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被茂密的树叶挡住，林子里变得很暗，只有哭泣声不依不饶地钻进耳朵。
林怀真思索片刻，将伸缩棍藏进袖子里，慢慢走过去。
咔嚓……咔嚓……
脚下的落叶太厚重了，每一脚踩下去都发出空壳破碎般的声音，在林子里回荡。说来也怪，这分明不是落叶的季节，落叶却厚重仿佛每棵树都是重度秃头。
他攥紧了那根伸缩棍，浑身肌肉紧绷，捏了个技能在手边。帕玛森感觉到他的紧张，往他脖子里拱了拱。
近了。
哭声渐响，拨开一丛挡住视线的枝叶，林怀真看见了前方的人影。他一愣：“陈音？”
女人止住了哭声，迅速转过头。见到来人，她有几分惊喜，又有几分害怕：“是你？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过来找你们了啊。”林怀真往前走了两步，隔着点距离看她，“你们什么情况？”
“可这不是副本吗？这……你们还能进来？”
“我们的组队状态没解除。”说到这里，林怀真下意识地掏出了手机，没想到打开组队界面，却看见队友列表上现在只有两个名字。
[林怀真]
[陈音]
其他人仿佛都消失了似的。
他轻蹙了下眉，没说什么，将手机收了起来。“回答我的问题——你们什么情况？其他人呢？”
“都是我不好……”陈音说着说着，又开始小声抽泣，“之前我们在说好的地方等，但是我突然想上厕所……”
那一车也是四个人。
车是一个姓李的保镖开的，臭着脸来当保姆的林然坐在副驾上。林然这个人，别管喜怒，脸上常年挂着嫌弃的表情，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熟悉他的人还好，陈音没跟他说过几句话，一直有点怵他。到了地方，她在后座抠着手纠结了很久，还是一旁的汪涛看见了，问她怎么了，她才说，她想上厕所，快忍不住了。
人有三急，内急是憋不住的。只是这地方想找个厕所是真不容易，最方便的办法就是去旁边林子里就地解决一下。可最大的问题是，陈音是个女生，剩下全是男的。
三个男人怕她出事，得跟着她，又不能靠近；而且，为了不被路人看见，他们还得走深一点，总之麻烦得很。
进林子的时候，林然一直在树上做记号，说万一傅弛几个人过来了，看见标记能知道他们往哪里走了。
“……”林怀真觉得，这个举动是所有不靠谱的发展中最靠谱的一件事了。
陈音脸有点红：“他们不敢靠近，所以我们约定，在我……上厕所的时候，保持对话。我这边倒是没出什么事，只是我……”
她解决完生理问题，刚把裤子穿上，就看见了强制开启副本的提示。
这些天陈音跟在傅弛身后捡了不少经验值，在副本里也能像模像样地用自己的技能攻击怪物，并和队友配合；可一个人开副本到底还是有些紧张，她匆匆整理完衣服，就想去找队友。
然而，前后就这么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她的队友全都消失了。本就茂密的树林似乎变得更茂盛，将午间的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她在周边转了好久，试着喊了几人的名字，完全没有回应。
“不过你来了就好了。”陈音将鬓角碎发捋到耳后，冲林怀真半羞涩半欣喜地一笑，“就你一个人吗？”
那笑容看得林怀真头皮发麻，下意识地退了半步：“跟你一样，进了本就跟队友失散了。”
“那……”
“先说说，你进本的时候得到什么提示没有？”林怀真打断她，“我这边什么都没有。”
有是有。
陈音略带幽怨地剜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肯听我把话说完？”
“闲聊就不必了。”林怀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冷静地说，“我不好你这口，勾引丛磊的功夫不用往我身上使。”
陈音：“……”小心思被人当面拆穿，真是面子里子都挂不住。那张脸由白变青又变红，红绿灯似的转了一圈，她才定了定神，没事人似的说：“我找到一张羊皮卷，好像是女巫的留言。”
她摸了摸，从口袋里找出一张古旧的羊皮卷递给林怀真，上面有轻微的破损和脏污，不过不影响阅读。
卷面上的鬼画符在玩家看见的那一刻自动转换成了能够被阅读的语言。
“我叫丽莎，是这个森林的主人，我是一名女巫……”
羊皮卷上以森林主人女巫的口吻，介绍了副本相关的背景。
大致上是说，此处是‘女巫的森林’，但女巫却被入侵的恶魔抓起来，关在了一顶帽子里。这顶帽子被恶魔送给了自己邪恶的手下，女巫想请玩家杀死那名手下，将关着自己的帽子带到不受恶魔影响的地方，这样她就获得自由。
当然，卷轴的最后，女巫许诺给了玩家许多好处，并强调，“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杀死恶魔及其手下，请一定要与同伴协作”。
林怀真挑了下眉：“羊皮卷放我这儿？”
“好。”陈音点了下头，“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当然是找恶魔的手下了，我猜手下肯定藏在树林最深处。”林怀真理所当然地说，“副本不都提示得这么明显了吗？你跟着咱们大哥过了这么几个本，这都没学会？”
“哦……也是哈。”陈音说，“那走？”
“Lady first.”林怀真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行礼时，举手投足间都有种说不出的文质彬彬。陈音多看了他一眼，脸微微发红，低着头走在前面。
林子里方向不明，她心里乱，胡乱走着，也不知该往哪里去。
就听跟在身后的林怀真问：“你往那儿走干什么？”
“啊？”陈音猝然回头，“有什么不对吗？”
林怀真指指一边的树干：“林然的标记都在上面，这是你们进林子的方向，不是树林深处吧？”
“怎么会？”陈音诧异地看过去，没想到还真在树干上看见一块圆形的斑秃，中间隐约有些刻痕。
搞不懂林怀真是怎么分辨出那个标记的，不过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陈音还是相信他的，“那……那我们换个方向走吧。”
“好。”
林怀真看着她前行的背影，蹙了下眉。
这个副本的限时有7天。
走出半小时后，林怀真逐渐意识到了这个限时的用意——公路旁的小树林绝不可能有这么大，但这个树林就像是走不到尽头一样，分明前进了半小时，周围的景象却几乎没有变化。
如果只靠双腿行走，别说7天，林怀真怀疑7年都出不去。
不过他并没有阻止陈音。
又走了十几分钟，陈音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林怀真柔声问。
她摸摸肚子，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中午了，你饿不饿？我煮点东西吃吧，吃完了再上路。”
“行啊。”林怀真点头，随后无辜地两手一摊，“但我可能帮不上忙，我从来没进过厨房。”
陈音笑道：“你等着吃就好了。”
她熟练地从包里掏出昨天在超市买的小锅，从周围捡了点枯枝落叶，拢起一堆，生火烧水。等水烧开，陈音找出来两包方便面。
正要撕开包装袋，就听林怀真在身后说了句：“我觉得这种环境里，人类文明创造出来的干粮还是挺宝贵的，能别浪费就别浪费，你说对不对？”
“啊？”陈音回过头。
人没看见，倒是看见了一道灰褐色的影子，危机感瞬间袭来，她瞳孔一缩，迅速后跳。没曾想，身后不知何时多了片人高的土墙，在她犹豫的几秒钟内，周遭升起了一面面的土墙，从三面将她包围。
正面则是那道灰褐色的影子——她终于看清，那是几根成人小臂粗的木藤，交织成难以逃脱的网，挡在了她的正面。
隔着木藤的缝隙，她看见林怀真指尖燃着一丛火苗，款款向她走来。
男人动作优雅，笑容温和，眼神却极危险。“这么容易？也好，省得在森林里纵火，违背我的原则……”他五指一收，火苗瞬间熄灭，冲陈音微微一笑，“那就这样吧，我不跟你告别了。”
“你什么时候发——”
话音未落，尖锐的木藤前端瞬间刺穿了“陈音”的喉咙，那人瞳孔放大，很快整个人软了下来。
白皙的皮肤在短暂的几秒钟内蜕变成诡异的紫红色，黑发变蓝，耳朵变尖，头顶慢慢多出了黑角。紧接着，连人带衣服，碎成千八百片，消失在空气中。
“给反派说话的机会就是在给我自己添堵……咦？”林怀真眨了下眼，在木藤的护卫下走进包围圈。圈中什么都没有了，但他还能想起方才的惊鸿一瞥。
“……魅魔？这游戏还真是什么怪都有啊……”
反复确认魅魔是真的消失了，林怀真才将周围的土堆木藤统统撤走。一次使用三种属性的法术对他而言消耗还是有些大，这会儿有点头晕。
不过表面上，他只是垂着眼，冷脸在原地站了会儿。直到肩头的帕玛森开始“喵喵”叫，他才回过神，轻抚猫头，走回刚刚生火的地方。
火还在燃烧，锅和水却变了模样。被某种神秘力量捆绑缠绕起来的几条黑色小蛇在火上嘶叫扭动，那“蛇锅”里装的哪里是水，艳红的颜色分明是鲜血。“方便面”包装袋成了某种半透明的材质，看着像是人皮，里面装的隐约像是石头。
没有浪费干粮，本该是松口气的，但林怀真莫名被那个“包装袋”的材质恶心到了，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他扶着树干向前走去，直到看不见火堆了才重新停下休息。
那个魅魔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勾引他。
诚然，陈音对他有意思，林怀真看得出来。但陈音的“意思”一般都是有目的的——她是个彻头彻尾的菟丝花，通过攀附强者，来让自己活下去。
在现实中她会依附丛磊，进了游戏，会对能帮助自己的胖子另眼相看；尽管她曾说过林怀真的长相“对她胃口”，但真正对他献殷勤，也只有发现他能做主但还没认识傅弛的时候。
遇见傅弛那个好好先生之后，她的讨好已经转移目标了。
于是他故意拿话术测试了一下对方——他不管傅弛叫“大哥”，“陈音”没听出来；林然的标记，她也不认识。
一起进入林子的人，会认不出标记？林然的标记刻得还是挺像样的，怎么也不可能模糊成那样。
再说……陈音可不会主动做饭。
一个标准的菟丝花，十指不沾阳春水。
“我觉得我受到了一点精神伤害，帕玛森。”林怀真说着，从领口掏出那个护身符，放在鼻尖深深嗅了一口，“还好我不喜欢女人。”
帕玛森歪着脑袋“喵喵”叫。它盯着护身符看了一会儿，忽然凑过去，舔了舔林怀真的脖子。
“痒。”林怀真侧头躲开，伸手把猫摘下来，温柔地摸摸它的脑袋，“不要随便靠近我脖子，醒着还好，万一我睡着了，这会儿你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喵。”它浑身一抖，滚到了林怀真的大腿上。
“啧，原来是个老色批。”林怀真嫌弃地指指自己的脖子，“那就更不能动了，这地方有主你懂吗？”
“喵？”琥珀色的小眼珠无辜地盯着他。
“蠢猫。”
魅魔一死，周遭的树林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林怀真感官敏锐，立刻意识到不同。他四下张望，逐渐看出些端倪来。
林子里的树种原来是有区别的，他对种类没研究，但看得出叶片形状不一样。仔细对比，他发现有一种叶片细长的树单独长在其他树群中间，位置恰好能连成一道歪歪扭扭的曲线，不知通向何处。
死马当活马医，就它了。
不过，在动身前，他需要吃点东西。
本想煮个方便面，刚把矿泉水掏出来就想起那个仿佛人皮一样的“包装袋”，恶心得他又给塞了回去，换了块面包啃。
吃完，他辨明方向，顺着那种树连出的线，向树林深处走去。
行至某一处，树木连线突然出现了分叉点，一边继续向森林深处延展，一边向前，另一头似乎通向外围。
“你说，如果我们朝外走，会不会碰见同伴呢……”林怀真抱着猫，自言自语着走上了那条通往外围的路。
这条路和他走过来的那条又不太一样，除了引路的树以外，其他的树树冠没那么茂密，以至于天色看起来亮了不少。
他走了二十几分钟，忽然听见了一阵密集的打斗声。
“别怕……我都说你别哭了！我保护你行不行？！”
是胖子的声音。林怀真眉梢轻动，立刻赶了过去。
很快，他看到了正在和一群小哥布林鏖战的胖子——陈音在胖子身后惊恐地压抑着哭泣，而他的面前，则是源源不断向山坡上杀来的哥布林。
这些小矮子每个人手上都举着一柄寒光闪烁的刀，还好胖子在昨天晚上的某个副本里解锁了一个名为“横扫”的技能，不然这些怪他还真清不过来。
“怀真？？？”眼尖的胖子立刻看到了他，惊喜的同时也大声提醒道，“先别过来！你阳哥很快就清完了！”
一连串的木藤拔地而起，一根根尖锐地前端准确刺入小哥布林的喉咙。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过后，山坡上的怪物少了一大半，剩下的哥布林露出惊慌的神色，纷纷撤退，有几只甚至直接钻进了地底。
林怀真放下手，冷嗤一声：“你是谁哥？”
“你是我哥。不，我祖宗。”胖子差点给他跪下，热泪盈眶地张开双臂，向他跑来，“我的林爷爷，你也太牛逼了吧！你不知道，你不来我都快累死了！这些哥布林皮肤好硬，砍都砍不进去啊！”
“可能因为你的刀是商店买的。”而他的木藤出自技能，杀伤力不同。
看着胖子逐渐靠近的拥抱，林怀真连忙后退，抬手阻止他，“别过来，先回答问题。”
胖子止步：“什么？”
“你胎记在哪儿？”
胖子愣了愣：“这你不知道？”
“回答就是了。”
两个人对视片刻，胖子激动的表情忽然收敛起来：“屁股上，左半边。你的呢？”
“右边大腿。”林怀真终于朝他走了过去。
他们没有胎记，有的只有那个被林然刻在树上的标记。
像猪肉检疫章那样，留在他们身体的不同位置，一般，他们会把那个东西称为“胎记”。
但林怀真见面就这么问，让胖子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两人一起看向哭着走过来的陈音。
“陈音，你大前天晚上晒在阳台上的裙子是什么颜色的，你还记得么？”林怀真看着她问。
“对暗号吗？”陈音把眼角的泪痕擦干净，“我想想，大前天……是蓝色的，深蓝色，对不对？”
“对。”林怀真点点头。
“可以相信我了吧？”她笑了笑说，“你能找过来真是太好了，多一个人，我们出去的希望就大——”
话音戛然而止，陈音和胖子一起露出惊讶的神色。
一根木藤从背后将陈音捅了个对穿。
“为什么……你能……”她没能说完，身上的伪装已经消失，露出魅魔的原貌，“明明就……是……蓝色……”
魅魔消失了，留下了一脸冷漠的林怀真，和怎么都没想到的胖子。
“卧槽，我辛辛苦苦捏着鼻子护了她一路，结果居然是个怪物？！”胖子往地上一赖，“我心态崩了呀！”
“说明你笨。”林怀真转过身。
“唉我脑子没你好使，你又不是不知道。”胖子抓了抓脑袋，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她是假的？她晒的裙子不是蓝色的？”
“是蓝色的。”
“对啊，我也记得是蓝色的。那为什么你——”胖子说到中途，自己反应过来了，“啊。”
“想起来了？”
“嗯……”
他们是昨天一早进陈音家门以后看见的裙子，从林怀真的家里根本看不到隔壁的阳台。
胖子住在林怀真正对楼上，公寓的构造都是一样，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邻居晒了什么衣服。
但陈音，并没有提出这点。
“我是傻逼。”胖子痛苦地抱住头。
“倒也不必如此辱骂自己。”林怀真在他对面坐下，“要不是我遇见的陈音见面就勾引我，我可能也没那么早意识到。”
“……”胖子抬起脸，没忍住笑了，“长得帅也挺惨啊，还要被怪物勾引。”
“你会被我打。”
“我错了。”胖子迅速认错，话锋一转，“你拿到副本提示没有？”
“拿到了。”
两人把羊皮卷拿出来一对，发现两张羊皮卷从内容到污渍完全一致，完全就是批量生产的水平。
“就这？”胖子说，“那除了林子大点，这副本倒也不难嘛。”
“先确定没人被魅魔骗到再说吧。”林怀真站了起来，往来时的路走回去，“走快点，那魅魔想害人的。”
“有吗？”胖子回忆了下自己的遭遇，“她除了哭着求我保护，好像也没做什么吧？”
“但你没想过那些哥布林从哪里来的吗？我都能绕过来找你了，你自己算算你被困在原地了多久。”
等疲了累了，吃一口魅魔的午餐，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胖子讪讪：“……好像是哦。”
顺着引路树的指引，他们回到了分叉点，这回，林怀真选择了那条向前的路。
没多久又遇到一个岔路口，依然是选向外的岔路。
这回他们运气不好，走了一个多小时，只找到了那名李姓保镖的尸体。
人的轮廓还在，内脏却已经被掏空了，不知名的小虫在啃食尸体，看上去死了有一段时间。从下半身的尸僵状况看来，死前还发生过十八岁以下禁止脑补的桃色桥段。
林怀真抱着猫，拍了拍胸口护身符的位置，倒吸口气说：“我就说，我觉得好像受到了精神伤害。”
胖子更受打击了——虽然他不是那种X虫上脑的人，但他刚才确实表现出了一点异性恋的劣根性，看姑娘梨花带雨地哭就相信了她。
他是几人中最早被“废弃”的人，所以后来，再有被颜哥救出来的人，都是他负责接待照顾。只是这样一来，他身上某些对战斗的警觉性确实不如其他几人。
“走吧……”胖子哭丧着脸说，“咱们的人还好，那可还有个保镖呢，万一被骗了多不好。”横竖也是一条命。
“嗯。”林怀真摘了几片大叶子，替那个保镖盖住尸体，随后跟胖子一起往回走。
“就是我在想，如果那些魅魔每次都扮成陈音，那……陈音本人会遇见什么？”
“遇见……”这个问题把胖子问卡壳了，“难道不是在我们这些人里随便挑一个？”
“姑且算你说的有道理。”林怀真说，“那我还有个问题——平时死在副本里的人大多都直接消失了，这个保镖的尸体能留下来，说明了什么？”
魅魔是西方传说中，通过勾引男人来吸□□气的女性邪灵；从那个保镖的死亡状况来看，这个副本里的魅魔似乎会啃食内脏。
另外——
林怀真重新拿出了羊皮卷，仔细阅读上面的副本说明，一直盘桓在心底的疑惑更深了。
究竟为什么，这个副本不让他们杀“恶魔”，只让他们杀死“恶魔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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