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们大概都去改卷子了，班里没人维护秩序。大家刚从一场考试里脱出身，兴奋得很，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林薇也在和徐临衡说话：“你感觉怎么样，卷子难吗？和你们学校的卷子比起来呢？”
徐临衡看起来是很像学霸的人，但是林薇平常很少看到他在看什么学习相关的书，更多时候是捧着那些满是密密麻麻外文的原版书，这让林薇对他的崇拜更上一层。
他还是那种温和的笑：“我是借读生，不参加学校考试的。”
“这样啊……”林薇有些失望，或许是这十多天的时光冲淡了上次她和顾知鱼发生的不快，她精神一振，睁着无辜的眼神问顾知鱼：
“知鱼，你考得怎么样啊，应该很不错吧？上次你考倒数我可为你担心好久，怕你过年都没过好。”话是没问题，语气可不太真诚。林薇成绩比顾知鱼好一些，年级排名里比她高个两百多名，虽然两人在班里都是下游水准。
顾知鱼被那声“知鱼”恶心得一哆嗦，她和林薇的视线在空中对上，电光火石间，她灵光一闪，同样娇柔地说：“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比起我，你似乎考前没怎么复习呢，还是担心你自己比较好，你说是吗，薇薇？”
来啊，互相恶心啊。
这话真是薇力十足，林薇脸色像是不小心吃到一团从天而降的鸟粪，她突然发现她还是更喜欢顾知鱼的冷脸相对。
“啊，徐临衡，这次的英语卷子你要不要看一下，我觉得好难呢。”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她迅速地转移了话题，心里发誓再也不嘴贱去撩顾知鱼了。
然而第二天她转头就把发过的誓忘记了。
月考成绩没出来，月考的卷子还是要讲的。第一节课是物理，物理老师先把答案写在黑板上让大家核对。
“啧，这次稳了。”王睿翰边对答案边摇头晃脑，语气里满是得意和自我陶醉，“我有预感，这次我能有全班第一。”
埋头改错的周晓翻了个白眼，嘴巴撇了撇，王睿翰每次考完都这样说，事实上他拿到第一的次数屈指可数。
“诶，周晓你物理估分有多少啊？我看你这错了好几个，别这回连前三都没拿到啊，哈哈哈。”王睿翰欣赏完自己的卷子，凑到周晓这边来找存在感。
周晓的成绩实际上比王睿翰还要好一线，她的弱项是数学和化学，其他科目的成绩都很好，尤其是语文和英语，发挥好的时候可以考到全班第一。
寒假在家周晓也没闲着，狠狠地恶补了自己不足的科目，连大年三十晚上都在做题。开学之后，她更是一点没落下，这次考试，她很有把握。
但王睿翰总有一种迷之自信，在他心里，女生就算一时成绩好，到了高三都会跟不上的。他并不把周晓当成自己的对手，尤其是她平常总是问数学题目，对此，学数学不吃力的王睿翰，优越感更上一层。
“我物理不好，当然没您考得高。”周晓对完答案，心里有把握拿到一百分左右，嘴上还是不咸不淡地回应王睿翰。
“我也觉得我考得不错，应该能有一百多吧。”听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王睿翰的喜悦像脸上的油光一样溢出来，“你也不要灰心，你们女生考师范也挺好的，出来当老师，找对象吃香。”
妈的，一个十几岁的男生为什么油腻得像她四五十岁的男性亲戚？周晓心里骂了一通，面上还是没感情的微笑：“嗯，您说得对。”
“诶，我可要好好谢谢你！”王睿翰说着从一本书里拿出来一张对折的演算纸，正是顾知鱼之前给她讲题写下的过程，“这次数学考试居然考了这个题型，就换了一下数据，还好我看了这个呢哈哈哈。”
看到他手里的这张纸周晓就怄气，这道题是她做自己买的习题书时碰到的，习题书后面只有答案，过程都是略，还多亏了顾知鱼给她讲解。结果王睿翰这个东西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她这里拿去了全部过程，考试的时候平白拿了十几分。
“那你可以还给我了吧？”她没好气地说。
“不行，我还得钻研下。”王睿翰笑嘻嘻地把演算纸放回去。
“你！”周晓气结，再次在心里祈祷班主任下次换位置时把这个东西换走。
呜，为什么和好看又聪明的女孩子坐在一起的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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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节物理课结束，卷子还有部分没讲完，顾知鱼把物理书抽出来，将试卷对折夹进去。
理综三门卷子是在一起的，一套有好几张纸，折起来更厚了，夹进书之后，单薄的课本中间鼓出来一块，难看极了。
把物理书放回桌面书堆最顶端，之后化学生物讲卷子还要用。顾知鱼心里盘算着去校门口的文具店买几个文件袋，各科试卷分类放进去，找起来也方便。
物理书随意地搭在书堆上，一张纸从书里滑出来落到地上，她并没有发现，起身去了厕所。
“咦，这是什么？”打水回来的林薇发现自己桌子下面有一张白纸。
向来爱干净的她都是把自己的座位周围收拾得很卫生，还在桌子旁边挂了一个垃圾袋用来放垃圾，此刻一张纸出现在她的地盘上，让她有些不快：
“谁乱丢垃圾啊，都跑到我这来了。”
她俯身捡起那张纸，这是一张对折起来的草稿纸，她展开一看，上面还写着字，字体有些眼熟。
一目十行扫下来，林薇的脸色几番变换。
从不耐到惊讶，再到忍俊不禁，她肩膀抖个不停，笑得连自己最注意的形象都不顾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呀，这么好笑？”坐在附近的人好奇地凑过来。
“哈哈哈哈……”林薇脸笑到发红，眼泪都出来了，她抖着手把纸递给对方，努力地憋出话来：“哈哈哈哈……这是、这是顾知鱼的哈哈哈哈哈！”
草稿纸上是顾知鱼的笔迹，最上面几个字随意写着“中期目标：竞赛”，最引人注目的是下面一行“短期目标：月考全班前三”。
这是顾知鱼重生后第一天到学校时，在物理课上写的学习规划，当时她随手夹进了物理课本，今天不小心从书里落出来了。
凑过来的男生定睛一看，就看到那笔走龙蛇的“短期目标”，他也忍不住笑弯了腰：“哈哈哈哈哈……短、短期目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谁不知道顾知鱼上学期考了全班倒数，虽然她最近一段时间的努力让人刮目相看，大家也有点相信她会有所进步，但想不到，顾知鱼的野心、啊不，是白日梦，居然做这么大！
“哈哈哈哈哈哈……”越来越多的人凑过来，那张写了顾知鱼学习计划的草稿纸传来传去，每个看到的人都捧腹大笑，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王睿翰凑完热闹，回到座位上笑个不停：“哎哟，顾知鱼可真是个人才哈哈哈，还短期内考到全班前三哈哈哈，她怎么不说要在十年内成为全国首富呢？”
周晓也在周围同学的科普下知道了顾知鱼的“雄心壮志”，她没有跟着大家一起笑，她觉得这一切并不可笑，心里反而升起一种苍凉的悲伤。
以前她除了收作业，没和顾知鱼说过几句话。最初她看到顾知鱼脸上浓艳的妆容，还觉得她是那种不好惹的小太妹，可是仅有的几次接触，她发现顾知鱼虽然表面冷淡，对人却很有礼貌。
上学期一次体育课跑八百米，周晓来月经了，她是那种一到生理期就手脚发冷小腹剧痛的体制。平常女生们总是对月经羞于启齿，即使不舒服也不愿意向体育老师请假。
那天她疼得实在受不了了，只得冷汗涟涟地向体育老师请假。体育老师很大方地批了假，他们的对话却被好事的男生听到。
男生们挤眉弄眼地看着她，脑袋拢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窃窃私语，还有男生模仿她捂着肚子的虚弱样子。
周晓在男生们促狭下的目光下，只觉得难堪极了，为什么女生会有生理期？为什么大家觉得生理期是一种隐秘而充满羞耻的东西、男生们对此充满了下/流的探索欲？
身体的疼痛让她感觉到一种血液流尽的虚弱，外界的小声议论和笑声更让她如坠冰窟，她咬着唇憋住眼泪，慢慢地走到篮球架下休息，却听见有个不耐烦的女声说：
“笑你麻痹啊？”
她愣了愣，睁着有些朦胧的眼望去，队列里有个女生抱臂对着刚刚取笑她的男生冷笑，涂得红艳艳的嘴里吐出的话让男生们瞬间背后发冷：
“再笑信不信我把你们一个个的雀儿切下来剁了喂猫？”
周晓脸有些发热，却破涕为笑。
女生不屑地甩了一句：“知道吗，喂猫猫都不吃，猫不爱吃金针菇。”
几个男生涨红了脸，鸦雀无声。
周晓从此记住了这个叫顾知鱼的女生。
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好接近，但真的是个内心很温暖的人呀。这学期顾知鱼洗去了脸上的妆容，开始捧起书本，她认真的模样周晓都偷偷看在眼里。
一定下了很大的决心吧？
可是努力到连中午都在教室里学习的顾知鱼，却这样被嘲笑，难道有目标有野心是一件像生理期一样难以启齿的事情吗？顾知鱼明明那么聪明，这些人也明明不了解她，为什么就这样轻易地断定她的目标是白日梦呢。
周晓捏紧了笔杆，眼里有些热意。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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