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颈处的手在收紧，气管中的空气一点点变少，窒息的感觉很难受。
颜哥没在开玩笑，他是真的要杀他。
但林怀真却听笑了，艰难地说：“你……还说过……这种话？”
熟悉的笑容让颜若虚精神恍惚。
手下意识地一松，很快又收回去，却再也不敢真往死里用劲；视线下落，他这才发现对方双手下垂，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他对他毫无保留，完全敞开。
即使在死亡面前。
不得不说，比起过去的每一个“林怀真”，眼前这个林怀真无论怎么看，都假得太逼真。
可是……他不敢再相信了。
第一次以为遇见林怀真的时候，他差点死在那个人手上。他孑然一身，无所谓死不死，可是死在这里，就意味着再也无法和真正的怀真见面……
他接受不了。
颜若虚垂了下眼，不敢再和这个“林怀真”对视：“我是说过。”
“到底有多少人用过我的脸啊，看把你给吓的。”林怀真笑着说，“久别重逢，难道不该高兴一下？”
正在这时，一旁陷在应激状态中的陈音忽然尖叫了一声。两人同时蹙眉转过脸，冷不丁看见那被钢针钉在地上的黑色身影正在不停的解构、再重组，随着“他”的努力，已经有部□□体组织脱离了钢针的范围。
“想逃？”颜若虚松开了林怀真，大步走过去。
他手一抬，钢针随着他的动作根根拔出，而在那个黑影人逃窜之前，颜若虚先捏住了他的脖子。
刚体会过对方手劲的林怀真在心底为黑影默哀了一秒钟，低下头压抑着咳嗽。
暗紫色的天空已经消退了，四周恢复到之前的明亮，但被拉进黑色物质里的人再也没有回来，广场上，凝重的气氛不散。
颜若虚将黑影“头”的部分拉到自己的视线等高：“想活？”
黑影时而挣扎成圆，时而变方，时而奇形怪状，看得出来很痛苦。
“那就开门。”
黑影仍在挣扎。
“或者死。”
黑影不动了，他可能从这道冰冷的声音里听出了十足的杀意。
没过太久，不远处的空气微微扭曲，像黑影出现时一样。颜若虚提着黑影，转身就走。
“颜哥！”林怀真喊道，“你要去哪里？”
他头也不回：“和你有什么关系。”
总觉得，那道背影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分别这些年，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想到这里，林怀真心里突然难过起来：“你这就走了吗？至少和我说点什么吧。”
颜若虚脚步一顿。
他略略侧身，露出半张脸，视线仍然投在地上。“你想听什么？”
“说说你这些年遇见了什么……连认我都不敢。”
“……”
颜若虚把脸藏进围巾里，直埋到眉间，堪堪露出两只眼睛。稍顷，他深吸口气，又将头抬了起来。
“怀真是……不可能来这里的。但看在你演得很像的份上……给你个奖励。”
一枚薄薄扁扁的东西被他抛了过来，颜若虚走进了扭曲空气的最中间。
……
“喵！”
跨过扭曲空气，便是另一个纯黑的空间。颜若虚低头看了眼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黑猫，低声说：“他太像了，不是我不忍心下手。”
“喵喵！”
“……好吧，是我不忍心。”
“喵！”
“你要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
“喵喵喵！喵喵？”
“嗯，这里不用你。去吧，顺便也……帮我看着他点。”
别让他死了。
颜若虚回过头，堪堪看见扭曲的地方只剩下一丝缝隙。黑猫三步跳上他肩头，敏捷地从中间跃了出去。
这个传送是随机的，即便能看见对面，他也未必能看见林怀真的脸。
心里明明知道这些道理，颜若虚却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
一把接住那个小玩意儿，林怀真再想去追，却已经见不到颜若虚的身影。
他皱了下眉。
陈音被吓坏了，说不出话，只会哭；此时离林怀真最近的，只有丛磊和他那群保镖。
丛磊被颜若虚无视，正憋着一肚子火呢，乍一看有人比他还惨，当时就笑出了声。“哈哈，还想抱大佬的大腿？大腿是这么好抱的？大佬没杀了你可真是给你面子。”
总有一天，他不仅会让我抱大腿，还会任我上下其手。
林怀真默默腹诽一句，懒得看他，朝来时的方向走了。
丛磊再遭无视，更生气了：“嘿这小白脸——”
“怀真！怀真你没事吧？”
另外三人匆匆跑了过来，胖子打头阵：“卧槽颜哥为什么掐你脖子啊？都瘀血了啊喂！你们这么多年没见还能吵架的吗——”
林然冷哼道：“情趣吧。”
林怀真看了他一眼，笑了：“你这么理解也可以。”
林然挪开眼：“操。”
吴跃：“说正经的行不行？”
“正经的就是，他好像以为我不是我。”几人边走边说，尽量避免对话被丛磊那帮人听到，林怀真拧起眉，把东西拿了出来，“但他给了我这个……”
“这什么？”三人凑过来。
“是个护身符。”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四人同时转头，看见傅弛正冲他们笑，“居然是你们——”
话音未落，他面色一变：“你们为什么会进来？难道他们找到你们了？”
“啊，原来这游戏真是他们做的啊？”四人恍然。
两边的情报看来有偏差，傅弛让他们等等，过去和丛磊说了声，又走回来。
“你让他们干嘛去了？”胖子远远地看着那群保镖行动。
“安抚情绪，现在人群太恐慌了。”傅弛摇摇头，“太弱了，刚刚但凡能有人主动做点什么，我和颜哥也不会那么被动——不说这个，讲讲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吧。我只听说这次‘公测’要扩大玩家群体数量，真没想到能把你们招进来，他们怎么做到的？”
已经逃离的地方，谁想回去，如果可以，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见到他们。
“鬼知道？”林然兴致缺缺，“睡醒就这样了。”
吴跃：“他们招了全世界的人。”
“什么？！”傅弛悚然一惊——先别说那些人怎么做到的，关键是——“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
这个游戏可是玩命的啊！
“再说，”傅弛扭头看着林怀真，“当初颜哥怕自己进游戏他们会趁机去找你，跟那些人约定的条件就是不许将你拉进游戏，没想到你还是……”
“嗯？”林怀真终于将注意力从那个护身符上挪开，笑了，“颜哥怎么这么可爱，这种条件一听就不可能啊？”对那些人一点约束力都没有。
那边三人一齐做出呕吐状。
“他应该有办法让他们遵守诺言的……吧？”傅弛说到最后有些不确定了。
“我站在这里，就证明不可能。他也太甜了。”虽然脖子上还有狰狞的淤青，林怀真的心情还挺好，他把护身符递过去，“你说这是护身符？”
“是，以前颜哥说起过。”傅弛说，“但我不知道怎么用。”
那是个很薄的方片，材质似塑料似金属，硬的，用力硬掰不折不弯，上面有奇诡的画符，最顶上还有个洞。
“既然是护身符，那就放身上。”林怀真说着，找出根绳子，把那片东西挂在了脖子上，“给我们分享点情报吧——你为什么在这里，这游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回事……其实傅弛也不清楚。
他不像这几个人，一直没有被“废弃”，不能死，也就没有逃脱的机会。就这么浑浑噩噩地一天天过，某一天，他和丛诗一起接到了任务，要他们进入一个全新的系统里通关，目的不明。
“佣兵”没有资格询问任务目的，要做的就只有“完成指令”。
再说，他喜欢丛诗，能和她一起任务，他甘之如饴。
“丛诗是在游戏里死的，临死前，曾经多次和我提起她哥哥。”傅弛有些痛苦地转过来，看着远处，“就是那个人，他叫丛磊。”
林怀真挑起眉：“陈音的‘表哥’？”
“陈音是谁？”
“那个人。”他一抬下巴，示意傅弛看，“她是我邻居，我们护送她过来。”
傅弛显然有些意外：“关系很好？”
“交易而已。”
难怪。傅弛心说这几个人哪一个都没那么热心肠——那里出来的人，太善良会死。
他定了定神，不再沉浸在失去丛诗的悲伤之中，大致和他们几个说了说游戏机制。
游戏里有很多种副本，打怪的有，解谜的有，寻找东西的有，帮助NPC的也有……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所有副本都能为玩家结算经验，新手副本见者有份，高级副本可能会按贡献结算，就比如刚才，林怀真因为分析出了任务目标在哪里，即便最终控制了怪物的是颜若虚，他仍然获得了上千点经验，一口气升到了6级。
升级后，人物各项属性会增加，另外，已获取的技能也会随机产生变化或升级，更容易完成高级任务。
“比方说，刚刚如果你们来攻击那个天幕，应该是打不破的。”傅弛解释道，“因为等级不够。”
高级任务会随机结算灵气值，用来合成钥匙，这个在之前的论坛中傅弛已经说过了，现在又提了一遍。
林怀真问：“你进来多久了，现在几级，几把钥匙了？”
“快一年了吧，记不太清了。我现在53级，只有一把钥匙，第二把还差一点灵气。”傅弛顿了顿，“我们这批‘老玩家’里等级最高的应该是颜哥，但他很少跟我们交流升级经验，我也不知道他有几把钥匙了。”
林怀真“唔”了一声，若有所思。
“嗐，颜哥就那个脾气，八竿子打不出个屁，闷葫芦！”胖子挥挥手，“但他总归不会坑我们就是了。”
傅弛：“是啊。”
“刚刚那个柏油一样的玩意儿是什么东西啊究竟？”吴跃问，“神神叨叨的……我到现在没搞明白这个游戏到底是东方设定还是西方设定。”
“那个是非碳基人类。”
“啊？？？”
顶着几人意外的脸，傅弛苦笑道：“别这么看我，我也不知道这游戏什么文化背景，迄今为止，我已经见过各种背景的怪物了。”
胖子：“那颜哥刚刚……是去那种人类的世界了？”
林怀真看了过来。
“应该是吧，我也没去过。他说危险，上一回‘内测’玩家聚会的时候，他警告我们别去。”傅弛说，“其实不说也没人去，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去另一头的方法的，天时地利人和……条件很多。”
傅弛了解的游戏内容并不算详尽，只是进来得早，对待任务的经验更丰富些。
大家都是老朋友了，见面很有些感慨，他不藏私，把能想起来的经验都大致说了说，因为要带着丛磊过一段时间的任务，他还邀请几人共同组队。
反正带一个是带，带五个也是带，边做任务边传授经验，有这四个人，还能增加战斗力，不至于那么辛苦。
几人都没意见，准备去找丛磊会合。
林怀真在想事，走慢了点。见状，林然也落后两步，和他并排：“有问题对吧？”
“嗯？”林怀真偏头，看着这张和自己三分像的脸。
“你最了解他，你说吧。”
“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如果傅弛说的离开方法真的没问题，颜哥不太会自己一个人升级，连个经验都不分享。”林怀真若有所思，“他不是这样的人。”
那个人总是很冷淡，话又少，看着很能唬人。
可是他从来不会抛下同伴。
如果有什么事他必须自己去做，也一定会把活下来的方法转告给伙伴们，这样一声不吭的……颜哥性情大变和离开方法有问题，这两个选项交给林怀真，他只会选后者。
林然面色古怪地睨他：“有个全然了解自己的人真好啊。”
“你也会遇到的。”
“呵呵，”林然冷笑，“可我是什么呢？”
林怀真：“……”
他们走到丛磊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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