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面大战一触即发,让镜面外的墨卿两人惊疑不定的是,那个向玄天界发出挑战的竟然是乾元界?
大千世界?
乾元界不是中千世界吗?
怎么会是大千世界?
可那镜面里显示乾元界是作为一个大千世界带领两个中千世界向玄天界发起战争的。且局势上还隐隐压着玄天界。
玄天界的四域里凡是分神以上的大能都已经到前线去了。饶是如此,各方却依旧在一直征派援手,直至最后已经到了开光期以上必须参战的地步。唯一不同寻常的便在于那四域中央的天池大开大能出世后,天池塔内竟无半分动静,天池中的混沌圣君无一人出来,仅仅两位乾坤尊者出去了。
彼时,墨柒年满五十,修为刚到出窍中期,是以她被留了下来和镇魂阁中的几位大乘期的长老共同镇守墨家‘山河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兄长都要前往参战,墨家三位渡劫老祖也都出关了,其中有一位已经摸到了乾坤的边缘。
“真的要去吗?”仍旧一身红袍金铃的墨柒眉眼紧蹙着,心下不知为何满是急躁不安。她拽着兄长的衣服,抿着唇角不放手。
“真的得去了。”墨忞抬手摸了摸小妹的头,眼中依然温和带笑,可墨柒却偏生能感觉到他心底压抑的情绪,就好似……他也知道这一去不返似的。
这个认识让墨柒更加焦躁,她知道自家四哥的那种天赋能力,或许是他已经看见了什么呢?
“四哥分明是炼器师,为何也要去往前线?”她捏了捏指尖,声音闷闷。
她的三哥墨轩是位炼丹师,但由于刀法极好且修为高而被征集去了,可是她的四哥墨忞分明只是一个炼器师啊!
墨忞弯了弯眸子,望着自己一直宠爱的妹妹轻声说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便是为了你、为了墨家,我们也得去尽力拼命。”
炼器师善用火术,在某些时候他们与法师并无差异,甚至于还可以帮助修复武器。
墨柒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纵然此时再不甘心也无法,只得松开了他的袖子。埋着头不肯说话,心中痛恨自己无能,若是她也到了开光期,此时便可以去助他们一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窝囊地待在家里。
墨卿的实力早已到达了合体期中期,而祁凌言也已经突破大乘,成为了一位真正的大乘真君。
所以墨卿和祁凌言以及三位老祖在大战开启的第一天便去了东域联盟,和一众大能前往了前线。而墨柒的兄长们除了墨忞因为炼器耽搁了一会儿,其余的也都早早去了战场上。甚至于旁系里的几位天资超绝的堂兄堂姐也早已前往。此时,墨忞也要去了。
“……照顾好自己。”墨忞安抚性地揉了揉小妹的脑袋,便狠了狠心转身走了。他背影决绝,天赋能力使他看到了一些场景,叫他心下一沉却别无退路。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若是玄天界这一战输了,那么留下的人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他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所以,哪怕是为了小妹,哪怕是为了墨家,他们这些前往战场的人也必须奋不顾身,不惜一切代价浴血奋战!
墨柒一直站在墨家门匾所在的山头上远望他离开,一直等到不见人影了,才抿着唇角依照他们所交代的低头拿出家主令关上了‘山河图’的所有传送道,开启护山大阵。然后按着腰间的佩剑转身离去,回去继续闭关修炼。
走的时候,她紧皱着眉,看向了远方。
玄天界里如今风声鹤唳,有的家族宗门如墨家剑宗之类的愿意几乎倾尽全族之力去战斗,有些却靠着小伎俩保住了自己的子弟主力,只愿缩头观望。墨柒不耻他们的做法,却也不得不防备他们。她确实未曾接触过这些家族事务,家里的兄长都打点得妥妥帖帖从未让她操心,但她不傻,自然知道一些事。
这世上有光明磊落的血性君子,却多得是贪婪狡诈的小人。
再想一想她那些结交的好友此时纷纷如人间蒸发、了无音讯,墨柒还能不知道这是一群什么人?
但她也仅是失望,各图所利罢了,人之常情。
如今墨家嫡系几乎全员上阵,这代家主之位自然而然的便落在了墨柒的头上。
墨柒一心认为她只是暂时代替,只要爹娘兄长们回来后便可以成功身退了。却未想到这场持续了多年的战争结束后,玄天界虽然赢了,却赢得惨烈。
玄天界四域加上天池势力,总共有五位乾坤尊者、十几位渡劫老祖、二十几位大乘真君、三十多位合体期大能,以及下面几十支队伍近百万修士!个个都是修为高超、天赋超绝之人。最后回来的却只剩下零星几个!
墨家大殿里,镇魂阁内的长老全部出来了,还有一众旁系族长。而墨柒此时双眼猩红,抓着一个分神期的衣领近乎是咬牙切齿地吼道:“你敢咒我墨家老祖、我阿爹阿娘和我兄长?!”她额角的青筋突起,脸色狰狞,眼神噬人。
“……抱歉。”那位分神期的大能此时被揪着衣服质问也都没生气,眼神带着歉意和怜悯。他的脸上还有几道伤痕未褪,身上还带着血气和风尘。足以看出他是一出战场便来了墨家。
怜悯什么?
身后的长老里墨柒的祖父轻唤她的名字,抬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总是精光闪烁的双眸中如今浑浊一片,如同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小柒……”
墨柒颤了颤唇,捏得泛白的手指陡然松开,脸色恍然地后退了几步。
她在家中日日修炼不敢懈怠,如今也突破开光期了。族中长老却不愿放她去战场,只叫她在家守着。他们不说她也知道这是为何。
倘若去了战场的那些人……有所不测,她便是仅剩的嫡系了,墨家家主之位非她莫属。
可是,怎么会呢?
她的阿娘是剑道强者、大乘期的大能,剑修本就擅长越级作战,便是那些渡劫期见着了也得避让几分,更别说祁凌言已经隐隐摸到了渡劫期的境界了。她的阿爹也是合体期,法术高超,对上大乘期修士也有一战之力。而她的兄长无一不是人中龙凤,青年辈的天才。怎么会……怎么会全部陨落呢?!!!
更何况还有三位老祖啊!
整整三位渡劫期的老祖!
怎么可能全部陨落?!!!
墨柒张了张嘴,眼中带着迷惘,眼角猩红,嗓子里一片干涩说不出话来。有温热的东西滑下来了,她却毫无所觉。
那位分神期不忍,轻叹了声,还是开口劝慰:“墨家老祖、墨家主和剑尊以及墨家子弟全是伟岸正直之人,在战场上也是冲锋陷阵、身先士卒……他们为玄天界的贡献我等都会铭记心中的……”
墨柒狠狠闭目,额角青筋突起,袖下的手攥紧握拳,指甲深陷血肉之中。
铭记于心?
她现在满腔冷嗤和愤恨。
若是让她来选,她宁愿不要这所谓的铭记于心!只要家人平安!
可是最后的理智让她最终还是忍下了所有的情绪,忍住了把这位分神大能赶出去的冲动,而是按捺下心中翻涌的痛意和戾气,冷着脸将人恭敬地送出去了。
经此一战,玄天界损失无数,墨家前往的弟子大部分夭折,家主墨卿和夫人祁凌言以及三位老祖全部战死!如今只剩了旁系的一些子弟以及镇魂阁的一众长老,嫡系之中只剩了墨柒一个。
整个墨家都陷入了阴霾之中,丧失亲人的绝望和痛苦笼罩了整个墨家。
镇魂阁中原本存放墨家子弟长生碑的大殿里如今满堂碎片、灵光点点飞舞消散。
墨柒跟着一众亲族在镇魂阁中祭拜守灵,身旁几位旁系族长都是双眼通红、几乎是按捺不住地悲伤痛苦……还有恨意。墨柒脸色苍白,眼神木然地跪在碎裂的长生碑前,眼眶通红,却没有半点泪,好似全身的精气都用完了。
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头,把她按入自己的怀中,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里还有未曾散去的水光,却依旧温柔地如同哄孩子一般哄着她:
“小柒乖,祖母在这儿……”
轻柔如梦一般,又脆弱得一戳就碎。
墨柒埋在她怀里,随着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身躯微微颤抖起来,手指握紧了她的衣服,关节处攥得发白。滚烫的泪水将叶南夕的衣襟全部打湿,压抑破碎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声都沉重地打在人心头上。身后祭拜的人群中渐渐地有哭泣的声音响起,零碎着,浓稠似墨。
叶南夕搂住她的头,微微昂头将眼中闪烁的泪光掩去。
亲人逝去的痛苦是什么样的?
剜心之痛吧……
墨柒有的时候只要一想想都觉得喉咙像被什么掐着,呼吸也艰难。
她甚至想放弃了,如自己般无能之人,连自己的亲人都护不了……
只会躲在他们的身后,像个懦夫。
可是不行啊……她的祖父将墨家家主令交给了她。
“小柒,不要让他们失望。”
“他们都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墨瑾如此对她说。
于是墨柒握着那家主令抱着酒壶在那长生碑前又待了六七个晚上,日日夜夜不停地灌酒,醉生梦死。
等到了第八天,她才满身酒气、眼球中血丝遍布,踉跄着走出了镇魂阁,看到了外面一众人。
她的视线扫过了阶下的众人,唇角抿得发白,举起了手中的家主令。
几天未曾开口,又经过酒精的侵蚀,嗓音变得沙哑低沉,却一字一顿地说得清晰果决。
“从今往后,我就是墨家家主!”她看着底下的人这般说道。
原本还带着稚气和天真、不谙世事的眉眼里如今蒙上了一曾阴晦,眼眸里的光暗沉下去了。轻狂的意气被收敛起来,沉稳了许多的气势却更能让人信服。
从此,她不再是被长辈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孩子,她的肩上担着整个家族的重任。
下面的一众长辈向她低头,却如一座座大山,全部压在了她的身上。
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却又别无退路。
一向疼爱她的祖母眼神中带着心疼看着她,可最终她也低下了头。
这是她的责任。
无法推卸。
于是向来厌恶文书的孩子放下了手中的剑,捧着她以往从来都不会重视在意的书籍,逼着自己看了下去。
可是被宠爱久了的孩子哪儿有那么多耐心呢?
好多次,她看着看着就将书本狠狠甩下,把笔墨都砸在了地上。双眼通红暴躁,不愿去看。
可是最终,她自己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双手抓着头发让冰冷的地面给暴躁的心灵降温。等到发热的头脑重归平静了,又缓缓地把书跟笔墨捡了起来,再次逼着自己垂头去看。
这次,没有人会宠着她了。
会宠着她,站在她身前为她遮风挡雨的人早已不在。
她只有靠着自己了。
因为身后站着太多的人,所以她才更加无法后退,只能勇往直前。
‘山河图’关闭,墨家也得到了一段时间的修复。不少人逼着自己修炼刻苦,以减少去回忆过往的时间。
回忆太过痛苦了。
墨柒天赋本就超绝,加上有祖父祖母以及长老的引导,也渐渐能接手墨家的事务。
若是这般,倒也过得去。
可惜事不如人愿世间尽是炎凉。
两年后,三族攻打墨家。
墨家的‘山河图’自有护山大阵,若是全盛时根本无惧。可是原本支撑大阵的渡劫老祖皆已不在,尽管镇魂阁中的几位长老实力近乎渡劫期,然而对面三族来人中却有整整四位渡劫老祖!
墨柒咬牙看着他们在外猖狂,眼中染上了戾气却无能为力。
后来几位长老商议几人聚力彻底关闭‘山河图’结界,打开‘镜花水月’小秘境,借助秘境之力以及墨家群山灵脉气运压制住他们。随后再将子弟们送入秘境里躲藏修养。
这要借助墨柒手上的家主令。是以她也参与进去,输入了全身灵气,打开小秘境、调动群山灵脉。正在‘山河图’结界关闭的最后一刹那,背后却有一道灵气打来,狠辣凌厉。将原本就有些支撑不住的墨柒打出了结界!
噗!
腥气溢满了鼻腔,胸膛处疼痛欲裂。墨柒双眸因惊愕而猛然瞪大,看着结界里那个熟悉的面孔,张了张嘴,声音没有发出,翻涌上的血却喷了出来,染红了她身上的青袍。
“小柒!”叶南夕和墨瑾都睁大了眼睛,想朝她这儿扑过来却被已经开启的结界挡住了。任凭他们在里面敲打也不得出来。
“哈哈哈,有趣有趣。”三族的人纷纷大笑,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这边自相残杀。
一位老祖走到了她前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跪着的墨柒,微微眯眼:“你便是这任的墨家家主?看来你的族人不太服你啊?”
身后一片哄笑。
那老祖挑唇笑道:“你若是肯告诉我一些关于墨家的事,我就放了你一条生路,如何?”
“做梦!”墨柒撑着剑柄站了起来,抬了抬下巴,冷嗤。
那老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被一介小辈当众冒犯,他眼中升起了杀意。
“不知死活!”他甩袖,渡劫期的威压冲着墨柒全部压下。墨柒脸上血色瞬间褪尽,脸色惨白,额角有冷汗留下,却死死撑着,没有弯腰。
那老祖怒极反笑,反手一道磅礴的灵气打下,将墨柒打到了墨家结界处,冷眼瞧着她吐血不止:“好个硬骨头,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多久!”
他挥手,身后有两个分神期的修士上前,将墨柒拖着,带回去了。
他们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墨家结界,在浓雾将此地淹没的最后一刻离开了。
墨柒的五官皆在滴血,渡劫期的威力是她无法比拟的。仅仅一道灵气,也将她身上的骨头打断了几根。
她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结界里的人,却在三族的队伍里看见了曾经跟她把酒共欢、结交过的好友!
呵!
墨柒垂头低低笑了声,眸色冷到了极致。
所谓的威逼利诱无非就是那几种手段。
三族的人利诱不成,便将她手指一根根掰断、鞭打索问,却到最后也没从她嘴里得到半个字。
一怒之下,将她锁在地牢里,硬生生抽.筋.剥.骨,拔出了她整条灵根!把她扔到了乱葬岗里去了。
疼不疼?
疼得她目眦欲裂,口腔里满是血肉碎齿!
打得她五脏破裂,内脏碎肉都吐出了多回!
可是到了最后被扔入乱葬岗,她也没说半个有关墨家机密的字。
身上的青袍早就破裂不堪,血污遍布。微微一动,血疤就会被扯开,鲜血淋漓。手脚筋脉都被活生生抽出,手指被一根根掰断。那张原本精致明艳的脸上也只剩下了被烈火燎伤的疤痕,丑陋狰狞。
落入白骨堆中的前一刻,她曾经的好友在她耳畔呢喃。
“你知道墨家主和剑尊是怎么死的吗?”
早已晦暗黑沉的瞳孔微微一动,死死地盯住了她。
“……什……么意思?”被毁坏的喉咙里破碎地挤出了几个字。她的眼珠盯着那个女子,眼神黑暗瘆人。
女子无所谓她的眼神,轻笑了声:“玄天界那么多人参战,我家老祖能回来可全靠他们……庇.护.呢~”她拖着尾音古怪地笑了声,随后眼神一戾,将手中的人狠狠踹进了乱葬岗。
墨柒瞳孔血丝遍布,抬眸看她,脸色狰狞如恶鬼。
“墨柒啊墨柒,我之前多嫉妒你啊,容貌、根资、家人宠爱,你好似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有!”
“可是如今呢?”女子微微弯腰,眯眼而笑,眼神狠毒。
“如今,你什么都没有了……”她歪了歪头,随后轻笑着转了个圈,挥了挥她那漂亮的袖摆,将两颗黯然无光、破损的金铃铛扔在了白骨上,便转身负手踱步走了。
剩下满堆白骨中的墨柒,朝着那铃铛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眼眸中血色布满,天地间一片昏暗模糊,唯有一缕光芒,便是那金铃了。
宛若救赎。
可是啊……
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勾得着那金铃铛。
扭曲恐怖的指尖落在了它的一寸之处。
耳畔好像有人细语温柔,声音中满是爱护宠溺。
要好好活着呀……
一滴血泪从眼眶中落下,砸在白骨里,深暗浓稠。
瞪大的瞳孔中光芒涣散。
蛆虫贪婪爬上身躯。
世界昏暗。
要好好活着呀……
要好好活着呀……
小柒……
最后头颅垂下。
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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