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明天还有论坛,我要走了。”
等来的却是告辞之音。人群散去,宾客继续三三两两,边小酌边漫谈起来。
“我知道你这两天很忙,也知道你对这些场合也没什么兴趣,但是……今天就不能多待一会儿吗?”易丹尼轻声恳求着。
言谨一笑,抬手轻抚易丹尼散落在肩头的栗子色秀发,“今日真的忙,很久没回国,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论坛,挑战有些大,我要回酒店好好准备一下。”
“那我跟你去。”易丹尼嘟嘴,她的撒娇每次都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烦躁,只能怜惜。
“你知道我工作时不想被打扰。”言谨走到沙发前,开始收拾笔记本电脑。
“当然知道,我昨天睡不着,今天一早就去找你了,还被你赶走了。”易丹尼仍旧一脸不悦。
“那又何必再来一次。”他态度似乎很决绝。
“但是你走了,我会无聊的。”
“你今天来了这么多朋友,还无聊?”言谨指一指这片灯红酒绿。
“这些朋友都是泛泛之交,大多数是我老爸的朋友,什么某某部的部长局长什么的,还有他们的儿女……”
“哦,”言谨整了整衣,打算跟长辈去打个招呼便撤,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刚才说……什么部的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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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纪晓然带着疲惫伏案睡去,她面前的电脑已新建了十几个文件夹,按照论点分明别类,将今天一天的收获成果都囊入其中。
恍惚中,她看见乔旭与她表白时的场景。乔旭拿着排队两小时买来的黄桥烧饼,问纪晓然愿不愿意永远跟他一起吃烧饼,纪晓然一咬,满口热乎乎的葱油香,笑着答应了,然后乔旭开心的像个孩子。
她心头一酸,醒了。
烧饼没事干啥做这么香呢?香得让人失去理智了。
门口传来敲门声,她一看手机,五点三十。
这么早……纪晓然这才反应过来,趴着睡了一夜,腰酸背痛,嘴角湿润,大概还有一滩哈喇子的印子。她匆忙擦拭了下。
一开门,果然是言谨。他早已没了昨天论坛退下来的疲态,换了一身蓝色西装,精神奕奕。
“你怎么老了十岁的样子?”言谨开口便没什么好话。
“五点多……你睡了几个小时?是防腐剂本剂吗?”纪晓然揉着惺忪的眼。
言谨看纪晓然挂着灯泡般大小的眼袋,嫌弃地眯着眼进门,“我在美国的时候忙到一天睡三四个小时,现在比起来已经轻松很多。”
“三四个小时?你居然没猝死?”纪晓然好奇。
说话的功夫,言谨连笔记本电脑阵都在书桌上摆好了,“那是因为你慢生活习惯了而已,享福惯了,自然吃不消睡不够的日子。”
纪晓然愕然,“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说高三班主任过的是享福般的日子……”
言谨貌似对话题突然来了兴致,本来在键盘上陆续敲打的手指索性停了下来,忘着在一旁椅子上连连哈欠的纪晓然,说,“好,那咱们来谈一谈,什么叫做苦日子。”
“等等,待我去化个妆。”
“……”
言谨等待时开始翻着纪晓然昨晚整理的资料,他颇为吃惊。资料的整理思绪明晰,论坛上讲到的重点论题都用不同颜色的标签笔划出,还在每篇论文的背后做了星级标注。所有涉及到的论文按照五星到一星排列。而每篇论文不同程度的重点句,又从深蓝到淡蓝区分。
而纪晓然只不过是个政治学的门外汉。这需要何等细致的心思才能做出这样的一份整理报告来。
纪晓然从洗手间出来后,又重现了一张精致的小脸。但因为一整晚保持着趴睡姿势,她的小腿酸胀发麻,一个趔趄将手提包里从手心里飞了出来。
顿时,包里的物品如天女散花向言谨投来,言谨反应极快,迅速弯腰躲避正要砸中脑门心的两支唇膏。但物件如密剑射来,上下齐攻,一个半开着盖子的粉饼重重拍在了言谨的脸上。
粉花满天齐飞,拍了言谨一腮帮子,撒了他一西装一裤子,活脱脱一个刷粉墙的工人模样。
言谨,“……”
“我的妈……”纪晓然失声尖叫。
“你……你喊妈有什么用!赶紧过来帮我清理!”言谨大怒。
“我的妈哎我的粉底盖怎么开了,都洒了!这个很贵的!”纪晓然忙着拾掇她这一地的化妆品。
言谨,“……”
“噢!”她抬头方才注意到言谨的囧样,站起身,手足无措,“对不起对不起……”
“快……给我弄干净!”言谨咬牙切齿。
“这个……弄不掉。”
“……”
“我说了很贵,防水的……”
“……”
仿佛一场浩劫,言谨只能托工作人员买来了新西装。
纪晓然不敢再造次,大气不出地站在一旁,低垂着头缩在墙角,如一只将家里大闹天宫后的小狗。
言谨将脏了的外套换下,打算去沐浴一番。
纪晓然觉得是时候展现自己有眼力劲儿的优点了,忙乖乖塞上卸妆水和卸妆棉,并弱弱问上一句,“会用吗?”
被言谨一个眼神又瞪回了墙角。
十五分钟后……
言谨勉强冷静,示意在“罚站”的纪晓然坐下。他拿着浴巾擦拭着还未吹干的头,絮絮道,“这么小的包,又是荧光笔,又是标签纸,又是化妆品,还有咖啡,充电宝,钱包,卡包……”
他又加重了语气,“居然还有……牙线盒?你是怎么做到的?!”
纪晓然瞪圆了眼珠子,由衷地说,“你还真是过目不忘啊……不过你少说了卫生棉。”
“……好,”言谨将浴巾扔去一边,“我们接着讲讲刚才的话题。”
“刚才我们有在谈论什么话题吗?”
言谨,“……”
“噢……就是什么叫苦日子。”纪晓然想了想,“我们高中老师的工作量,虽然比不上什么毛坦中学,但从早上七点开始晨读,到晚上晚自习轮流值班,工作时间有时也是长达十二个小时,到高考冲刺的那段时间,哪一天不是晚上十点才收工。”
“噢,这样的。”言谨若有所思。
“那你说你的。”纪晓然很期待。
“我没有好说的,这一周你都是我助理,一周下来你自然是有体会。”言谨说完,又开始敲键盘。纪晓然却见他嘴角上扬,心情大好的样子,而他的脸颊上,还夹起了两个小酒窝。
言谨之前也笑过,甚至敞开了放肆笑,纪晓然却从未察觉到他的酒窝。而今浅笑,酒窝映衬了这和善的氛围,空气也变的恬静。
但……她并没有什么愉悦的心情,这一切都源于“助理”二字所辐射出的被迫害症候群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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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晓然就这样跟在言谨身后日夜不分的干了几天。有时两人一直在休息室工作到天亮,有时言谨会回自己酒店休息,让纪晓然在休息室过夜。纪晓然逐渐习惯这种生活。忙起来便不用回去面对烂摊子,可以任意妄为躲在自己的龟壳里,任外头风吹雨打,又与自己何干?
这样挨到了论坛的最后一日。当晚,只剩下要发给几位博士的总结报告还未完成了。在休息室里,纪晓然整理材料,言谨组稿,两人仍旧奋战着。
“终于快结束了!”纪晓然伸伸懒腰,从一堆文件中探出头。
“怎样?”言谨边说边飞速的敲打键盘,“这种日子刺激吗?”
“刺激?难不成你一直享受着……这种刺激?你是受虐狂吗?”纪晓然不解。
言谨停下手中的工作,扭了扭脖子,“你觉得辛苦,是因为这些东西不在你感兴趣的领域。你若在你喜爱的海洋之中,那你会迷恋上这种潜水的感觉。迷恋到废寝忘食,畅游其中。”
“啧啧,这个境界太深了。”纪晓然摇摇头。
“这么说吧,你喜欢什么专业?”言谨问。
纪晓然惋惜,“我也不知道。我教语文,但我不爱,不是说做一行厌一行吗?我为何没有畅游其中的快.感?”
言谨沉默。
“怎么不说话了?”纪晓然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心头很虚,她想着,眼前是个博士,自己讲出了这么没层次的话,连饱腹经论的博士都觉得聊不下去了……
言谨若有所思,“你确定?在这个深夜单人间里,适合用……‘快.感’这样的词?”
噗!纪晓然一口水喷了一地。
“哈哈哈哈~~~”言谨第二次被纪晓然逗到大笑。
纪晓然抹抹嘴。这厮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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