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嘀嗒……
鲜血沿着指甲从手心中流出,一根根青筋血管由于太过用力而看得清清楚楚。
天池塔的第一阁内,阴森可怖的寂静着,唯有这血滴的声音清晰刺耳。
从来都是泰然处之,面临险境也丝毫不惧的两位大能,如今血丝遍布眼球,目眦欲裂。
口腔中浓浓的血腥味儿一同涌来,在滑落唇角的时候又被他们连带着眼眶里的泪水全部.狠.狠吞了进去。
若仔细看去,剑尊那双向来握剑稳重的手都在微微颤着。
墨卿的眼神狰狞骇人。
看到自己宠爱甚至于溺爱的幺儿,哪怕是另一个世界的!
遭遇这般非人的磋磨!
硬生生折磨致死!
死不瞑目!
祁凌言眼中冷得可怕,脸上目无表情,额角的青筋却狰狞突起。
镜面中,他们的孩子面目全非,身上没有半处好肉,手指扭曲着!手.脚.筋.脉,一.身.根.骨全被人生生地拔了出来!
她就这样睁大了眼睛,看着上头一块白骨上黯淡破损的金铃铛。
眼中全无曾经被宠爱出的肆意骄傲,满是被尘世磋磨后的痛苦和晦暗……
最后一刻丧失气息的时候,她眼中似乎还闪过了恍然迷惘。
曾经种种好似大梦一场。
梦醒了,也只剩了白骨环绕,黄土一捧。
周庄梦蝶,难分真假。
呵,可笑那个世界的他们在战场上为玄天界拼死而战,最后他们仅剩的幺儿却被玄天界里的人如此对待!
恨不恨?
饶是祁凌言,此时心下都暴虐极致。
更何况墨卿?
他只恨不得把那三家的尸骨再挖出来炼化鞭尸!
他闭眸呼吸沉重了几瞬,随后硬是将那股子暴戾之气给压下去了。
还没有结束。
镜面里的画面仍在,说明他们的孩儿还有所遭遇。
乱葬岗之地是历代战争白骨堆积而成,处于东域的最西端。里面冤魂怨气不散、戾气冲天,原本像如此亡灵集聚之地必能养成厉鬼,可偏偏这片地方就好似有异宝镇压,千万年来从未出过什么鬼修,那些因怨恨偏执而不愿往生的魂魄就集聚在此,无法逃脱。
但是这里的阴气太盛了,幽魂遍布,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它们入体。便是分神大能也因麻烦而不愿来此。
那贺家女敢来此地,也无非是仗着她一身顶尖的护身法器,饶是如此也不能久待。
镜面中的景象渐渐地好似蒙上了一层雾,雾气越来越浓,已经看不见什么事物了。
但是那种阴冷的气息即便是镜面外的墨卿祁凌言两人都能感受得到,随后便是日益浓重的恨意、不甘……还有近乎疯癫的杀意戾气。
日益凝聚。
深入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看见,白雾中一双白骨攀上了地面。
森森白骨在攀上地面的时候却突然长出了血肉,血肉上逐渐凝成肌肤。
随后,茫茫白雾中一个人影浮现。
一身血色斗篷,兜帽宽大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一小截小巧精致的下巴、深红似染血般的唇瓣,以及惨白病态的肤色。阔大的袖摆垂下,长至脚跟的斗篷将高挑纤瘦的身躯显得空洞骇人。
她从白雾中走来,每走一步,雾气消散一分。最后离开这乱葬岗时,这里的浓雾全散。显出的却是一片空荡,曾经的白骨尸体半寸也无。
有两个身着世家服饰的修士在乱葬岗外监守,那神情却似不太如意。
“啧,这乱葬岗阴森得很,又没有活物,为何还要我们来守着?”
“多此一举!”一个高瘦的男子愤愤道。
稍矮一点儿的叹息了声,眼中也有不甘,但是却劝慰道:“这是家主之令,怎可质疑?”
“好生……”男子还想说些什么,却猛然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惧。
一双手插入了他的心脏。
鲜红的血液顺着纤细修长的手指流动。
他们的脸上还带着惊愕,脸色逐渐青白,身形瞬间凹陷下去。
片刻后,此地重归平静。
血色的身影屹立不动,地上是两具被吸光所有鲜血、生气灵力的尸体,尸身干瘪,眼球突出。
阔袖下一双惨白的手上鲜血仍在不断往下滴。
嘀嗒。
染红了尘土。
红唇微微勾起,却无一丝笑意。
沙哑暗沉的声音幽幽呢喃着。
“……贺家。”
如同盯上了猎物的凶兽,阴寒狠戾得令人颤抖。
红色的身影逐渐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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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家位于东域的中心,素有‘十里长街春风处’之名。
这里的人们往来众多,经济繁荣,是东域有名的不夜都城。且气候温润,四季如春。
可是就这样一个繁华的都城,此时街道上却没有丝毫生气。
黑色的幽魂布满了十里长街,凡是在这里出现的修士如今全部丧生。这片空间里,只剩下了令人心悸可怖的咀嚼声。
幽魂们张大了嘴,露出了尖利的牙齿,享受着鲜嫩的血肉。
真真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浓稠的血腥味飘浮在街道上,若此时有人闻见,必是胃中泛酸、恶心作呕。
可惜这里现在全是些幽魂,血腥味对它们是再鲜美不过了。
贺家城主府内,也是血气冲天。
不同于外面。
这里的人一个个都被吸干了血气灵力,干瘪的尸体堆积着,一双苍老的眼睛惊恐地看着大殿上的尸体。
那是他们贺家所有的渡劫老祖,如今却被人如同废物垃圾般扔在了地上,吸干了修为。
这个怪物……
贺家家主浑身颤抖,眼中再无半分倨傲,满是惊惧。
下一秒,一只惨白的手放上了他的头颅,五指插入脑中,鲜血便沿着五指流动。那曾经算计万千的大能如今眼神逐渐涣散,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了。
最后,那只手拿开,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的尸体倒在了尘埃里。
血色的身影动了动,如雾般在原地消散,又在下一刻于一处密室中凝聚。
密室中的灵气若不是有阵法遮掩着,几乎快溢出去了。
全是灵根!
被挖出来的血淋淋的灵根。
灵根是一个人的大半气运所在,也难怪贺家的气运这么多年来节节升高。
夺了这么多人的气运灵根来镇守,其中更不乏极品单灵根。若是这样都不曾上去,那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惨白无血的手伸出,在虚空中一抓。
一条鲜红如火的灵根从千万灵根中升起。
摆脱了那阵法的束缚,炙热纯净的气息扑面而来。
极品火灵根。
那只手毫不畏惧灵根上燃烧的汹涌的火焰,只轻轻地握住。
鲜艳的色彩便被黑暗浓稠的颜色覆盖。
一种死亡的气息霸道地取代了蓬勃的生气。
根骨在手中变色、凝结成型。
嘭!
来自地狱的威压轰然释放,镇压了这片天地。
雕纹墨玉般的权杖抵地、金纹暗现,强大的气息让外面的亡灵都匍匐颤抖。
血红的唇角再次勾起,衬得那惨白的肤色越加阴森,隐隐的……青筋浮现。
黑色的焰火腾空汹涌燃烧,血色的身影手持权杖,一步步走出了贺家十里长街。
被禁锢的结界破碎,各方大能都骇然惊恐。
显耀一时的贺家自此灭门。
十里长街尸殍遍野,无一生还。
这令已经一时平静的东域再次沸腾,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人胆战心寒。
从贺家灭门起,接着便是滕家、云家。
曾经的四大家族,除了墨家关闭结界近乎隔绝外,其余的三大家纷纷灭门。
东域中血气冲天。
仿若地狱降临。
而在云家主家所居山崖‘望月台’上,仍是一身血红斗篷的身影撑着权杖,与楼外一人对峙。
来人一身华美的银白长裙,金纹缠绕,白发半挽。
“墨柒……”女子眼神复杂,直直看着面前的血影,语气肯定。
于是血色的兜帽无风落下,兜帽下的面容妖异美艳,但眉间却是满满的阴森凶戾。
银色的发丝披在身后,黑色诡异的纹路自额角至唇边、蔓延着左半张脸。瞳孔里猩红一片,全是遮不住的暴戾杀气。
她肤色惨白近乎透明,青色的筋脉纹路若隐若现。红唇半勾,无丝毫笑意,所见之处唯有薄凉狠戾。
这还是人吗?
乱葬岗中走出的怎么会是人呢?
只是厉鬼罢了。
披了张人皮。
“玄天界的……界主……”沙哑暗沉的声音响起,墨柒语调诡异,说完了低低笑了声。
女子微微蹙眉,脸色冷凝严肃。
“你不该出来……”她眯了眯眼,又重新改了话。
“你不该活着。”
墨柒歪了歪头,眼球动了动,直直盯着女子,血眸深不见底,愈加阴冷。
她忽然笑了:“我不该活着?那我该怎样?死在乱葬岗?”
墨柒笑着笑着便是滔天杀意。
她身形飘散,云雾般来到女子的身旁,在她耳畔轻声呢喃。
“我仅是第八世,我若不死,他便永远不得出现……”
女子在她靠近时脸色未变,闻言却是瞳孔猛缩。
“你知道些什么?”她语意微冷。
墨柒闷笑,笑意疯癫。
她微偏头,声音轻柔,却是说不出的幽冷森然:“你们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们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你猜猜我是怎么出来的?”她语气愈加温柔缱绻,眼底神色却阴冷成冰。
女子的眉间微蹙,阖眸半晌,启唇轻吐二字。
“天道。”
墨柒大笑,周边阴魂暴动,那气息分明是……
女子垂眸,眸中神色幽深。
“好生聪明呐!”墨柒抚掌而笑,渐渐地笑意渐冷。
“你们那所谓的预言师预言这个世纪末那位将醒?他恐怕还说位面战争是在百年后才会到来吧?”墨柒眉头微压,语气嘲讽。
“知道为什么位面战争会提前到来?”
“而我作为第八世,为何还不快快去死了投胎?”
墨柒唇角弧度愈大,脸上的黑纹中煞气外显。
她低低地说道:“因为啊……”
“第九世也是我啊。”
她眸中似有血色翻滚流转,狰狞而不甘,但最后却都化为了一片讽然。
女子抬眸,紧盯着她:“这不可能。”
她一字一顿。
墨柒勾唇,漫不经心地拿着她的权杖擦拭,惨白与浓黑的色彩碰撞,逶迤萎靡。
“若是不可能,也就不会有我的出现了。”她的耐心已经用完,眉眼间的暴戾再次升起,血色的瞳孔如凶兽般盯着女子,妖异的桃花眼却微微弯着。
“所以别来烦我。”
她歪头冷嗤:“天池塔既然立了,那就好生待在里面。你们安分点儿,想要的结果自然会得到。”
墨柒微微拖着尾调,缠绵缱绻,道不尽的嘲讽。
“毕竟……那可是天命注定的,不是吗?”
女子静默着,看着她从面前消散,却不曾阻挡。
又或者说,她阻挡了也无用。
‘望月台’边冷风萧然,血腥味扑鼻而来,绵绵不绝。
不知过了几何,她突然开口轻叹,眉眼中一缕疲倦闪过:“天道……”
“你究竟想干什么?”
一片寂静。
久到她认为不会有结果的时候,冰冷无情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命定中,三千小世界,五个中千世界,三个大千世界。”
“……天命?”
女子轻呵了声,摇头而笑,略微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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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戮了三大家族后,墨柒一身青袍云鹤,回归墨家。
“长老们这么多年辛苦了。”她眉眼弯弯,笑意温和。
可这语气中的夺权之意却是不可置疑。
一众长老们微微苦笑,长叹一声后全部放权。墨瑾和叶南夕在走之前留了会儿,他们望向墨柒的眼神好似还像往常。
墨柒垂眸。
到底是不同了。
叶南夕抬手,似是想要像以往一样摸一摸小孙女的脑袋,告诉她:没事儿……祖母在这儿。
可是目及墨柒那分毫未变的温和笑意,到底还是在半空中僵了下,随后放下了。
“……小柒,莫把自己逼的太紧了。”她轻轻叹了声,眼中有所心疼。
墨瑾上前,也是揽住了自己的妻子,看着疼爱的小孙女眸光中却是带上了自豪和欣慰。
“不用担心,当日袭你的墨竹已被处置了……”
他顿了顿,看着墨柒分毫未变的表情,哪里看不出她眼中的漠然呢?
只得苦笑了声,带着妻子告辞了。
墨柒在后面静静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眸中有什么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却是冷到了极致的平静。
她身影渐散,转眼出现在了镇魂阁中,镇魂阁的高台上存放着家主令,此时自然也该她取走了。
可是当她靠近那高台时,却被阵法所伤。
墨柒垂眸,愣怔地看着指尖的焦黑,疼痛的感觉刺入神经。明明是被烈火焚伤,如今心里却似冰封般冷然。
墨家高台,只认墨家人。
这是……不认她了?
墨柒眸色中血光闪过,眉眼间的戾气隐隐升起。
半晌后,她压下了心中的暴戾,勾唇冷笑。
“也好……”她眉目间自回归墨家后升起的暖意再次冰封,眸中唯余森然阴冷。
再次触碰高台时,黑色的焰火覆盖手上,碾压着阵法,取到了家主令。
随后甩袖离去,眉目中杀气翻腾。
几天后,宴请东域各宗以及各个小家族。
众人到来之后,却见周边阵法大开,杀气弥漫。
“墨柒,你这是何意?!”一位宗主怒目拍桌,看着姗姗来迟的女子,眼神轻视不满。
墨柒笑意温柔,眉目间却有戾气隐隐升起:“林宗主何须动怒呢?”
她声音温和有礼:“此次请诸位起来,自然是想谈谈东域各方合作之事。”
“东域合作?我青云宗怎是不知?”林尹之轻哼道,语气嘲讽。
其余众人虽是未曾开口,但眉眼中皆是此意,不以为然。
可是下一刻,一个血淋的头颅便滚落玉石圆桌上了。
众人皆惊骇,瞪大了眼睛。
却见那杀人者依旧笑意温柔,信手将那头颅摆正了,正对着众人。
那狰狞惊惧的神色中还带着不可置信。
血气流动着。
大殿中一时静默了。
墨柒坐上了首座,双手交叠放于墨玉权杖之上。
她唇角弧度温和,但眼中却是一片近乎疯癫的暴戾。
她轻笑了声,语气微凉:“诸位似是有些误会。”
“我并非是来与诸位商议的。”唇角笑意深深。
“我是来告知诸位的。”强大恐怖的威压霎时笼罩了大殿。
阶级的压倒性让在座其余人都是脸色一白,额角冷汗细碎。
随后皆是惊愕。
“你、你已经渡劫期了?”有人声音不可置信。
“不可能!”也有人声音尖锐。
可是如今,却都渐渐地静默了。
他们这里最高修为的是渡劫后期,刚刚被斩杀的林尹之也是渡劫中期,而她却随意杀死了。
怎么可能是渡劫期?!
这至少也是乾坤!
不少人额角冷汗流了下来。
此时谁还敢有所轻视?
自位面之战后,玄天界的乾坤尊者屈指可数。
如今……竟又是多了一个。
剑宗宗主眼神复杂。
他此次前来,无非是看着亡故的祁凌言的面子上才来的,否则一介小辈何德何能能请来如今东域独大的剑宗宗主?
可是……似乎是偏离了他的预料。
墨柒毫不在乎他们各色各异的目光,威压依旧摆在了那里,却拿出了新的东西。
各种形状的印符。
“你怎么会有这个?!”
墨柒弯了弯眸子,语气温柔:“自然是拿来的。”
“经过位面大战之后,玄天界的气运有所衰颓,大局如此,东域也难逃如此。”
“北域与西域那边的魔族又在蠢蠢欲动,如今的玄天界真真是风声鹤唳……所以,为了自保、也为了更好的壮大,难道我等不应联合吗?”她微微眯眸,眼中波光流转。
可此时哪有一人去欣赏,全是惊惧。
又见她抬手在这些印符上轻轻拂过,嘴角笑意愈加柔和,眉眼间中的冷意和戾气却骇人至极。
“便是为了家族宗门的后代,我等也应共同努力,不是吗?”
墨柒轻笑了下,微微歪头,似是想到了什么:“便如那贺家,最后十里长街无人踪,岂不可惜?”
她笑得温柔,可语气中的杀意真的是毫不掩饰。
在座众人面面相觑,哪里还不知道她的意思?
估计那贺家三家都是被她灭门的。
此等手段……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墨家主,真是让我等好生惊讶……”一位家主微微摇头长叹。
“客气。”墨柒微微一笑,微微抬手,那两个一直静立于她身后的青年修士便神色恭敬地上前为在座诸位倒上了上好的灵茶。
先兵后礼。
这一棒子一甜枣。
在座人精哪个看不出来?
可是看出了又有何用?
墨柒端起茶杯,轻抿了口,掩去了眸中幽深。
还是那句话:修真界,实力为尊。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勾心斗角不过是虚无的雕虫小技,打不起半点浪花。
最后众人走时,脸上难掩苦笑,直叹后生可畏。
不过几日,各方发出联合声明,尊墨家为首,而墨柒则是东域名副其实的君主。
大权集手。
当日东域联盟解散,东域势力全部洗牌。
而那些不服叛乱的,全部成为墨柒的剑下魂。
绝对血腥的铁腕手段不仅让东域平静一时,更是让全界知道了她的实力,不敢小觑。
再后来,这位东域的无冕之王毫不掩饰地显露出她的野心。
打破了各域的结界,带领重整的军队和亡灵军团攻打北域。
手段之残暴血腥,但是那几年中全界飘散的血气便知晓了。
近乎斩杀了半数不服她的人,屠戮了十几个北域小国和宗门,一直攻打到了邯郸城下。最后北域众人实在无法,只得投降。
自此东域与北域合并。
合并之后,墨柒并没有急着攻打南域或是西域,而是整顿修养。
等到战争停息的一个月之后,南域传来消息,愿意合并,只望墨柒莫要再增杀戮。
当时墨柒一身青袍,端坐首位,眯眼瞧着下面不卑不亢、举止有礼的姑娘,笑得温和。
“这是自然。若是没有必要,我又怎么会徒增杀戮呢?”那个王座上的女帝陡然轻笑,便是下方的秦怡,也是看的微微一愣,随后垂下了眸子。
如此,玄天界倒也得到了数年的安宁。
南域愿意尊墨柒为首,而那江海云族及七十二岛早在显露不服之意后就被镇压过了,如今也不敢多说什么。
西域妖族观望一段时间后,也递过消息表示愿意联合。
而墨柒,则得封号:
玄天御主。
她虽然给玄天界带来了血腥灾难,可是在平复之后却拿出了让众人能事半功倍修炼的秘籍。无论是失传的剑法、丹方、符方、琴谱等等,她似乎都有。且毫无犹豫地拿出来给众人修炼,上至大宗下至散修,无一缺漏。
甚至于灵根杂乱的五灵根四灵根,她也能拿出功法秘籍让他们一步登天,只要肯吃苦,没有成不了器的。
虽然众人都很疑惑她是从哪儿得来的,又有何奇遇。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在经历战争后的人们在得到她的恩惠后,她的威望却是越来越高。
每年长成的青年修士中近乎有一大半都是她的信徒。
人都是健忘动物。
更不谈修真界这般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
一开始便有慕强心理,后来的各种恩惠不仅洗清了墨柒残暴的名声,而且让她在全界修士中,尤其是底层修士里得到了极高的名望。
寒门无贵子。
而她好似就是来打破这一切的。
每年从底层中脱颖而出,拜入她门下甘愿为她效力的人数不胜数。
至于那些知道她真正面目的人,除了嗤笑那些信以为她是大善人的修士外,却什么都不敢做。
没见着那西域妖族中桀骜不顺的混沌圣人都死在了她权杖之下吗?
挑衅她?
是嫌活的太长吗?
直到三百年后,位面战争再次响起。
这一次,是墨柒主动发起的。
大战中,墨柒率领亡灵大军和玄天界的新生力量战胜乾元界。
这一战是墨柒的宇宙中的成名之战,宇宙洪荒战场上她仅凭借一人之力,打败了乾元界的三位混沌圣人,斩杀乾元界界主,轰动整个宇宙,威名远扬。
随后,在一众她提拔上去、对她忠心耿耿的修士尊崇的目光中,她做出了一个令人不解的举动。
她将墨家家主之位传给了她的徒弟,也是她收养的养女墨独酌。然后消失在了宇宙之中。
众人不敢质疑,只能看着她的身影消散不见。
此后回归玄天界,庆祝过后重归平静修炼之中。
直到数百年后,宇宙间猛然动荡,乾元界的气运源源不断地流逝,直接从一个大千世界沦为了中千世界。
气运的转移碰撞带来的是什么?
墨柒抬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色,气息一点点衰弱下去,整个大千世界气运流逝的因果全部加在了她的头上,她的修为不变,但是灵魂上的重压让她的形态无法维持,脸颊上的黑纹再次涌现,瞳孔中的血色翻涌,墨发一寸寸变为银发,原本莹润的肌肤变得惨白病态。
在最后一刻,她咬牙撕裂魂魄,硬生生分裂出一小块分魂。
“……你……呆在这儿,进入新生的世界,替我去看看他们。”墨柒不断咳血,说话也是断断续续,按在石桌上的指尖青白,魂魄撕裂的痛苦让她痛不欲生。
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子静静听着她的话,眼见着她的身躯化为了齑粉,灵魂点点进入了三千世界中。
等到不见踪影了,她抬眸看向了那正在崩溃分裂的玄天界,眸光中一片漠然冰冷。
“你与天道究竟做了何等交易?”银裙的女子身影显现,眸色复杂。
女子没有抬眸去看她,而是看向了石桌上许多的木刻小人,一个个都栩栩如真。
她眼中闪过了一丝恍然,抬手轻轻抚过它们。
许久后,才淡淡开口:“饕餮界因气运碰撞而分崩离析,成为了宇宙中的废墟。”
银裙女子微微皱眉,但是没有打断她。
“后来,它重生了。”
“整个饕餮界不仅获得新生,而且从三千小世界中一跃成为了中千世界。”
“天道与我说,饕餮界如此,玄天界自然也如此。”
天道想要按照天命轨迹行走,那这世上只能存在三千小世界、五个中千世界和三个大千世界。
而命定中,乾元界最终沦为中千世界。
但这乾元界中流逝的气运该如何是好呢?
它找到了尚在乱葬岗苦苦挣扎的墨柒,看见了她特殊的天命轨迹——命定重生之人,于是便顺势与她做了一个交易。
成为天命的棋子,帮助它完成天命的轮转。
“你似乎,并不是那种愿意屈服……天命的人……”银裙的女子忍不住说道。
女子沉默了一会儿,她看向石桌上那熟悉的容貌,漠然冰冷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她低声道:“玄天界重生,墨家一如。”
银裙的女子愣了下,张了张嘴,却是沉默了。
女子抬手轻轻戳了下几个小木人中为首的那个女子模样的木人,唇角微勾,难得露出了几分真实柔软的笑意。
她从前确实是不服天命的。
可是后来……
她爱的亲人们都死了……
墨家关闭了结界……
抽筋剥骨之痛,最后被扔入乱葬岗……
她疯了,也终于信了。
所以当她的神识还在苦苦挣扎的时候,她得到了天道的一缕意识,她便毫不犹豫地抓住了。
无妨,都无妨的。
即便成为天道的走狗,即便是手染鲜血杀人如麻,即便是满身恶名,即便是因果加身不得好死……
都无妨的。
只要你们最后能够好好的……
便足够了。
“……你的主魂会怎样?”银裙女子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问了。
女子轻轻瞥了她一眼,因为心情难得不错,便耐心回答她了。
“她会陷入轮回,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等她身上的因果还清了,便会重返玄天界,重新成为……墨家的幺女。”
“那你呢?”
女子闻言轻轻挑眉,难得正眼瞧了瞧这位玄天界的界主。
她眯了眯眼,开口道:“我可不是那位。”
银裙女子一愣,随后怒了:“我没把你当他!”
女子瞥了眼她通红的耳根,不置可否。
“我会沉睡,在玄天界新生后挑选合适的时间回去,然后帮助主魂……”
她微微眯眼,唇角微勾。
“……突破天命。”
她想了想,补充道:“届时,可能会去你的天池塔。”
毕竟如她般特殊,想要躲过新生世界天道的察觉,估计也只有界主的地盘了。
“……可以。”银裙女子点了点头。
却见这女人瞥了他一眼,语气漠然:“我没问你的意见。”
妈的!
饶是界主,她现在也憋不住爆粗口了,真的是好欠揍啊这人!
她甩袖走了。
身影与玄天界重合,一同粉碎,然后……重组。
宇宙间的各界都有所影响。
女子看着她的背影消失,随后就收回了目光,看着桌上的小木人弯了弯眸子,轻声说道:“我又可以见到你们了。”
“……不过你们要是知道了我做的事情估计要怪我了……”
“也无妨,如今便是让我抄一万遍礼记我也是肯的。”
“……等主魂轮回回归,再次成为你们的孩子,那用不着多久,新生的玄天界众人觉醒了记忆之后,我就可以跟她合并啦……”
她顿了顿,盯着小木人看了好久,才有些忐忑地开口问道:
“你们会不要我和主魂吗?”
向来狠辣果决、冷心冷肺的玄天御主此时眼中都溢满了不安。
她如此小心地问道。
你们会不要我和主魂吗?
你们会不要……墨柒吗?
简简单单的问题,却让镜面外的两人双目通红、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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