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字他都懂, 组合的句子温陆平听不明白,眼神落在空荡虚无处,那嗓音也幽冷幽冷的, 动听渗人“兄长,莫与我玩笑。”
字字如刀,冰盆贴田澜放着, 凉丝丝冷气丁点没风凉到他,田公子咽了咽口水。敏锐如他, 清醒认知到温陆平冷静无波澜的平静下隐藏着惊涛骇浪。
田澜苦笑, “是兄长的错,我一时大意。贤弟,你冷静些。”
“确定是她”温陆平不知想到什么, 摇头失笑“她聪明得像狐狸, 惜命得很。”
话虽如此说,人也得瞧。
田澜给温陆平说底下人在城郊搜索时发现了侧翻的马车和七零八落的尸体, “似乎是遇到山贼,抢劫时起了内讧,十几个人全死了。”
田澜观察好友神色, 只瞧他眼眸冷了些,容色尚平静,无甚大碍, 想方才那些猜测全是多想, 笑容越发真切,语调轻快“手下人根据那些百姓报过来的线索对比,路线和马车都能对上, 人也对得上。”
“最后带走财物的山贼该是怕被发现, 一把火烧了所有。”田澜 想到这又遗憾, 他也想看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可惜人没了,贤弟这般宠爱,怕得伤心一阵子了“里头有具女尸,仵作验过了,个头年纪都对得上,还有个小娃娃的。”
过分沉默的温陆平薄唇紧紧抿着,似是锋锐如刀的线。心如从万丈深渊坠下,耳边风声呼呼,他什么都听不见,心上好像攥着冰冷无情的手,随时都会摧毁一切。
他期盼等待的一切温陆平此刻跟等候判刑的囚犯一模一样,神态僵冷死寂,俊美容颜比死人还难看没生气,像是慢慢褪去生机的精致人偶。
以长袖善舞闻名的田公子后知后觉,他并非情商低,相反,田澜察言观色本事一流。他年过而立,见过公子哥们痴迷女人为爱私奔为自由哐哐撞大墙,类似戏码一出接一出在各大世家权贵上演。
女人们各有结局,公子们统一归处色衰爱弛,追寻新欢。
风流是名士们标榜自己的名片,田澜当温陆平怒极,在气那婢女擅自逃离,让他丢了面子。
真相似乎并非如此。因为温陆平脸色太难看了,缰绳越甩越急,他手指颤抖,无所顾忌狂奔出城。
身影若闪电,田澜哪里见过温陆平此番模样,竟是有些不顾一切的架势。
山林道血腥味经过大半日山风散掉大半,取而代之是一股股难闻焦糊味,十几具烧到看不出人形的尸体被捕快们盖着白布,其中一具孩童尸体格外显眼。
从狂奔的马背上翻下,束发金冠的华美青年立在山林间,容颜绝色,黑眸盯住尸体,一瞬不瞬。
风吹起他的广袖宽袍,青年腰身挺拔,眼神渗人。
眼神太恐怖,吓住呆住的捕快们完全不敢靠近,捕头还悄默默后退两步抢尸体的
姗姗来迟的田澜等人同样叫温陆平吃人般的眼神吓住不敢靠近,田澜连贤弟都不叫了,喊过捕头来说明情况。
大胡子捕快不敢看那容貌如画气质似魔的俊美公子哥儿,絮絮叨叨罗列证据说了近十分钟,还有搜罗到的烧焦财物给众人瞧。
阿洲温七确认过,都是白青衣的东西。两人心情复杂,人没了,公子得放弃寻找。可人没了,公子咋办
“哦了,还有个花灯来着,不过烧的就剩半块琉璃了,其余全散架了。”大胡子捕头对案子很上心,马车灰烬里的花灯架子一并被他们翻腾出来了。
“给我。”沙哑嗓音居然是好看要命吓人要命年轻公子说的,大胡子捕头吓一跳,很快堆笑殷勤叫捕快取东西。他当差当多了,田公子问情况时不时看那白衣公子,可见这事跟他有关。
琉璃碎片巴掌大小,低头认真看的温陆平嘴唇发抖,失去的锥心痛苦混着酸楚纠缠。
白青衣临走时,只带走了这盏花灯。琉璃碎片边缘锋利,有焦糊味“尸体在哪”
温陆平竭力平静,可他不知道自己说话的每个字都在抖,颤得似风中残烛,有嘶哑痛意。
“这具。”
尸体烧的不成人形,能模糊分辨出发顶一支金色发钗,海棠花变形难辨。温陆平慢慢蹲身下去,颤抖手指去拔那根簪子。
“公子,烫”大胡子捕头惊叫提醒,他们刚把火浇灭,夏天暑热,这金簪温度灼人。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咋能受住。
手指捏住变形金簪的青年恍若未闻,他眸色如墨,沉如深渊寒潭,活气全无。白皙修长手指被金簪烫出燎泡,他漠然捏住那金簪细细打量,容色认真好似在做极其严肃的事。
“刺啦。”金簪尾部温度灼人,在温陆平中指烙下红印,他忽的紧紧握住金簪。
任由滚烫骇人的金簪烙烫掌心,疼痛令他清醒,认知到无法自欺欺人的事实。
花灯、金簪,青儿没了。
心忽然空了一块,疼痛麻木怒意思念消失殆尽。身子晃了晃,阿洲想去扶,给田澜拽住了“莫去。”
温陆平由蹲身改为半跪着,黑眸茫然看着焦黑无人形的尸体,这是他的青儿
长长的眼睫不停颤抖,忽然有一滴泪顺着眼尾滚落,惨白着脸的温陆平捂住心口,一滴滴殷红的血在胸襟溅开,比海棠花更艳更华美。
昼夜奔波,多日无法成眠。温陆平早疲惫至极,全凭强悍的意志力支撑他行动。
白青衣的死犹如最后一根压死他的稻草,清隽疲惫的男人似山峦坍塌般意志崩散了。
“公子”阿洲和温七万万想不到公子竟有这般反应,慌张冲过去。
阿洲眼圈一片红,心疼他家公子“快,快回城”
人仰马翻,须臾间走掉大半。不远处树梢间,九璇淡声评价“他心悦你是真的。”
世间男儿少有如温陆平这般深情的,见白青衣尸体吐血昏迷。
“形容憔悴,为了寻你,估计费了不少功夫。”九璇偏头看白青衣“开弓没有回头箭。”
白青衣扒住九璇袖角,神情复杂。她也思念那男人,见他疲惫悲痛,心口抽痛。
“可,我们不合适。”忧伤低落地吹下脑袋,白青衣红着眼,唇角上翘在笑,嗓音却是带哭“他很好,真的很好,可他给不了我想要的。”观念不同,如天堑横着,连沟通都办不到。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爱情开始于她的算计,绝望里的挣扎求生。她釜底抽薪,利用丫鬟身份靠近他,使出浑身解数想让他庇佑爱慕她。她成功了,被温陆平拯救,自己跟着陷进去。
开始就是丫鬟主子的不对等身份,她步步在算计,日日伪装欺骗。他却以为是金风玉露相逢的爱情。最开始步子就走岔了
白青衣不知道,自己当年的选择是对是错。演戏多年恋爱经验超丰富的影后自认无敌,个十七八岁小鲜肉她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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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穿到大泱一年多,白青衣救回了被卖到牙行的三弟。
赌徒大哥她很看不惯,白青衣平生最讨厌控制不住自己的废物。刚来时撞上东子被卖那事,她顾不得大病初愈都暴揍了白老大。
右手被废前白老大算条汉子,养家糊口,养护妹妹弟弟。出趟镖,成废人后白老大整个人精气神都没了,被狐朋狗友挑唆着赌博,赌到原身十三岁赚钱养家,赌到原身被亲大哥偷走半年积蓄活活气死。
过来赎了白东后白青衣打定主意跟白老大分道扬镳,这种废物玩意哥有不如没有。
白老大经历过弟弟卖进牙行当太监的焦虑懊悔后,清醒不少,整日挨骂挨饿蹲着赎罪。好歹是血脉同源,白青衣经不住白东整日眼巴巴泪汪汪地撒娇求情,拽着白老大去牙行签了份卖身契,令人进小倌馆转悠两三天。
明明白白拿着卖身契警告白老大,再赌她会把他卖进小倌馆。
进过那地方还被迫围观男男的白老大吓到了,人高马大的汉子当场跪到妹妹脚边哭着发誓再不赌了,哭得鼻涕横流恶心死人。
还剩点良心,加上白青衣有点子有脑子,一家人回归正常日子了。
是白青衣惹了麻烦,麻烦哪里来的,她不清楚,只知道连霍三娘也查不出对方背景出身。
她还得罪了临安城最嚣张跋扈的地主家傻儿子齐放,王八蛋整日叫嚣着抓她回去当通房,白青衣为保命避风头,莫名其妙稀里糊涂进温府当了个洗菜丫头。
人算不如天算,白青衣小日子过得平稳后。一日经过花园,迎面撞进温二公子温云怀里。
温云出了名的浪荡不要脸,喜欢强取豪夺,强上这种事他经常干。年纪轻轻就双眼凹陷,还算俊秀的脸蛋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十四岁的白青衣养了一年多,褪去小脸上的蜡黄,皮肤跟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光滑水润,乌溜溜的双眸灵气逼人。
初见美人,温云轻佻用扇子挑了白青衣下巴,往她柔软纤腰上捞“哪里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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