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宁在睡梦中进入一片黑色的森林,那片森林一望无际,树木干云蔽日,地下的泥土是湿润的黑色,上面覆盖着密密的青苔。
森林深处飘荡着空灵的歌声。
少女轻柔的低喃,带着愁怨的哀思,这样的歌声在密林里,这并不会让人联想到什么浪漫的事,而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诡异。
更让人寒毛直竖的是,沈舒宁察觉到那歌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随着距离的拉近,歌声慢慢由空灵转为低沉,就像持弦的人将小提琴更换为大提琴,拉出比之前更能震撼耳朵的乐曲。
他下意识想离开这片森林,正当他抬脚准备离开时,一条色彩鲜艳的巨蟒从树端游到他的面前,垂下三角的脑袋凝视着他,“可怜的旅人,你是无意走进这片森林里的吗?哦,你可真是太可怜了,进入了这个森林里,你可就再也无法离开了。”
沈舒宁没有相信对方的话,他知道自己在做梦,这个梦充斥着恐怖灵异的色彩,宛如一个劣质的童话,散发着让人不安的气息。
他转身朝森林外面走去,却发现如巨蟒所说,自己已经无法离开这个森林了,因为进来的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一眼望去,都是看不见尽头的树,粗壮,弯曲,歪歪扭扭的就像二三十块钱的颜料随意洒出来的画作。
蟒蛇滑到他的身边,嘶嘶吐着信子,“你如果相信我,认为我可以做你朋友的话,请骑上我,我可以带你逃离靠近你的东西,被它追上的话,它会吞噬掉你的。”
周围是一片黑暗,没有任何的生物,歌声越来越近,沈舒宁挣扎着想要醒来,然而他尝试了好几种办法,也不曾清醒。
而不安在越来越近的歌声里越发浓厚,沈舒宁犹豫了下,选择坐上了蟒蛇的脊背,蟒蛇抬起脑袋,拖着他往森林深处滑去。
入手的粘腻和阴冷让沈舒宁的胃里下意识的泛恶心,然而那歌声的确远去了,他心中的恐慌感稍稍减去,却有一只白色羽翼的鸟飞到他的头顶,张嘴道:“可怜的旅人,你被这条蛇欺骗了,它想把你带回到他的巢穴,一旦你进入他的巢穴,你就离不开这个森林了,他会把你吃得干干净净的,然后盘在你的骨头上,将你的骨头当做收藏品。”
“跟我走吧,你坐在我的背上,我可以带你飞出这个森林。”
蟒蛇怒道:“你不要信它的鬼话,它才是那个想把你带回巢穴吞掉的怪物,别看它长得无害漂亮,其实是只吃人的鸟儿,只是善于伪装罢了。”
鸟儿:“你觉得蛇会是好东西吗?蛇都是阴险狡诈的生物,它们虚伪狠毒极了,你如果真相信了他做你朋友的话跟着他离开的话,你会死的。”
蟒蛇:“闭嘴,虚伪狠毒的是你!”
或许是歌声的逼近,一蛇一鸟不再试图说服于他,它们开始厮杀,白鸟在空中飞舞,不断俯冲啄着蟒蛇的鳞片,蟒蛇抬起长长的身躯,速度极快的想要咬住白鸟,他站在旁边,却无法动弹,只能旁观着这被安排好的剧本。
最后白鸟一个失误,被满身鲜血的蟒蛇咬住翅膀,拽在了地下。
蟒蛇缠绕住了白鸟,迅速将白鸟勒死吞噬,而后抬起自己半截身躯,低垂着尖锐的三角脑袋俯视他,它实在太大,在它的面前,他就像只蝼蚁一般。
蟒蛇吐出腥臭的蛇信,和善道:“来吧,旅人,让我带你离开这里,它马上就要追过来。”
他退后几步,想要逃离。
少女的歌声却已经飘到他的身后,然后突然消失,耳边的碎发被轻轻吹了起来,那是对方的呼吸。
他心惊胆跳,猛然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只感觉到身体在下沉。
再一低头,脚下踩的泥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泥沼,他正一点一点沉入进去。
抬头的时候,森林消失不见,巨蟒也消失不见,白鸟的尸体和血液浸进泥沼里,他伸出手,疯狂往上抓。
他能感知到岸边有一个人,它正低头看着陷入泥沼的他。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我……”
黑色的影子只是看着他。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
即使黑暗到什么都看不清,沈舒宁也能感知到那想要将他的心脏攥取出来的渴望,它想要将他的血液全部抽出,骨髓全部拔出……极致的贪婪,如临深渊。
他大口喘息,想要吸取稀薄的空气,泥沼已经淹没到他的胸膛,他的身体就像注入了一百斤水银一样的沉重。
惊恐,绝望,他的手不断向上抓,却什么都没抓到,只能在那人目光的注视下整个人都沉入泥沼中去。
……
沈舒宁忽然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
被泥沼淹没的痛苦让他的身体不断抽搐,他捂住心脏,脸上一片冷汗。
月光从窗外照了进来,墙壁上有着树的倒影,它们在墙壁上扭动,宛如一个鲜活的人睁着眼睛在看他,沈舒宁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低鸣。
“阿宁。”
柔若无骨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抱住他的身体,裴念温柔的嗓音透着浓浓的睡意,“怎么了?”
“做噩梦了吗?”
沈舒宁疯狂跳动的心慢慢平缓了下来,他闭上眼睛,狠狠吐了一口气。
劫后余生。
他翻身,抱住了裴念,抵住裴念的额头,轻声道:“没什么,念念,睡吧。”
裴念蹭了蹭他的下颌,“好。”
便乖乖睡了。
清淡的蔷薇花香从裴念的身上散发出来,弥漫在沈舒宁的鼻翼处,噩梦带来的阴影慢慢消散,沈舒宁很快睡去,这次他再没有做噩梦,一觉睡到天明。
天光乍亮,他醒来的时候,裴念正在他的怀中仰头看他,看到他醒来,弯了弯唇,亲了亲他的唇侧,“阿宁,早安。”
沈舒宁露出了笑容,也亲了亲她的额头,“早安,念念。”
“我去给你做鱼粥。”
他起了床,去洗漱间洗脸刷牙,走到厨房看了下鱼缸里养的罗非鱼。
很奇怪,两条罗非鱼的脑袋有些变形,丝丝缕缕的血线消散在水中,沈舒宁仔细看了下,两条罗非鱼应该是晚上的时候撞水缸了。
他原本已经忘记昨晚的事,此时却忽然想了起来。
所以昨天晚上听到的声音,是这两条罗非鱼弄出来的吗?
他取了菜刀,将两条鱼抓了出来,被放在砧板上的鱼奋力挣扎着,差点跳出窗台,沈舒宁反拿着菜刀,用刀背锤了它们的脑袋。
有些许血流到砧板上,沈舒宁放下菜刀,有些不适。
很奇怪,他不是第一次杀鱼,但这次感觉很奇怪。
但他又说不清楚哪里奇怪,只觉得自己忽视掉了什么让人不安的细节。
他将鱼清理干净,装在盘子里开始做鱼粥,回到卧室的时候,裴念正抱着昨天买的花篮,她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里面的花瓣,抬头对沈舒宁道:“阿宁,花枯萎了呢。”
沈舒宁走近一看,花的确枯萎了。
然而虽然没有给它水,但它也不该枯萎得这么快,就像是放了三四天一样。
因为刚才杀鱼的插曲,他心情有些不太对劲,看着已经枯萎掉的花瓣,他干涩道:“可能是因为天气热,枯萎得比较快。”
裴念讶异的看了一眼他,而后轻轻柔柔的勾了唇瓣,“阿宁你说得对。”
她想将花篮放在床柜上,手却无意将花篮打翻,枯萎的蔷薇花瓣落了一地,“哎呀,怎么掉地上了。”裴念眉头微蹩,翻开被子想要将它捡起来。
沈舒宁连忙上前收拾,“没事,念念你休息,我来就行。”
“都落在地上了,花也不能要了,好可惜。”裴念可惜道。
沈舒宁原本想将这些花瓣重新装入花篮里,闻言他的身子僵硬了一下,把花篮放在床柜上,捧着那些花瓣扔入垃圾桶,轻声道:“没关系,可以下次再买的,院子里也种了蔷薇花,前几天大雨打没了,不过过段时间会再开的。”
到时候开了,再摘一些放回房间里就是。
“哦,这样啊。”裴念垂眸,轻悠悠地说,“那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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