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走进一间房，四面都是墙。

    这就是林檎现在拥有的花店的最贴切描述。

    其实说它是店都算是抬举了。除了那扇防盗作用为零的玻璃门以外，这破房子里就只有门洞和窗洞，比毛坯房唯一好上那么一点的，大概就是它的墙壁好歹粉刷过。

    不是谁都有勇气来这种地方做客的，但太宰和中原中也不仅进来了，还极有教养，一句嫌弃的话都没有。

    三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大眼瞪小眼了五秒钟，就在中原中也对这种怠慢的忍耐要到极限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的林檎动作迅速地跑进去，从“仓库”里面现搬出三把椅子，一个茶几，甚至还端出了一壶茶。

    “请坐。”

    桌面上的茶冒着热气，金黄色的液体格外引人注目，茶壶底还沉淀着像是果肉般的物质。将脑海中所有认知到的水果都过一遍，也没办法跟这个颜色的液体挂上钩。

    茶壶是塑料加玻璃的制品，廉价得像是百元店里淘来的。放在三人面前的透明玻璃杯倒是一样，可惜跟下面的茶托明显不配套——茶托一看就是咖啡杯用的。

    在林檎替他们倒茶的间隙，太宰好奇地问：

    “这是什么茶？”

    “是苹果茶，味道很棒的。”

    太宰刚刚伸出手，就被中原中也拦住了。

    “首领。”

    “干嘛？怕我下毒吗？”林檎有点不高兴，“不想喝就别喝。”

    她气呼呼地倒了两小杯，捧着茶壶回去内室，重新放回了背包里。

    这可是宁宁姐送给她的，珍贵至极的东西。她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喝，结果第一次拿出来招待客人竟然就被嫌弃了！

    “你这家伙……”

    太宰像是充当和事佬一样摆了摆手，“观月小姐不要见怪，中也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他神经有点过敏。”

    橘发青年明显不赞同他的话，但也只是不满地皱了下眉头，撇开了脑袋。

    发生太多事？像刚刚那个狙击那种事？

    想到妨碍她工作的那五栋铁桶般的大楼，林檎突然就懂了，不禁同情地看了眼这个年纪轻轻就瞎了一边眼睛的人。仔细看看就会发现，他仅剩一边的眼眶下一片青黑，宽松的黑色大衣也无法掩盖他过分消瘦的身躯。明明是站在组织顶点的人，却把自己折磨成这副样子。

    “——你还挺辛苦的。”

    太宰无辜地叹了口气，“说来惭愧，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引来这么多麻烦。”

    面对自家首领的睁眼说瞎话，早已经习惯的中原中也连一个表情都懒得给他。

    太宰像是喝咖啡一样端起不伦不类的白色茶托和玻璃茶杯，品尝了金黄色的苹果茶之后，意味深长地隔着玻璃杯又看了眼里面的液体。

    不是错觉，喝了之后全身上下都轻飘飘的，连日不睡带来的疲倦感竟然都一扫而空，他甚至有种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在慢慢呼吸的感觉。

    “中也你真的不喝吗，你会后悔的哦。我要是观月小姐，这种茶可舍不得拿出来给他人分享啊。”

    “没关系，这是我早就决定要给第一个踏进店里的客人的福利。虽然现在店还没正式开业，但客人仍旧是客人嘛。”

    是的，绝对不是因为她炸了太宰家的楼感到心虚。

    绝对不是！

    “小姐是最近才刚从外地回的横滨吗？住的地方都安排好了吗？”

    “我现在就住这里，一楼用来开店，二楼生活。”

    这是每个店长都有的初始待遇，一栋带院子的两层小楼，宁宁姐的店也是这样的格局。不过听说有其他店长对这个环境不够满意，自己花积分改装的。

    嘛，对于她这个新手来说还是很遥远的事。

    光是得到店长资格就花掉了她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全部积分，其他的只能慢慢来了。

    “这里靠近港区，离中华街也不远，用来开店确实再好不过。观月小姐在选址方面花了不少心思吧？不知装修方面想要做出什么样的风格？”

    “装修风格？”花店不就是……把要卖的花都摆出来，就完事了吗？呃，宁宁姐的店是怎么布置的来着？完了，她好像只顾着送花出外勤，完全没有注意过。

    仔细想想，其实这个店铺地址也是系统帮她选的，她在经营方面根本就是一窍不通啊！

    林檎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更是露出了一副走到了高考考场门口，却发现自己没带准考证似的绝望表情。

    “如果小姐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几位有经验的设计师给你。我们在横滨经营多年，还算有些人脉。”

    “太宰先生……”

    这个人，她炸了他公司的大楼，不仅不生气，竟然还这么体贴！

    “您真是个好人！”

    正在喝茶的中原中也：“咳咳咳……”

    太宰微笑着看过去，做出了一副关切的模样。

    “中也，你没事吧？看来最近的工作真的太辛苦了，你连喝水都会喝到鼻子里去呢。”

    “你以为是谁的错啊！”中原中也语气粗鲁地顶了他一句，眼不见为净地端着茶杯转到另一边，去研究这块干净的白墙上可以画多少只青花鱼。

    收拾完打岔的下属，太宰终于进入了正题。他交换交叠的长腿，右手轻搭在左手背上，动了动食指。

    “那么关于小姐炸掉了我们公司大楼的事——”

    “对不起，我真的只是一时冲动！不，该说是以前留下的坏习惯还是什么的……”

    炸完就跑真刺激，对方还抓不到，逍遥法外了好多年的她短时间里根本改不掉这个认知。

    可以前是以前，现在她自己是店长了，是需要承担后果的社会人了。

    ——简单点说就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了。

    【小林檎，当了店长之后可不能再这么胡来了。特别是本世界的订单，一定要慎重。冲动一时爽，赔偿火葬场哦。】

    宁宁姐，我终于明白当初你说这句话时，为什么会失去灵魂了！

    我的钱包，透心凉！

    她故作镇定地举手，“顺便问一下，要重建的话，需要多少钱？”

    “差不多……20亿吧。”

    林檎吓得一蹦三尺高，躲在靠背后面露出一个脑袋，颤抖地重复：“20亿？！”

    “嗯，20亿美金。”

    还是美金？！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这么多她可能一辈子都挣不到。

    怎么办，有什么办法，有什么——

    突然灵光一闪，林檎撑着椅背站起来，雪青色的眸子闪着异样的光。

    “太宰先生，可以肉偿吗？”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我把身体给你，你免除我的债务怎么样？”

    太宰连笑容都顿了一秒，“观月小姐真有志气……”

    “我这不是没办法吗……”林檎崩溃地扑倒在了椅背上。

    “其实我刚刚提起大楼的事，是想问你，为什么楼塌了，楼里的人却都没事。”

    “哦……”她泪眼婆娑地抬头，“因为我在炸楼前开了机兵自带的矩阵盾，那个带无敌的。我只是想把你炸出来，又不想杀人。”

    什么是机兵，什么是矩阵盾全都不清楚，但是无敌两个字可是世界通用语。

    从大楼被轰炸开始，到他们离开那篇废墟，少说也有十分钟左右。在这段时间里，从废墟里爬出来的人都没有受到明显的外伤，也就是说这个无敌的效果至少持续十分钟。

    因为港黑大楼被毁导致的连带问题一个个在脑海中闪过，其中最重要的那个计划不断修正，终于在她的这句话里有了一点点雏形。

    只是，从未出现过的人，从未出现过的武力，从未出现过的规则……

    有点棘手。

    趴在椅背后的林檎跟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少女没什么两样，单薄而柔弱，纤细的脖颈似乎只要略微使力就能轻易折断。她若无其事地将后背展示在外人眼前，毫无戒心地将自己的秘密随口托出，行走坐卧之间别说训练有素了，连平衡都不能时常保持。

    之前在搬椅子的时候甚至还被椅子腿绊到过。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刚刚轻描淡写地把“炸掉港黑大楼”的行为说成是坏习惯。这说明对她而言，这种为了送花就炸楼的行为是普通到可以形成习惯的事。

    真让人头疼。

    她看上去是那样得无害，却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有什么东西正在脱轨，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生着改变。

    他不可能对此视而不见。

    太宰沉吟片刻，点头，“原来如此，我知道了。那么观月小姐，既然你这么想赔偿我的损失，我有个提议。有件事想要拜托你，如果你完成了，可以抵扣1亿美金的欠款，你意下如何？”

    “真的？”她眨掉了眼中噙着的泪，兴奋地伸长了脖子，“是什么？”

    “几天之后有一场宴会，不知观月小姐愿不愿意，做我晚宴的女伴？”

    太宰笑吟吟地看着她，头顶的灯光从他发梢镀到下颚，他年轻俊秀的面容被衬托出让人沉迷的魔力。

    林檎盯着他看了很久，脑子里有一根弦“嘎嘣”一声就断了，让她差点就点头说好。

    “可……呃，不行。”

    “那个，虽然我刚刚有提出肉偿没错，但那只是开玩笑的。”林檎忧伤地看了眼太宰，忍痛移开了目光，“放弃吧，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太宰：……

    正大光明偷听的中原中也笑得肩膀都开始抖了。

    “我说的不是那种女伴。”太宰治不愧是太宰治，在这种情况下仍旧能继续保持微笑，“中也那天有事不在，我需要一位贴身保镖。而有些特殊的场合，以保镖的身份是不可以进入的。”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呃，等等……”

    这里是她自己的花店。

    她送完单之后不用再回宁宁姐的店了。

    也就是说——

    “我突然发现我可以，我特别可以！”林檎一溜烟从沙发后面蹦出来，激动地按住桌子探过身去，“在宴会上保护太宰先生对吧，没问题，就交给我吧！要是您需要的话，平日里我也可以的！”

    “……这倒也不必。”他下意识地将重心向后移了下，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嗯，一切听您的安排。”林檎完全不介意对方的拒绝，笑得格外灿烂。

    等送走了两位客人，紧张了一整天的林檎扑回床上滚了两圈，拿起了手机。

    “换个心情，来抽个订单奖——咦？”

    待配送订单（0），订单派送中（1），今日已完成订单（1），历史订单。

    中间那个是怎么回事？

    林檎眨了眨眼，又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那个象征新增的红色提示符，还好端端地贴在“派送中”的右上角上！

    她不是已经送完了吗？这破APP终于出bug了？

    林檎纳闷地点进“派送中”的页面，扫了眼订单详情——

    铃木初，白玫瑰一束，赠语，太宰治。

    没问题啊！

    “工号1314140观月林檎，提交bug！订单号1314140-3012，已经派送完成却还显示派送中。”

    同样的声线仅仅相隔一秒在脑海中响起：【订单状态正常。】

    “不可能，我明明已经送给太宰治了，还是跟另一个订单号为1314140-3013，收货人是中原中也的一起派送的。为什么那个完成了，这个就没完成？”

    【解：3012号订单的收货人与3013号订单的收货人不属于同一个世界，请员工认真查阅世界编号。】

    世界编号不一样？

    林檎这才拿近手机，去看太宰治名字后面那个括号——1652α。而另一个订单里，中原中也名字后面那个括号——1652β。

    ……竟然真的不一样！

    这破世界竟然还分α和β！

    “等等，不对，我明明用的是APP自带的定位，为什么还会出错？”

    【解：这位员工，您并没有使用收货人定位查询，而是自己在地图上搜索了收货人的姓名。地图搜索功能只对您所在世界生效，请知悉。】

    她为什么要手贱自己去搜索，为什么？

    不对，等等，如果这么说的话——

    那她那五栋大楼岂不是白炸了？不能出门的只有太宰治，又不是中原中也！

    想通了这一折，林檎顿时觉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打开的泡面里没有调味包。

    她自暴自弃地举起手机大喊了一声：

    “请求使用员工技能，时间回溯！”

    静。

    林檎不依不饶地继续喊。

    “系统，我要使用时间回溯！我要回到一天前！”

    【解：……没有那种技能。】

    “我不信，都跨次元运营了怎么可能没有时间回溯！”

    【这位员工，有病请吃药。】

    “什么破玩意，连回到过去都做不到太辣鸡了吧！”

    【请不要迁怒于系统。】

    “那我欠太宰治的20亿怎么办啊嘤嘤嘤……”

    【没救了，等死吧，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