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牧之周身浩然正气变得稀薄起来,那虚空中的文章承载了太多的浩然正气。
“不好,要赶紧回洞中去。”何牧之暗道,夜风卷着刺骨寒意扎在了神魂上。
眼边景色飞逝而过,谷口谨慎张望的是那只额间带雪的老红狐,何牧之的神魂出游的速度极快,几乎没用多久就回到谷中。
老狐心有余悸的瞄了一眼何牧之周身环绕的浩然正气,缩了缩脖子继续假寐起来。
“先生神魂疲倦,可是出了什么事?”
何牧之神魂刚一入身体内,老白狐已经轻柔坐在了他的身边,低声细问起来:“这里已经靠近城市,先生莫不是撞见城隍的阴官了?”
何牧之摇了摇手,大脑中传来一阵昏厥感,但是没多久就消散了。
“并非是城隍的阴官,而是一队鬼卒。”
“哦?鬼卒?”老白狐前肢轻压着书页,脸上也露出拟人化的思索:“先生,这座山久被我狐族盘踞,按理来讲四周是没有什么成气候的鬼卒的。”
“如我所料不差,应该是那大雁村的莫鬼王。”
“无缘无故……”
“可没有无缘无故,有石头挡住前路了,谁会关心石头是不是本身就在路上呢?最好的办法就是搬走他。”
老白狐点了点头,冲着何牧之行了一礼,然后蹑着脚步走向了洞口的老红狐。
……
次日,天光乍破,洞内的小狐早就起来嬉戏了,何牧之用洞内的泉水草草洗漱了一番,王小幺正捧着那本藏剑诀聚精会神的看着。
昨日被捕兽夹子夹伤了腿的小赤狐正蹦跳着跟另外几只在打闹,呦呦唧唧声好不热闹。
“胡兄,今日得暂别了。”何牧之拱手道。
老白狐正在擦拭着角落的木箱子,神色肃穆的也点了点头:“先生志向远大,我这狐狸洞本非良居,能暂留先生一日,已是莫大的缘分了。”
老白狐从右侧拿出一把锈迹斑驳的青铜古剑:“这柄剑是于藏剑诀一起的,自我识数以来,一百二十三载未曾有变化,料想也是件宝贝,正巧先生习了藏剑诀,这剑也做临别赠礼罢!”
何牧之接过这把青铜长剑,细细摩挲起来,正面刻着一行铜锈小字:君子当提三尺剑,为万民请命!
剑背面四个歪歪扭扭如稚童手刻的字:堂堂正正。
“胡兄有心了。”何牧之小声的谢道。
何牧之心中有些窘迫,礼物他自然是得收下的,但是回礼却并无准备,腹部团积了一夜的浩然正气蠢蠢欲动起来,何牧之一愣神:“这浩然正气可于胡兄有益?”
“这……”胡白心中也是一阵激动,这浩然正气似乎对他有着莫大的益端但是又有种莫名的威严让它无以接近。
何牧之当即了然,将手中一大团浩然正气推了过去,如同一阵青烟氤氲住了白狐全身。
“好!好!”老白狐目露惊喜,尖细的嗓音叫了起来:“今日得先生所赠,脑中文词激荡,当以虚空做笔,铭记此刻!”
“庆历四年春,得先生所赠浩然正气,是时,周身顿通,百窍皆开。当以狐为山林之长,无敢食我也!”
星星点点的青光裹挟着丝丝缕缕的白炽落在了半空中,组成了大串且长的文字:“先生使吾长于百兽,百兽见我敢有不走乎?”
白狐的文章掩入木箱上的《山野杂谈》书册中,似乎自成了一页,何牧之啧啧称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才拱手告辞。
……
山脚下,何牧之身边跟着紧捧着书的王小幺,怀里还抱着一只生无可恋耷拉着脑袋的残腿赤狐。
顺着官道又走了几十里,这才看见城池,虽是料峭寒春,但是白日里的太阳已经带了几分炎夏的毒辣。
王小幺早就收起了书,垂着头走在树荫下,赤狐半耷拉着脑袋,无力的吐着舌头,久久才挪动下后腿。
……
灰扑扑的城墙,脚底下是青砖铺就的道路,屋舍俨然,人流络绎不绝,一股热闹与尘世的喧嚣感铺面而来。
王小幺将背上的小行囊横跨在胸前,紧紧的捂着,小赤狐抬头好奇的四下张望了一眼,又被众多的人吓的缩着尾巴,小脑袋使劲的往何牧之胸口钻进去。
临街的酒楼正配个说书先生在讲着神怪小说,何牧之自二楼选了个位置,要了三副碗筷,小赤狐独坐一张椅子。
“稀罕人,养了只红狐狸。”
“小点声,你看那赤狐,皮毛油光水亮,养这种宠物的人也是你能乱妄论的?”
经过浩然正气强化过后的五感,让何牧之敏锐的听到了身旁桌上响起的嘀嘀咕咕谈论声,他摇了摇头充耳不闻。
街上顿响起的哗然与哭闹声吸引住了何牧之的视线,一个白净素袍少年,肩立着苍鹰,正漠然直视着一队衙役。
“永安,明禾城里盯着你家生意的大有人在,你可不要给永老爷子添麻烦啊!”领队的衙役浓眉大眼,一张国字脸上露出彪炳的凶狠。
“添麻烦?好一个添麻烦!我今天倒要看看是你李青天有麻烦,还是我永安有麻烦!”
李青天明显有些不耐烦,摇摆着手凶狠道:“这是县老爷吩咐的事,我李青天也是照着规矩来。”
那肩立鹰隼的少年怒气冲冲,李衙役挥了挥手:“带走,别管他!”
“好胆!这人本是城外年家村的担肩货郎,你眼中可还有半分大周王法?!”
“哼,什么狗屁年家村货郎,这个人是河西郡通缉的王麻子,我按律缉犯,这才是大周王法。”
那少年正欲开口辩驳,李青天“哐锵”一声抽出长刀,双目怒铮:“滚!”
何牧之皱着眉头看着街上那一幕,抿了口茶水长叹了一声:“世道惟艰,不知谁对谁错啊。”
临别一瞥正对上李青天狠厉的双眼,身边衙役从客栈跑了出去,轻附在他的耳边嘀咕起来。
李青天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一丝惊疑,又细细观摩了楼上靠窗的何牧之,原本准备原走的一行衙役又摇摇摆摆的走进了客栈。
……
“砰!”
“小子,不是本地人吧?”李青天毫不客气的拎着小赤狐的脖颈:“这小东西,长的还挺别致。”
赤狐在空中摇着身子张牙舞爪起来,王小幺一把从他的手里将小赤狐夺了下来,搂在怀中不善的盯着李青天。
何牧之神色一敛,原本眉宇间升腾起的怒火也见赤狐安然无恙而收了下来,筷子从新夹着菜,摇了摇头。
李青天“嘿嘿”笑了声,也不介意,腰刀横放在桌上,自顾自的熟络的吃起了饭菜:“外乡人好啊!外乡人好。”
“我李青天,义薄青天,就喜欢交朋友!”说完,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何牧之依旧是淡漠着脸,对于这位衙役何牧之可没有半分好感,这敬的酒,自然也不会接。
“好!有骨气!爷就喜欢有骨气!骨气能换大价钱!”李青天猛的拍了下桌子赞叹起来。
四周的衙役围的水泄不通,右手已经摸到了腰间刀柄上。
“哦?怎么个换法?”何牧之淡淡的夹着菜,王小幺抱着小赤狐站在他身后。
“这换法可就多了。”李青天啐了口唾沫,从怀里掏出一沓崭新的纸质画像,横开一一摆在了桌上。
“呐,这位。”李青天油腻的手在桌上抹了抹,筷子戳戳点点:“陈九名,妙手空空,凭字据去郡城领赏八十两。”
何牧之半靠着椅背,右手指尖轻缓的在桌上敲点着,李青天舔了唇爽朗笑了声。
“不满意?我这还有。”左手在桌上散开的图纸中拨找起来:“这位,刘三刀,观江县刘大户家护院,杀了刘家六十五口,鸡犬不留,啧啧啧,赏银一百八十六两。”
桌面上陷入了沉默了,何牧之胸膛起伏也快了些,那李青天伸了个懒腰,随手抓起一张通缉画纸擦了擦嘴与手:“这人呐,他得明事理,弱呢就得听强,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瞧你这一身打扮也是读过书的,我说的你明白吧?”
何牧之微笑起来,长吐了口浊气:“我想看看最高的能换多少,我虽无微末之长,所幸骨头还算够硬的。”
“我欣赏你,是个男人!”李青天竖着拇指,颇有些敬佩的看着何牧之,一只脚跨踏在凳上,左手拎着刀,右手翻找起来。
“你骨头要真够硬,这位爷,左鞅,杀了上阳郡郡守,单枪匹马冲袭上阳郡兵营,据说逃到我们河西郡了。”
“哦?杀了官啊!那这官应该是该杀的!”何牧之似笑非笑的盯着李青天。
那李青天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起来:“朝廷派巡检司派的大人去查案,竟然在这狗官家搜出来三千七百多两银子,想他一年食禄也不过八十多两,要我说,杀的好!”
“哦?那你这买卖一年能赚多少?”何牧之笑道。
李青天干笑了声,搓了搓手:“这得看行情,行情好,抓的犯人多了,也就混口饭吃,行情不好呢,碰上些骨头软偏又装硬气的人,我还得往监牢里搭钱让他病死,唉,世道难做啊!”
何牧之也不说话,李青天也很有耐心的等着,客栈里的食客早就走光了,王小幺怀里的小赤狐龇着牙,凶神恶煞的舞着爪子。
“咋的?难选?兄弟,要我说,就选这位左大爷,人无横财不富,胆子小岂不是白遭罪了嘛,我做主分你三十两,保管你过了这一单买卖,生活舒舒服服。”
楼梯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衙役模样的汉子顶着一头汗水跑了过来:“李爷,那永家的小子去县衙外敲鸣冤鼓了,老爷让我赶紧叫你回去!”
“娘的!这小王八蛋!爷我迟早找机会做他一票狠的!”李青天脸色闪过一丝狠厉,然后又露出笑意冲向何牧之:“走吧,兄弟,正好也顺路。”
何牧之掸了掸衣服,抚平了褶皱:“走,头前带路。”
客栈前台的掌柜正颤颤巍巍的拿着黄铜的小托盘吊秤,里面放着何牧之的碎银子。
“这…这…没铜钱找您……您看,要不算……”掌柜的小心翼翼的打量了李青天一眼,低着头哈着腰。
何牧之摆了摆手:“算了不用找了,我得跟着这位李大哥去赚笔大钱了。”
“这…这……赚……赚钱……”那掌柜结结巴巴的想要说些什么,被李青天一声冷哼又吓的缩着脑袋,屏气不出声。
“走!走走!”
随着一声吆喝,长长的衙役队伍鱼贯出了客栈,李青天哼着小调走在最前面,中间是何牧之与另一位神色死灰的汉子,王小幺抱着赤狐跟在何牧之身旁。
就像是一群官差护着何牧之在出游,哪里有半点怯意与不适。
掌柜遥遥的望着远去的众人,连忙吩咐小二将那三两碎银子包好,准备等晚些时候送去给李青天家中。
“唉,这先生……造孽啊!”
“掌柜,咱这……”
“收拾收拾,看看到时候买些酒洒洒吧,好歹多收了人家一顿饭钱。”掌柜肉疼的看了小二一眼,随手摆了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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