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畜牲!”
一声大喝如雷声震震,周身萦绕的浩然之气躁动不安,顿时化作一条青练没入了云霄。
何牧之一身素袍迎着风飒飒作响,双目微瞪,这一声暴喝只是单纯的声音威慑罢了,并没有实际伤害。
那空中游动的白龙像是受惊一般猛地甩动起来,四周祈求苍天落雨的百姓也被这乍然一声大吼惊的回了神。
半空中裹挟着泥水的泥鳅势头也是一缓,何牧之腰间随身带着的那把锈迹斑驳的青铜古剑也是冲天而起。
一层层铜锈迎着云层,丝丝缕缕剥裂开。
剑正身刻着的一行字氤氲着青色光晕,那白龙一阵恶吼搅动的周天瞬间暗了下来。
风从虎,云从龙,只一瞬间恢复晴朗的天空明灭不定起来,狂风裹挟着水汽阵阵的卷了过来,乌云重新盖住了这一片天地。
一声龙吟,空中炸雷惊响,暴雨猛烈的打在了所有人身上。
头上似鹿之角只有短短寸许,双眼如铜铃在云中盯着何牧之。背部上有八十一鳞,尾部隐没在了云层中。
口旁有须髯,但却不长,颔下有颗类似明珠状的圆球,喉下藏有逆鳞。头上有尺木,呵气成云,爪下踩在云端,自成雨汽。
雷雨晦冥,龙声如牛吼,一时之间,两方僵持住了。
雨水冲刷着大地,仅仅十几息之间,地面已经积起了两寸水洼,围观的百姓皆是诚惶诚恐的拜伏。
“修者,何故拦吾?”
白龙口吐人言,双眸紧盯着何牧之,细细密密的电网在天际延伸泯灭。
何牧之丝毫不惧,微眯双目,声若奔雷:“日前不布雨,我谅你有事耽搁,今日我请人登坛祈雨,你不帮便算了,安敢作恶?”
“你这供奉牌匾,怕是不想要要了!”
何牧之一声喝斥,城内供奉的水君龙王庙牌匾顿时炸裂开。
那白龙先是一愣,然后勃然大怒,扭动着庞大的身躯,混着云层盘成巨大一团,双目含着凶狠与羞怒。
“汝肉眼凡胎,安知此时日与吾有多重要?”
那白龙声势滚滚,继续吼道:“吾修炼有成一千三百三十三载,庇此方百姓三百有五载,正值春深时节,吾当身化角龙,是故大旱。”
“料吾百载功德,偷不得几日渡劫之时?”
何牧之也一时气结,功是功,过是过,又岂能混为一谈?
“庙宇中供奉可曾少过半分?”
“木塑法身,可曾有人不修?”
“庙中香火可有一日断绝?”
身上暴涨的浩然正气搅的云层也动荡不安起来,那白龙神色先是羞愧紧接着便嗤了鼻,理直气壮的瞪着何牧之。
“休要多言,若降雨,七日之内断不可能。”那白龙晃了晃龙头,开口吼到:“待七日之后,吾成角龙之身,自当行云布雨。”
“你可知再有七日,这满城黎民要死多少?这遍地苗野又尚能存活几许?”
“那与吾何干?”
双方这是撕破了脸,那白龙心中也是恼怒万分,堂堂一方水君,若不是见面前此人有些许法术在身,又怎会屈身解释。
谁料想,一介凡人,竟敢三番五次喝斥水君,更何况还是当着这么些人面前,这更让白龙按捺不住内心的羞怒。
“好!”何牧之怒极反笑,仰着脖子怒视着白龙:“好一句与你何干!”
“今日,我便除你水君之位,再革你道行!”何牧之阴沉道。
“放肆!”
空中炸雷又是猛裂的响了起来,天地瞬间变了颜色,漆黑如墨的穹顶盖了下来,每个人心头都压的死沉。
龙尾带着残影骤然间从天际落下,直直向着何牧之方向拍了过来,破风声裹着无可匹敌的呼啸。
那柄锈剑早已按捺不住,似自有灵智一般,卷着剑花迎了上去,何牧之冷着脸用浩然正气加持在了剑身。
金铁交错之声在空中响起,铜剑虽勇锐但怎奈何那白龙尾翼势沉,硬生生压了下来。
何牧之冷哼了声,周遭浩然正气顿时化作一条青龙迎了上去,两方刚一碰撞,雨水炸裂,空气中爆鸣之音传遍周遭。
“再问你遍,你是布雨不布?”
“吾忝为水君,汝一介白身,放肆!”白龙疯狂扭动着巨大的身躯,睁的如灯笼大小的双眸满是怒气。
何牧之也不言语,看了看身后的百姓,又扫了眼躺在沙弥怀中的无定和尚,满头发丝迎风飘舞。
青铜长剑重回到了何牧之的手中,敛剑诀那是必然用不了的,何牧之只能靠着浩然正气加持剑身,以此来抗衡。
浩然正气浩浩汤汤,何牧之周身是风刮不来,雨打不湿,连绵不绝的青色之气链接了众人的身躯。
何牧之当即一愣,然后心头大悟,神念瞬间坚毅起来,一身气势也紧跟着暴涨。
“你添为水君,我倒要看看,这万民之火,你是受得受不得!”
何牧之话语刚落,手里轻挑着的铜剑立马舞了起来,一束束明黄色的虚无之火,或大或小,从身后万千百姓肩上漂浮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没入了剑身。
空中铺就成了一条火焰之路,盏盏火焰顺着剑尖一点点的散了开,那白龙哪还有半点跋扈可言,眼中满是忌惮,妄想躲开这一剑。
何牧之出剑本就快速,那万民之火加持下,速度又暴涨了三分,远端浩然正气垂落,这长剑迎风又快了三分。
剑尖通红,雨水刚一触及便发出“刺”的一声化作一团水气,那白龙看了空中定住了泥鳅,拟人的龙目闪过一丝果决。
龙尾猛的一甩,身形骤然变小,隐匿于云间。
那铜剑见风就涨,见着白龙身形变小,也是迎雨变小了起来。
刹那之间,烧的透红的剑尖已经顺着鳞片的缝隙插入了白龙的身体中,先是“滋”的一声,接着那铜剑如同一条缩小的火龙不断的怒吼着。
一击得手,何牧之单手在虚空中一抓,浓郁的一团浩然正气就这么凝结在了右手下。
虚空作笔,浩然正气为墨,天地为纸。
敕令:镇
铁画银勾,一个青色的“镇”字浮现在了半空中,那白龙因为剧痛而不断的扭曲着身躯,云层坍塌又聚散。
万民之火看似虚无但却在云顶燃了起来,大量迸发的水汽,不断响起的“滋滋”声。
半空中裹挟了浓浓的白雾,白龙发出痛苦的哀嚎,尤其是那青色“镇”字迎风暴涨,化作一张巨网罩住了它的身躯。
白龙身躯在水汽中不断的穿缩,但是因为高温而诞生的水汽并没有熄灭它身上燃烧的万民火。
一来二去也不过仅仅盏茶的功夫,场下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何牧之就已经跟这条白龙交上手了。
那白龙眼见鳞片上燃着的点滴虚无火焰熄灭不掉,立马心一横不再用气力维护空中那条泥鳅,先用精气裹住自身,偌大的龙头猛的一转,鳞片上留下了一张巨大的伤口。
空中飞起一阵血雾,这白龙一口下去咬断了它的鳞片与筋骨,一道磨盘大小的血红色凹口挂在了白龙的身上。
那白龙搅动起了云层,天色更加昏暗起来,借着众人视线上的恍惚,一声不吭的掉头就走。
何牧之一时气急,神魂刚欲跃出追击,但是一阵疲惫感猛的涌上了脑海,无奈之下只得眼睁睁看着它逃走。
“大…大人……”
“何事?”
人群中推出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见着何牧之就欲跪拜,何牧之连忙扶住了他,又看了看身后希冀的众人,只得叹了口气。
“大人,大人是活仙人啊!”老汉泪流满面,一边想着跪拜,一边哭诉起来:“恳请大人救救我们明禾县十万百姓啊!”
何牧之用浩然正气先是稳住了老汉,这才开口:“我添为明禾县代县令,自然义不容辞。”
“这潮河水域离这明禾县城可远?”
“不远不远,这明湖就依着潮河呢!”
“那好!”何牧之看着满地碎木屑的祈雨台,又看看身后这群满目悲哀的百姓,心头怒火又涌了起来。
“今日这雨,我是求定了!”
何牧之一番放言,重新站回了祈雨台的地基上,王小幺紧张兮兮的看着何牧之,沙弥怀抱着无定和尚也有些慌乱。
地上还趴着那条泥黄色的泥鳅,何牧之也不与它一般见识,本就是它受了无妄之灾。
风还未停歇,何牧之看了半空一眼,因周身鼓动而刺穿云层的浩然正气正在慢慢的消散变得薄弱。
亘古且漫长的河床也变得若隐若现起来,何牧之心神一凛,当即准备唤一个人来祈雨。
“通禀潮河水君敖以游:故友何牧之邀先生一聚!”
若奔雷般浩荡的人声在天空中一连传了三声,声浪带着阵阵回音不断回荡,直到许久过后,这才渐渐消弱。
……
潮河水君府邸,潮河龙王本小憩,但是平静无浪的河面顿时起了巨浪,这动静不仅水面大,水底下更大。
连成漩涡的水流硬是搅的敖以游从睡梦中被惊醒,这才看见龟丞相慌慌张张的捧着一张青色帖子跑了进来。
“慌慌张张!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大的动静?”敖以游躺在珊瑚礁作成的躺椅上慵懒道。
“大人,有道声音说邀您前去一聚,是您的故友。”龟丞相迈着短腿,跪伏在地上,捧上了帖子。
“故友?我这水君也不过当了十几载,哪里的故友?”敖以游暗中嘀咕道。
那青色的请帖看似薄薄的一张,但敖以游刚拿到手中便感到了沉重的重量,上书落款:何牧之。
敖以游这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那位看似不像凡人的教书先生麻!
细细看了帖子中的内容,敖以游心中已经了然,顾不上换件常服,匆匆忙忙的驾着水云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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