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缔结的一刹那,苏小满意识回笼。
殿中无风自动的无字长卷旁,骤然多了一把漆黑如墨的长剑。
这剑足有四指宽,寒刃皆藏在剑鞘之下,剑柄之上以流云回纹铭刻着“藏锋”二字。虽以锋藏之意为名,剑身威压却没有半点收敛。
苏小满只有练气修为,首当其冲被压得喘不过气。在陆斩风不动声色的回护下,将将好受一点。
世传长陵道君当为剑道第一人。
但即便在场诸位都是归藏弟子,亦有百年未曾见过这柄威震天下的神剑。
藏锋剑仿佛炫耀够了,欢快地长吟一声,一个猛扎闪到主人慕长陵手边。就那么端端正正躺着,时不时嗡嗡轻鸣两声。
仿佛暴躁老哥眨眼间变成了温顺小猫咪,甚至还可以蹭两下撒个娇。
吓得苏小满赶紧觑了眼自己的小猫。
他就趴在她手边,懒洋洋咽下半个呵欠,圆溜溜的猫瞳沉淀着点滴金芒,微昂的小脑袋则仿佛在用实际行动宣告“本座不死,尔等终是腊鸡。”
苏小满:“……”
她的小脑袋瓜一定是热昏了。
让这只猫撒娇?嘶,画面过于恐怖。
浩然长卷与他神魂相连,小徒弟在其中境遇他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那几句棒喝与回答历历在耳,慕长陵合掌覆上阔别百年的本命剑,沉吸口气第一次尝试拔剑出鞘。
他们曾是最合契的伙伴,最心意相投的半身。
但如今——
嗡嗡争鸣的藏锋纹丝不动,剑、鞘之间竟没有被撼动分毫。慕长陵瘦削的右手微颤,垂下眼缄默半晌。
说来的确像个笑话。
曾经的剑修第一人,如今却是个连本命剑都拔不出来的废物。
并指摩挲过剑鞘上的铭文,他敛去眼底一切情绪,缓声:“有藏锋助我徒一臂之力,当是最好。”
话音一落,刹那间一股轻盈的水系灵气绕着苏小满一众。大门哐当一闭,所有人都被丢出来了,连藏锋也不例外。
苏小满方才离得最近,自然没有错过慕长陵的异样。她兀自回想,又用双手比划两下。没错,那个动作应当是想拔剑的。
但这显然不对啊。
她没琢磨明白,清清嗓子试探道:“师父他老人家,这是…怎么了?”
一行人外加一把剑蹲在大殿外面面相觑,对此讳莫如深:“此事说来话长。”
“对,说起来没个头。”
“哈,哈哈,既如此我等就不叨扰了。”
说完,丁乙为首的一众人如鸟兽散。只剩下长陵道君的三个徒弟对眼懵逼。
当然,这其中主要还是苏小满一个人懵。
她此刻就像那种在剧本杀里不幸拿到空白牌的小辣鸡,看谁都像杀人凶手。
宁禄之靠在廊柱上没什么表情,沉默片刻,掐指召出几张上品灵符,以摇光府正殿为轴心结阵。
星芒从他指尖迸发,光影明灭中那平素没骨头似的背影难得可靠。百忙之中,大师兄不忘敷衍她一句:“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不用管。”
苏小满:“……”duck不必。
倒是季泷霜拢拢长发,勾过她的脖颈,“待你这事了了,去我洞中咱们再慢慢说。”
苏小满:不能讲就算了。
这种变态语气真的很容易叫人误会啊!
*
从摇光府出来,苏小满领着想到处溜达的藏锋剑招摇过市,成功让弟子们手里的瓜子掉了一地。
她这刚想深藏功与名,先回去熟悉熟悉新到的金手指,就被口口声声“长兄如父”的宁禄之拐去了天枢峰勘探地形。
来之前苏小满怎么也没料到。
传说中的巽风台竟在淮水上空,下边就是云气缭绕的万丈悬崖。
天枢峰顶巨石上刻着藏山留下的“巽风”二字,百尺栈道自云气间乍隐乍现,再远些甚至能听到江潮奔腾之声。
苏小满咽了咽空气,这一步又一步就仿佛走在云端。
半个时辰后,终于蹭到圆台边边。她往下一觑,腿更软了。
淦,失算了!
她没骨气地瘫坐在石栏边,两只腿都止不住打颤,整个人都跟入了土似的麻木无感。
但呼吸到新鲜灵气的藏锋剑,就仿佛一只刑满释放的二哈。
从巽风台一个猛扎冲进下头的淮水河,又在一息间蹿上来,携着满身水汽绕着苏小满转两圈。
它抖抖水珠子,发出一声灵魂嘲讽:“就这?”
苏小满听麻了,有气无力:“剑这种生物,还是不会说话的比较可爱。”因为会说话的一般都人如其名。
陆斩风跳进她的怀里,早看不惯这个喋喋不休的剑灵。他此刻心情很复杂,不知道是该,爪子贴在苏小满额上渡去一点灵气,尾巴一扫禁言咒无声落下。
于是,巽风台上彻底安静了。
宁禄之单手扶额,颇有种熊孩子堆里大家长的无奈。
“大师兄,小妹知道你见多识广。”
苏小满埋头吸一口猫尾巴,双目如死鱼,满脸都写着SOS,“就……有没有那种速成秘法?”
“比如说半月内从恐高到自由翱翔?或者,有没有那等神奇符箓,一贴上就能帮助人克服恐惧?”
宁禄之蹲下来,手搭在她脑袋上,语气沉痛又残忍:“放弃吧,没得救了。”
“真的没有吗?”苏小满不信邪。
宁禄之摸摸下巴,沉吟:“真要说起来,也不是没有办法。”他说着先乐了,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一圈,“就看你这小身板受不受得了。”
苏小满瞳孔地震:受不受得了?
嗯嗯嗯?
究竟是你疯了,还是你疯了?
宁禄之摸着下巴咂一声,自觉这个法子可行。当即拍板:“你自去准备准备,今夜子时,咱们小阳坡上见。”
苏小满瞪大眼,秒怂:“你你你想干什么?”
宁禄之挑眉一哂,语气暧昧又深沉:“当然是,带你去见识一些小孩子必须经历的事。”
“师、师兄,小妹知错了。”来自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单身狗的哭嚎。
“?”宁禄之挠挠耳朵。
“真的,我错了,哪哪都错了!”
苏小满就地抱紧石柱子,喊得声嘶力竭:“我还小,不能上幼儿园以外的车!!”
“不能上,就克服克服再上。”宁禄之残忍地驳回了小师妹的哭诉。
子时,小阳坡。
茂密的丛林中竖着数十根庞然大物,月光自枝叶间流淌。婆娑月影中,万物静寂无声,只有两道纤瘦的人影遥相对峙。
苏小满面无表情,质问的手忍不住颤抖:“这就是你说的小孩子必须经历的事?”
“不然呢?”
宁禄之叼了根野草,站在下面抱臂仰头:“你去打听打听,咱们门内谁没有过,起早贪黑在这梅花桩上练基本功的时候?”
可这他喵也太高了吧!
苏小满蹲在木桩上向下一觑,脑仁嗡嗡的。
你管这种有三层楼高的巨型树墩子叫梅花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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