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随玑知道他的师尊这是认出来他了。
当然,认出的是他“妖王”的身份。
师尊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只当他是妖王。
而他穿成妖王,拥有妖王的一切,又轻易可以做得不像妖王,让这个世界里的人都猜不透他是谁。
在他愿意暴露前,没有人能知道他是谁。
谢随玑嘴角笑意更浓。这就很有意思。
更有意思的是,灵石“雨”之后,一部分人的态度就变了。
“不花钱拍,直接上手抢?嗯,有一说一,是有点挺刺激。”
“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啊,来乐园本身就是件刺激的事情,既然要追求刺激,那不如就贯彻到底咯。”
......
一场雨打散了原本的群嘲,场上众人出现了分歧。
可在场的也不全都是傻子。
开始附议支持直接动手抢这种行为的,要么就是横竖拍不起、看热闹不嫌事大、乐呵乐呵就完了的;要么就是有什么把握动手还能不被看穿身份的。
真正有头有脸心有顾虑的人,惊诧过后归于冷静,依然不会同意。
但乐园主灰大褂腾升出了浓厚兴趣。
灰大褂热衷追逐乐趣,眼前撒币玩的男人离奇,财力不俗,自信又嚣张,想必实力不会差到哪去。
这样的人来到乐园,按照常理说,应该属于不想暴露自己身份的那一边,可他不怕暴露,他在积极地搞事。
哈哈大笑,灰大褂问:“小子,这就是你说他们再加价拍下去会后悔的原因?以你之资金,吃得下这好宝贝吧?你这么做,就是为了找点乐子咯?”
灰大褂觉得这人就是想玩,而现下,他想奉陪。
有人听出不对劲,冷声质问灰大褂:“不好吧园主,乐园千百年基业,贵在心照不宣的隐蔽,现在听你话里意思?是想自己坏了自己的规矩?”
这个搞事的人是谁、有着多大的本事,他们虽然好奇但不一定非要知道。
人家不在意身份会不会暴露,可他们在意。
“老朽怎么会坏了自己的规矩呢?”灰大褂摆摆手否认,冲齐楚寰说:“好宝贝,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涨,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齐楚寰抬眼,没说话。
“你看到你脚下有多少等着拍卖的货物了吗?这样,要是你能把他们都杀了,我就放你离开。要是你不能嘛...”灰大褂沉吟:“那你要么就被他们杀了,要么,你就喊停,咱们继续拍卖。”
这话一出,全场炸开。
不单单石洞里的拍卖者们炸开了锅,蛛网上的被拍者也都惊惶起来。
拍卖者怒问:“园主这是什么意思?”
被拍者不敢叫喊,含着泪哭唧唧。
“什么什么意思?”灰大褂故作惊疑:“咦?诸位,老朽这里好货可不在少数,且腐水在下,只要是灵植没有不怕腐水的,让他们在这里自相残杀,如此难得的场面,你们不想看看?
你们不想知道,和盛世莲一起炼过的灵植,相较于其他灵植,到底有多大的不同?”
众人:“......”
灰大褂摸着蓑帽嘿嘿地笑:“以一敌百的好玩事,所有损失都是老朽的,老朽尚且不怕损失,愿意陪你们看一场好戏,你们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话一出,有些人被说动了。
他们确实想看看和盛世莲一同炼化的灵植,有什么本事。
灰大褂又对底下的那些灵植说:“同样,杀了他,我就放你们离开。”
一众灵植:“!?”
灰大褂看看这些仿佛看到希望的灵植,再看看无甚表情的齐楚寰,嘿嘿嘿笑了。
于是众人作壁上观。
一群灵植,悬挂在碧水上方的蛛网,他们能翻得出什么浪花?
灰大褂咂嘴:“人性尚经不起考验,何论灵植。这还不是乱杀么。”
蛛网上一张张的惊惶面孔逐渐变了。
所有人都在盯着齐楚寰。
石壁山洞里的人们盯着他,带着点期待,估量着他的价值;灵植们盯着他,防备他动手,也思考自己要不要动手。
妖王也在盯着他。齐楚寰能感受到最灼热一道视线,就是来自妖王的。
嘈杂的黑市突然间就变得无比安静了,没有人说话,只有绿水敲壁,滋滋作响。
这时齐楚寰听到了传音,妖王戏虐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
妖王问:“你求饶吗?”
齐楚寰一哂,默念这个变态疯子......
他自然是没答。
耳边又传来:“你后悔吗?”
齐楚寰还是不理会这变态。
他知道妖王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妖王无非是想问自己,后不后悔从雪山上逃走。
在雪山上只面对一个变态,逃出来,面对的是一群变态和一群恍然无助的可怜人。
可谁知,妖王又问:“你知错吗?”
这下齐楚寰的神情一下子变了。齐楚寰猛地抬头,寒眸星目,利刃一样射向高高在上的妖王。
赤红的面具看不到脸,只看到唇角扬起的弧度,薄而无情...
忽然有一浪碧水高高拍击到石壁,腐水滋溅到了一个灵植的身上,惹得这个灵植哀声痛呼,惨痛悲鸣在寂静的空气里凄厉又绝望。
齐楚寰:“......”
很多年前,他也曾站在高高的石头上,对着镜湖底下的谢随玑问出过这三个问题。
“你知错吗?”
“你知悔吗?”
“你求饶吗?”
齐楚寰:“......”
齐楚寰猛地闭上了眼,撕裂的神魂微微动荡。
他究竟是为什么会来到这样一个奇怪的镜中世界的?
——因为谢随玑又一次提剑闯进了山门。
——因为打碎了生死镜。
于是天翻地覆,于是被囚被追,被逼到绝境有百来双眼睛注视着他,想要杀他害他算计他...
齐楚寰眼前突然就浮现出了谢随玑的影子。
他好像又回到了镜湖,看到了那个被他关在湖底五十个年头的徒弟。
他的徒弟把钉在皮骨深处的冰锥一根根逼出,戾气满身,当着他的面彻底堕了魔。
他的徒弟粉碎了周遭除镜芜宗以外的所有山脉,用它们填平了镜湖。
那天雾霭蒙蒙,山灰叠着厚雪。他的徒弟手里拎着长剑,扬长而去。
从那天以后,他的徒弟成了他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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