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古树从树干处睁开了双目，整座林子里在短短的时间内便全都被藤曼枝桠给包裹住了。
“老东西！”
那古树的根茎掀起了大片泥土，如同一条灵蛇在空中摇曳起来，“咻”的一下敲在了鹿九的头顶。
匍匐在地上的阴影，像是活了一般站了起来，发出震天的吼叫又不甘的慢慢黯淡下去。
小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看面前是敖以游这张熟悉的脸，嘴巴一抽，立马变得眼泪汪汪起来，小步一点不停的跑向了古树旁。
敖以游只感觉周身像是身陷沼泽之中一般，浑是涩阻，动弹艰难。
何牧之倒是仗着浩然之气，一点也不受影响。
“不知道小先生可否卖老朽一个薄面？”
何牧之不语，右手已经虚握，流溢着青光的浩然之气已经蓄势待发。
“小鹿性本良善，今日之事，也是诸位有失在先。”
那古树见何牧之不开口，又看了看满脸凶狠的敖以游，当即摇了摇头，还是将目光投向了何牧之。
“诸位不请自来……”
“此事却是我们有失在先。”何牧之淡淡开口道。
“那小先生……”
古树连忙开口，但是却被何牧之打断了：“但，一来，它与良善可并不相符，二来，一言不合便对我的学生出手，不该给它个教训嘛？”
古树人性的舒了口气，苍老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先生有所不知，这落月岭本没有山神之职。”
“但恰逢小鹿得了道行，灵气聚集，硬是催生出了山神之神位，偏偏此时那青泉山的贼人又起了歹意，无奈之下，小鹿只能合了山神。”
何牧之若有所思道：“一身双魂？”
那古树见何牧之身上的气息稍内敛了些，连忙也收了神通，两根树茎在半空中微微一屈，似拱手般歉意的摆了摆。
敖以游也是听了明白，虽说他平白吃了这个暗亏，但一来这落月岭这株古树天然占据优势，二来，又没太大理由为这等事结仇，也只能先压了口气。
“诸位远道而来，不如先去老朽居处坐坐，也好消去些疲气。”古树试探道。
面前的青龙不必多说了，若非这里是山林之间，再加上古树本就占据了地势之利，还真不一定能压制住他的水君之职。
身泛浩然正气的何牧之更不似凡人，便是这山君的神职权柄都难以压抑住他。
何牧之看着站在身后，浑身湿漉漉的王小幺，又询问似的看了看敖以游，这才点了点头。
“也好，那便请头前带路吧。”
小鹿受了惊，但是有古树在身边，胆子又大了起来，时不时“呦呦”的低伏着身冲着身后的人鸣着。
……
顺着水流，迎着密林，一行人总算是来到了山顶。
何牧之对于古树启智倒是更加感兴趣，他曾在奇闻怪谈里听过野兽成妖，但是这草木精怪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这古树每隔着一段路就换具古树，这片茂密的林子仿佛全都属于他身体的一部分。
山顶倒也是空旷，只有一洼汩汩涌动的泉眼，边上还有个草垛模样的床，小鹿欢呼了一声立马跳了上去。
面前这株古树看似并不高大，但委实粗壮，尤其是根茎之处，裸露在外的树根盘亘着形成一道道类似绊索的存在。
风是阵阵的吹抚，光是这片山顶的灵气便淤积成了一片雾气，莫说是何牧之，就连小赤狐都放弃了王小幺的头顶，从窝里跃到了地上欢快的窜了起来。
古树看了看盘在王小幺头顶的小赤狐，轻笑了声：“这个小家伙倒是像小鹿多些，贪玩好闹。”
那小鹿也是面露好奇，这林子虽大，但是倒还真没有狐狸，周边大山中，狐狸等野兽因为皮毛的原因往往被大量猎杀。
仅存些稍稍通了智的狐狸也往往会抱团取暖，而这里最大的狐狸窝估计也就是老白狐它们所居住的地方了。
动物自有动物的一套交流，小鹿虽说本事不凡，但是面前的它却更像是一只懵懂未开的孩子，两个人“呦呦呜呜”的叫了半天，小赤狐欢快的跳到了小鹿身上，冲向了林间。
“诸位请坐！”
看着面前突出的圆木墩，何牧之三人做了下去，对于山君的职能，何牧之确实是很感兴趣，但是之前有幸与庆山君会面，可惜并不怎么友好。
面前这株古树看似有事相求，正好，何牧之对他也所求颇多。
“不知道老先生对这山神之职，可否细说一二？”何牧之轻声询问。
那古树正酝酿着话语，骤听何牧之发问也是楞了下，然后摇动起周身的枝桠。
“不知道小先生想知道哪方面？”
何牧之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这大周境内，山神可有辖司？可是有庇护一方百姓之类职能？”
敖以游也竖起了耳朵，他虽添为潮河水君，但是任职尚且只有短短十几年，再加上先前渡劫在身，所以无心交友，这时听闻山神之职，倒也来了兴趣。
“山神本无辖司，凡大山聚灵之处，自当有山神职位。当今大周境内，山神之身可分为三类。”
何牧之边听边凝神记忆，古树见此也只得继续讲下去。
“第一类便是奉旨出任山神，此者多半是各大种族亦或是上古遗留的神仙之裔，掌权令多为山神印一类。”
“至于大周人皇封禅亦或是四周百姓设立山神庙宇，此类香火祭祀，只需五十载左右亦可产生山神，此为第二类。”
“这第三类则是大山有灵性者，以自身灵气吐哺山林间走兽，促使其蜕变成灵，以司山神之职。”
何牧之若有所思的看着溪岸边正在戏水的小赤狐与小鹿，询问道：“鹿君便是大山吐哺而成灵的山神。”
“是，也不是。”古树轻叹了声：“这山神权柄一分为二，一半给了老朽，一半给了小鹿。”
“山神权柄也能分割？”何牧之疑惑的看向古树。
古树悠悠的叹了口气，“天下动荡，莫说是山神权柄，便是这天，不也都撕裂开了吗？”
何牧之沉神不语，他似乎隐隐明白了自己这身浩然正气到底是怎么来的了。
那古树并没有管何牧之心里怎么想，接着说道：“山神自然也要庇佑一方百姓，但那得有香火庙宇供奉，否则也仅仅是控制些灾害，而起不到庇佑的作用。”
何牧之沉思了起来，那古树就这么静静的等着，约莫过了一炷香，这才缓慢悠长的吐了口浊气。
“不知道老先生有何事要拜托我？”
那古树抖了抖枝叶，似是惭愧，声音低沉的开口：“自上次小鹿神魂一分为三后……”
“一分为三？”敖以游当即皱起了眉头。
要知道，神魂只要有丁点受损，那便是了不得的大事，莫说一分为三，仅仅是一分为二那便是了不得的本事了。
古树沉重的点了点头，继续开口：“主魂为懵懂开智的小鹿，再外时长最久，但一旦情绪激动便会化身为原魂，就是你们口中的鹿九。”
“那还有一个呢？”敖以游好奇的问道。
“这…我也不知。”古树尴尬的回了句。
何牧之心神却是一动，这剩下的那一部神魂莫非是天眼下所见的那匍匐在阴影中沉睡的怪物？
“老朽也只是偶尔见小鹿从睡梦中惊醒，这才得知居然还有这么一位神魂存在，我想，它便是那一半山神权柄所分割的神魂。”
何牧之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搭话，古树是无法移动自身的，但是这满座森林又都是它的化身。
它凝结了具身体，坐在何牧之身前，木墩桌子又升了起来，古树右手一抹，木墩桌上落了一个托盘，还有三只果子。
“倒是怠慢小先生了，这些果子也算得上是珍果，还请尝尝。”
这果子外皮通红，看起来倒像是红色的肉冠，离的虽然远，但是阵阵沁人心脾的淡香却传了过来。
“这果子倒是奇怪，我却是不曾见过。”敖以游轻道了声。
何牧之也点了点头，果子虽小，但是其中蕴育着浓郁的灵气却瞒不过他的双目，当即也爽快的拿了其中一个。
敖以游也随机拿了一个果子，一口塞进了口中。
何牧之也是如此，刚一入口，软糯的质感瞬间充实在口腔之中，一股汁水瞬间冲击着喉咙，何牧之只觉得面色涨红，这灵气瞬间让何牧之感觉全身燥了起来。
“这是老朽启了灵智后结的果子，仅仅这三个，便是十年的精华。”古树的声音带着丝疲惫，解释起来。
“呼！”何牧之吐了口气，身后的王小幺面色赤红，头颅冒着热烟。
“说说吧，也算是相识一场，便是结了因缘。”
古树口吻中颇有一丝哀求：“倒是叫小先生说中了，有一事相求。”
“说说。”
“这落月岭身后不远便是那大雁鬼王，近月来，鬼卒越发的多，若换了前些年日，小鹿神魂完一，那自然不惧，但现在……”
何牧之顿时明白了：“这小鹿虽是承了山神一职，但是后果也是难以接受的，最重要的便是不能时刻的保持着实力。”
古树又叹道：“听说前些日子里，有伙避难的走兽又被掳去了，怕是……”
“走兽？掳走兽做什？”
“启智走兽神魂之珍贵更甚于人类，这鬼王意图抽其神魂，来回哺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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