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的叶轩虽然生气，却还能保留三分理智，甚至还能在听老牛讲话时分心安抚天舒。
可当他看完手中红纸上的内容上之后，怒火是完完全全地被勾了出来。
“好一个聚灵之地，好一个「聚灵阵」！”他面色阴沉，一把将纸扔到了地上。
剑灵空间内的天舒更甚，在虚无当中发着脾气。
偌大的修真界是如何诞生的，已经没了考究，可不变的山河却历经亘古，生出了无数奇异的区域与空间。各个灵地便是其中的一种。
例如适合火属性修士炼体的阳焰之地；适合鬼域修士凝聚小鬼的阴冥之地；或者是适合水族的玄水之地等等。
这些地界均包含着特殊的灵气，能够帮助
相应属性的修士加快修行的速度、或是种植出特定的珍稀灵植，属「正」。
但有些地界却不一样，像是天道对于时间万物的贪婪所降下惩罚似的，一旦被有心之人寻到，便是人间浩劫，此属「负」。
——就比如在小渔村，大开杀戒的黑衣人们口中所说的聚灵之地。
虽说名字听上去平凡无奇，反而像是个能帮助修士凝聚天地灵气的好地界，可它的本质却恰恰相反。
它聚的灵并非是天地的灵气，而是人与修士的灵气。
凡是出生在聚灵之地的婴儿，无论其先天应有的天赋是多么的高，都会受到地界本身的影响而沦为‘普通人’。
当然不光他们，就连修士也是如此。
如果是长时间呆在聚灵之地内，修为便会一退再退。
但这并不是聚灵之地的恐怖之处。
事实上，这些呆在聚灵之地内的人，他们所消失的灵气并非是被灵地本身所吸收，而是在它的影响下被人自身所储存了起来。
换言之，生活在聚灵之地的每一个人，都像是一个装满了纯净灵气的容器。
若是此等灵地不被有心之人发现倒也罢了，居民们可以在自家的土地上安静地度过百年，进入轮回，投胎去往他处；
可若是被人察觉到了，辅以罗盘施展如今的修真界命令禁止的「聚灵阵」，通过献祭生活在聚灵之地的人，来汲取他们身体当中多年来所储存下来的灵气...
‘真是混账东西！’天舒挥动衣袖，一道剑气打在空间内的石地上，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
她抬眼去看叶轩，发现少年已经安抚好了老牛，此时正在将自己身上的一半铜板往汉子得怀里塞着。
他边塞还边叮嘱，“小渔村不要再回去了，这些钱不多，但也够你凑合过几天。”
“不...”
“不什么不！”叶轩使劲捏着老牛的肩膀，让他疼地说不出拒绝的话，另一只手则是灵活地从随身的包裹里掏出了一件干净的外衣。
“北边也不安全，朝着东边去吧，那里有一个小镇，不是家族的地盘，外人想融入进去也不算太难。”
“可...”
“可什么可！”叶轩摇头，“难不成你还想回去送死不是？”
“你就当是替你的女儿活下去！”
“少年人！我们一同走吧！”
听他说了半晌，老牛终于找到了插嘴的空隙，可这下叶轩却没接他的话，反而是安抚地朝他一笑。
这让老牛原本红肿的眼睛又再一次湿润了起来。
怀中抱着干净的外衣与铜板，透过充满泪水的双目，眼前瘦弱少年的身影突然变得巨大。
他赶忙用满是老茧的手抹掉泪珠，抬头再望去，那人留给他的却只剩背影。
“一路...平安啊。”
-
和先前一路的轻松相比，天舒的心情此刻是一点都提不起来。
她曾经与越清尘一起追杀过一位使用了聚灵阵「聚灵阵」的修士，那人在吸收了灵地之人体内的灵力后，修为一下子越了整整一个小阶。
那还是渡劫期的一小阶。
黑衣剑灵扫了扫叶轩尽管凝实，却到底还是练气四阶的修为。
【我虽然赞同你将那群丧心病狂之徒一网打尽，但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好。】
她的话说的婉转。
【不是我泼你冷水，但是能用「聚灵阵」的修士，少说也是筑基的修为。】
“筑基。”叶轩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随意轻抚着「天舒」坑坑洼洼的表面。
“我何尝不明白？”
“要是这样去了，那定然是送死，可我若是不去...”
他一笑，“我过不去我心中这一关。”
说完后，叶轩放缓了脚步，无力地靠在一棵高大而又粗壮的老树树干上。
“有些事情我根本无法改变，这个道理我最是清楚不过，可人心中的芥蒂却不是那么容易扫去的。”
“四长老说得对，若我当年没有外出历练，没有逞强，没有成为废——”
霎时间，狂风四起，打断了叶轩的自怨自艾。
呼啸而又凛冽的风席卷而来，使得枝丫上的积雪在巨大冲击下四散，于周边空中重新落下，仿佛是又下了一场大雪。
地上的层层枯叶于树枝被卷到了天上，速度之快，密密麻麻，将刚探出头的月光都遮盖住了。
风声呼啸，挡住了不知多少小松鼠慌乱的叫声。
而狂乱的中心，叶轩抬起胳膊挡在眼前，碎发舞动，眼中的阴霾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少年张大了嘴喊出声。“天舒！！”
可风还在刮着。
“天舒！！”他将头埋在了胸前。
这一次，终于于刹那间万籁俱寂，一切又都停了下来。
黑衣剑灵立在空间内，怀抱着双手。
散下的头发遮住了那张侧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天舒。”
“天舒？”
她听得见少年在叫她。
“天舒？你在吗？”
‘不在。’
“天舒？”
‘烦死人了，别叫了！’
空地上，叶轩双手捧着那根黑漆漆的棍子，恨不得整张脸都凑到上头去。结果就是待到天舒再次张开五感的时候，又被他吓了一跳。
她知道叶轩的苦，却见不得他那将那叶放老匹夫的话记得那么深，甚至在回忆起的时候都会心神颤动，几乎生出了心魔。
要不是她及时打断了他的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黑衣剑灵转念一想，看叶轩平日里的模样，又不像是会被这等事所困扰的样子，就连那个大能的储物袋都没让他有这般的情绪。
‘难道...’
天舒回忆着那天叶家主宅，叶放在说这一番话时的神情与动态。
先前在宅子外头，这老泼皮有两三次都被叶轩气要死、伸出了手想抽他，明显就是个暴脾气。
就连进屋时被叶轩抢了先的时候，他那个臭脸拉的能有老太婆的裹脚布那么长。
可他却在与叶轩对峙之时冷静非常。
说出来的话看似应景，实则...‘都是毁人根基的话！’
那贼人居然暗自使了手段！
天舒这下是彻底想明白了。
当时的自己灵力不足，在有了契约后才能维持正常呼吸，更别说在枯竭之时用了一个「敛息术」，是彻底榨干了她的灵力，这才没有注意到叶放的小动作。
他先是将错误都推给叶轩一家；再是用言语让这傻小子回忆起这些年的苦楚；最后又来上一剂猛药，让他知道自己的势微！
这人可真是狠啊。
天舒面色生硬。
‘害怕自己的行为让叶轩记恨，害怕这小子日后能后东山再起，也许还害怕他那道天道誓言，竟然暗自给他种下了心魔！’
‘若非发现得早，就算拥有「洪荒道体」，叶轩的修行之路也不见得比常人容易几分！’
泼皮，泼皮！
真是个老泼皮！
她转而看向外边。
“天舒？”少年还在叫着她的名字。
既然搞清楚了叶轩是被人陷害，那她也没必要给人摆脸色。
于是摇头将骂人的话都赶了出去，黑衣剑灵手一挥，地上又出现了几行字。
【你真的想去那聚灵之地？也许你到了之后，那里的人都死干净了也不是不可能。】
【也许你什么都做不到，还要白白搭上性命。】
叶轩的一声“是”来的很忙，却是深思熟虑过的。
天舒看着少年的红眸，没了那片阴霾，自信与坚定似是要将冬日都化为一片火海。
她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越清尘的影子。
忍不住笑出声来。
【既然你我有了契约，你想做的，我都会陪你一起。】
【你做不到的，我都会替你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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