的墙贴,厚重的地毯,华丽的大床。曾经先代的临终之地,现在彻底成为了伊万的常驻卧室。
——陀思,和我聊聊天吧,好无聊。
松软的大床上,伊万枕着枕头,长长的头发被聚拢在上方,他仰躺着将手机举过头顶啪啪敲着按钮。
而刚刚打出的这行话,不知道什么原因被他迅速删掉了。
——陀思,我想你了……
刚打完标点,伊万摇摇头,再次清除了记录。
百般纠结,最后他还是不知道应该发什么好,干脆地,伊万直接打出对方的名字就放弃似地发了出去。
——陀思……
对方那么聪明,应该能体会自己的意思吧……大概。
伊万将手机丢到一边,随手抓起枕边的话本盖在脸上。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想要向陀思表达些什么,只是在通讯录中翻到了对方的名字,然后忽然地想和他说说话,仅此而已。
等待回复的过程格外漫长,这一等就等了三天。因为这个理由,伊万也任性地在卧室躺了三天,连森鸥外举着蛋糕诱惑,也意志坚定地没有向门外踏出半步。
直到第四天,发出去的讯息依旧没有回应。
而反常地,今天一整个白天,森鸥外也没有来过。
伊万套着长过膝盖的白色荷叶边睡裙靠在床柱上安静地捧着书,推测或许是哪里又出了乱子,对方忙着公事脱不开身。不过来与不来也没有什么差别,还是手中的故事更加具有吸引力。
摊在膝上的书本包着暗红封皮,伊万不记得自己取来过这本书,但它确实就躺在卧室的书柜中。没有作者没有书名,只在简介中简短地写了句【一本童话。】,再无其他。
除了神秘的来历,故事的内容更是仿佛有魔力般,令人想要一口气读完。伊万也想趁着这段时间不间断地将故事读完,但他从早上起就开始阅读,到了现在只是看到了故事的中段。
伸了个懒腰,抻了抻疲软的筋骨,伊万呈大字倒在床上回味了下刚刚读到的内容。
故事大致是这样的——
从前有一只黑漆漆的小乌鸦住在枯山中,有一天枯山的主人不见了,小乌鸦高兴万分扑棱着羽毛飞了出去。
然而枯山外是一片更加巨大的森林,为了不成为猛兽的食料,聪明的乌鸦找了一座小木屋,死皮赖脸地跟上了木屋的主人。
木屋的主人是一位兽医,在问清楚事情原委后,欣然接受了小乌鸦的入住。但是某一天,兽医拿起颜料将乌鸦漆黑的羽毛涂成了金黄金黄的颜色,说道【现在开始,你是一只金丝雀。】
还没等乌鸦明白自己为什么随随便便改了品种,第二天,兽医就提上装着乌鸦的铁笼子作为礼物送给了守林人。
守林人很高兴,给了兽医很多奖励。虽然他有许多飞禽猛兽的手下,但守林人对金光闪闪的乌鸦格外喜爱。
但是守林人老了,林子因为他的过度挥霍变得衰竭,兽医凭借乌鸦受到的喜爱取得了守林人的信任,并在对方最为虚弱的时候一举夺过森林的掌控权,成为了新的守林人。
为了挽回乌鸦对自己的喜爱,在成为守林人后,兽医搜罗来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凑到乌鸦身边。
然而不知道是乌鸦金色的羽毛过于绚丽还是什么,没有几个动物愿意接近它。
同时,乌鸦也对自己虚假的包装很没有自信,所以很长时间过后,它只交到了三个朋友,一只只有耳尖带有黑毛的雪白的狐狸,一只体型娇小的橘色狮子,还有一只红棕色的短毛狗。
有了新朋友的乌鸦每天都很开心,它最喜欢做的就是围着它的朋友们打转。
可是之后的某天,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灌溉了森林,乌鸦金色的颜料被冲洗一空,又恢复成了黑漆漆的样子。这时候的乌鸦已经接受不了自己丑陋的外表,它害怕地蜷缩起来企图逃避外界的目光。
就在它快要长进地里时,狮子过来拨了拨它的羽毛。乌鸦抬眼,狮子张张嘴,‘喵’地一声吼了出来。
啊,原来狮子不是狮子,而是一只凶巴巴的山猫。乌鸦挥了挥翅膀,重新恢复了活力,因为它发现不只有自己藏着秘密。
解开心结的乌鸦渐渐原谅了兽医,生活又恢复了每天吃吃喝喝打打闹闹,另外,乌鸦还通过狐狸认识了一只表情严肃的浣熊。
本以为这就是今后全部的生活,然而某一天,狼群攻击的森林,动物们受到了袭击,浣熊也在这时走丢了。
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隐秘,兽医将狗派了出去正面与狼群首领对决。对决当天,狐狸来找了乌鸦,希望乌鸦可以帮助狗战胜狼群首领。
在此之前,因为狐狸的口是心非,乌鸦与狐狸闹了很长时间的别扭。但是事关另一位朋友,乌鸦还是忤逆了兽医,拎着狐狸飞去对决之地。
战斗很顺利,乌鸦的喙尖锐而锋利。
决斗结束,狼群尽数消灭,但乌鸦也负了伤,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狐狸上前温柔地舔了舔它的羽毛,然后背着狗,头也不回地离开,甩着尾巴消失在森林深处……
故事到这里告一段落,伊万呼出一口浊气,暗暗在脑海里把狐狸的尾巴毛揪了个精光。
这本书应该有名字,前半本叫乌鸦历险记,后版本叫乌鸦复仇记。伊万这么想到。
缓了缓神,他坐起身打算接着把后半本的故事看完。还有那么长的情节,除了涩泽的订制童话,其他的童话故事一定会让乌鸦振作起来,到达一个欢欢喜喜的大团圆结局。
刚翻开书,那边却突然传来了‘叩叩’的敲门声。
“直接进来就好,门没锁!”伊万冲着门口喊道。
门后的人听到这话却没有立刻推门而入。
“咳咳……”那人先是清了清嗓,随后用着刻意压低的少年声音隔着门板回复道,“伊万大人,在下奉命给您带来信件。”
见对方过于‘礼貌’就是不肯进来,伊万感叹了下他雷打不动的倔脾气,无奈地放下话本站起身开了门。
“好久不见啊,芥川。”伊万友好地朝着正在成长期的少年笑了笑。
不自在地别过眼,芥川龙之介生硬地递出雪白的信纸,“信我带到了,告辞。”
说罢,黑色大衣已经利落地转了个弧度,潇洒走开。
“这么不会讨人喜欢可是交不到朋友的!”伊万对着芥川的背影语重心长地喊道。
黑色的身影顿了顿,随后像是清风耳边过,没有任何回应地继续迈步。
芥川真的能交到朋友吗……伊万表示深深的担忧。至少在芥川来这里的半年,伊万没见他对除了太宰以外的什么人主动亲近过。
只对那人唯命是从,那么手中的信也是太宰要求送来的吧。
是道歉信吗?
伊万撇撇嘴,觉得这个想法过于不切实际。
白色的纸被草草地从中间折叠,虽然太宰先前的话还横亘于心中,但伊万还是秉承着万一对方说的是人话这样的思想展开了纸面。
在黑色的字体映入眼帘的瞬间,捏着纸页的手忽然加大了力道,边角卷了起来。
下一秒,伊万夺门而出,就连身上的睡衣也来不及换下。
他看到了什么?
透过被紧紧攥住的纸页,可以隐隐窥伺一角——
【织田作危XXX速来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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