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衣死的突兀诡异, 白大哥和白东反应不及。九璇和白青衣猜到她死后北陵城会有大动作,不单单因为她的死牵扯温陆平,更大原因在自己死在官道上。
距离北陵城十几里的官道上有土匪抢劫,这就是在吴卓知府底线上狂踩啊, 没给对方留下丁点面子。
还一死十几个。
九璇给三个换了行头, 在北陵城捕快眼皮子底下伪装老百姓, 没人认出他们。
“吃饭啦。”白青衣指挥小萝卜头端菜, 最简单的食材经由她手变成引人食指大动的美食,野菜翠绿沾着点点油腥,浓郁菜香味萦绕鼻尖。
九璇吃饭很快,优雅无声, 小包子肥爪子抱紧大碗, 脑袋都快埋进去了。
“大哥, 大哥”白青衣筷子敲桌, 狐疑瞧着走神的白老大“丢魂啦吃饭”
茫然的眼神中暗藏了极其隐晦的恐惧害怕,白老大应声虫般点头,僵硬低头吃饭, 味同嚼蜡, 没吃出丁点饭香。
将所有一切收入眼底的九璇眸光微动,吃完饭后,喊住了白老大和白青衣。
“第二波人是温家派来诛杀阿青的死士,第一波人却想灭你们满门。”已过立秋,最炽热的日头过去,蝉鸣声高亢嘹亮,凄凉得展现存在感, 要散发出生命最后的丁点余热。九璇“白大哥, 可有话说”
嘴唇哆嗦着, 白老大脸煞白难看,骤而拉住白青衣后退开,高大身子将妹妹整个挡在后头,白老大像是张完全绷紧的弓弦,刺猬般扎人,“我能有什么话说”
“我不知道那群人的身份来历,更不知道他们杀我的原因”握住白青衣的大掌全是冷汗,无意识地死死勒紧她胳臂,力道很重,颤抖着的手指说明了一切。白青衣也发现哥神情恍惚不对劲,如此说来白家有隐藏剧情
不可能啊普通老百姓的家庭,还处在剧情前期,她没理由想不起来。
九璇右手摊开,淡金色绣锦字的令牌在他手腕间摇摆“锦衣卫里的暗卫,出动一整个小队灭口,前日若不是我,白家付之一炬。”
白老大和白青衣瞳孔剧缩,白老大是吓得,肌肉乱颤,疯子似得摇头后退“锦衣卫居然是锦衣卫,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我们”
“家破人亡不成,就要灭我们满门。”
被惊到的白青衣呆立当场,心灵巨震,数不清的念头四处乱窜,手掌冰凉颤抖白家如何能纠缠上锦衣卫
“哥”突然想到白老大右手,豁然转头看白老大,白青衣眼圈发红,反过来死死掐住白老大小臂,咬牙切齿“你的右手是被他们废掉的你自暴自弃,是不是也因为知道他们的存在”
她早觉得奇怪,原身记忆里的白老大性子坚韧百折不挠,没了爹娘的半大孩子能硬拉扯大弟弟妹妹。心志坚定如此,就算被废掉赖以为生的右手,怎么就突然没了精气神。
那不是颓丧,是被巨大威胁横亘在前,认定没了希望,他才自暴自弃。
仔细盘算,白青衣骤而惊出满身冷汗,脸色也跟着白了。她回忆起当初惹到的大麻烦,莫名其妙又来历神秘。
她当初还怀疑过齐放,现在想来,那夜巷子里要不是齐放鬼鬼祟祟盯着她,说不准自己已经
锦衣卫暗金色令牌好似见鬼的催命符,九璇本想吓吓白老大了事,见阿青惊慌害怕得不停咬嘴唇,冷漠嗓音缓了缓“不必担忧,我已经处理好尸体,他们不会被发现身份。锦衣卫暗卫在外各有身份,只有执行任务时才会显露行踪,他们都是单线联系,上线死了后没人知道他们因杀你们而死。”
紧紧拉住妹妹,白老大后退一大步,青筋外突脸色狰狞“你是谁,打算做什么”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九璇漠然以对,美丽精致的脸转向白青衣,硬邦邦丢出一句话“他太激动了。”
“聒噪。”飘忽身影闪过去,一手刀劈昏白老大。少女张大嘴,半抱着傻哥哥一屁股坐地,疼得她呲牙。
九璇漫不经心一拨拉,滚地葫芦白老大咕噜噜跑了。蓝衣女子英气逼人的面庞慢慢迫近,不言不语,琥珀色瞳仁有逼人的英气凛冽。少女艳美眸子瞪到铜铃圆,呆萌呆萌得,有些可爱,结巴推她“你、你别过来啊。”
“我、我不会被你美惑的”
“要结拜吗”
帅气半蹲的九璇愣住,搓住少女脸颊乱捏,一边揉捏一边笑了。
美人笑起来真好看,那一刻,白青衣看见了星光在闪,仙女下凡。
九璇目光温柔得宛如星辰漩涡,少女脸被她搓的红红得,好久期期艾艾道“你要是诚心诚意地恳求,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啊啊啊美人笑得她心肝乱颤,又飒又a的冰美人温柔起来能溺毙人心。晕晕乎乎的白青衣差点忘了正经事让我溺死好了,别拉我。
一刻钟后。
找回理智的白老大颇尴尬,颇有男人味的汉子脸低着,讷讷“对不住九璇姑娘,我失态了。”
“无妨,”九璇给还时不时偷瞟他的结拜妹妹递茶。茶杯边缘的手指长着厚厚的老茧,没有养尊处优的白皙,还是修长漂亮。偷偷蹭两下翘起来的手指,很粗糙。白青衣心疼“璇璇,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得好好保养。”
“好。”九璇又挑眉,第一次说明白她的身份“我是江湖游侠,受人之托调查一桩案子,锦衣卫如今是二皇子的势力,我所查案件也同二皇子有关。方才心急下言语失了分寸,也请白大哥见谅。”
二皇子、锦衣卫、受人之托、案子好看的柳叶眉跳起来,白青衣蓦然捏紧茶杯,脑子里飘过四个字废太子案
十年多前,大泱太子萧承德毒害皇帝,意图谋逆上位。事情败露后,天下震动。彼时老皇帝正是壮年,惊怒交加下圈禁太子,诛杀太子母族四百多口人。群臣凡是上奏者尽皆归为同党,那一年,朱雀街上血流成河。
废太子案由二皇子一党全力主导,其余有些势力的皇子推波助澜。剧中三位男主齐心协力,调查多年,查清废太子案,替萧承德沉冤昭雪。九皇子借此滔天功绩正式踏入朝堂,得到当年拥戴太子的部分老臣追随,自此踏上太子路。
可这案子里没有白家,与白老大白青衣毫无关联。或许,不是这案子不会这般凑巧的。九璇万一在调查旁的案子呢二皇子为了上位沾染鲜血无数,案子多的是。
可白青衣还是口干舌燥,一种莫名笃定的恐慌感席卷全身九璇就是在查废太子案受人之托,那人该是九皇子
手指不受控制,发颤战栗,脖颈被人捏住了似的无法呼吸。白青衣呼吸急促,“阿青,想什么呢”
有力的大手拽得她踉跄了下,回神后白青衣脊背发凉,冷汗打湿衣衫。她勉强自己笑起来,装作低落伤心“只是想到些往事。”
又是那负心汉白老大“不知让你进温府是对是错,托庇温府咱们也算保住了命。”
“九璇姑娘,我真的啥也不知道。”白老大挠头暴躁又郁闷“我是后来隐隐感觉到的,似乎有什么人在针对我们,就是不想叫我们好过,家破人亡最好。”
“我真没想到他们能动手杀人。”
白青衣默默沉思开始不想动静太大,打算不动声色解决他们。后来自己名声越来越响,又有温府后头靠着,锦衣卫担心暴露,或者是闹出太大动静没动手。现在是等的太久,情势逼迫无法再由着他们了吗
“居然盯着你们三年多”九璇更坚定自己的猜测,凝眉沉声道“必须尽快离开”
三年多,京城那边是知道的。
“璇璇,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被追杀吗”白青衣好奇追问,像什么都不知道“你在查什么案子啊是不是很危险”
“一桩旧案。”
果然白青衣心脏突突跳。
九璇“我会处理好后续,京城那边怕是要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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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案现场九璇处理得恰到好处,她很擅长做这方面。阿洲和温七安排手底下人四处查探,另一边,风尘仆仆赶到北陵城的霍三娘见到了尸体。
三具尸体,焦黑烂臭。夏日天热,棺材压不住臭味,已经能熏到人了。
“青儿妹妹”跑瘫好几匹马的霍三娘瘫倒地上,泪珠子不要命地往外涌,想站起来腿是软的,使不出丁点力气“你这小王八蛋,老娘还没给你贴钱养面首,你死了我去哪见俊俏小郎去”
“娘子。”李策拖着孱弱疲累的身躯,步子迈的沉重,咳嗽不止,“你冷静些。”
“滚”霍三娘反手一巴掌,毫无保留,凌厉至极“别叫我,我后悔死了去他娘瞎了眼,嫁给你这种背信弃义的王八蛋。”
“你领着你的儿子哪凉快哪待着,我不想看见你”
李策被推得摔到地上,清秀面容隐隐有痛色,低声哄她“娘子,我也不知会出这样的岔子。我我没办法。”
“是啊,你没办法。”霍三娘泪如雨下,愧疚比痛苦浓重百倍千倍。李策泄露白青衣行踪,青衣才会慌不择路连夜离开北陵城。要不是他,霍三娘软到跪伏在棺材旁,憋屈委屈愧疚到爆炸,心比油锅里煎炸更煎熬“青儿,姐姐对不起你”
“是我害了你们一家,害了东子”他才七岁,才七岁霍三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嚎啕大哭。李策身子晃了晃,压抑着情绪,还是解释“娘子,这不是你的错。就算错,也是我。”
“该愧疚后悔的人是我不是你。”他完全想不到,那姑娘居然毫无征兆地去了。
消息来时,霍三娘在同他争吵,愤怒他背叛青衣泄露消息,更无法接受他的欺瞒。
“三娘,李先生。”温陆平踏入房间,李策险些没认出他来。
瘦了许多,不单单如此,瘦下的温陆平疏离温润皆化为霜雪,冰寒般刺骨渗人。五官眉眼更加立体锋利,黑眸深不见底。
“温陆平,老娘砍了你”想抽鞭子没抽到,霍三娘撸袖子冲过去,猩红着眼珠掐他“她不过想离开过自己的日子而已,你就这么小心眼过不去你拿她当玩物,没了她你再养你的,大家各过各的不好吗这下好了,人没了你满意了”
歇斯底里憋炸的霍三娘爆发来得太快,阿洲温七甚至来不及过去,温陆平得到了跟李策一样的待遇。
李策手无缚鸡之力,温陆平大病初愈没有力气,跌摔在地上。
“霍镖头,你没资格对我们公子指手画脚”气愤得张开手臂,阿洲愤慨极了“公子为了白青衣四处奔波,连老夫人都气病了。前日更是吐血昏迷,公子正病着,你还要他如何”
“阿洲,让开。”淡淡喑哑的嗓音漠然无情,温七搀着公子起身,青年瘦削锋锐的面庞似笼着轻烟,模糊难辨。
“呵。”脸上残着泪痕,嘲讽笑开的英气女子大步奔到棺材旁,她冷眼如刀可刺人心“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温陆平,别装模作样装深情,我恶心。”
“是啊,你多深情,连你养的下人都听不下去了。”霍三娘抚摸着棺椁,眼泪再次砸到棺材上“你能伤心几天十天半个月还是半年回头伤心了寻个新欢慰藉伤口,几年后偶尔想起青衣去给她扫扫墓,世人还要赞你一声痴情男儿”
这世道何其不公,何其恶心。霍三娘悲戚哭诉,“青儿妹妹呢她却因你的这点子情意丢了性命,一家三口惨死。”
“娘子,莫要胡说。”挥开李策拽自己的胳臂,霍三娘厌弃偏开头“别碰我。”
“娘子,此事算不得你的错”李策伤心隐忍,太阳穴青筋隐隐“都是我的错怪我泄露白姑娘行踪,怪我”
他说着,想去抱霍三娘,将她从棺椁旁拖开。霍三娘不为所动,冷声喃喃“青儿妹妹早劝过我,劝我不要选择你。这下子好了,我没听她的,她没听我的,多有趣啊。”
“娘子”李策已经低三下气求她,睿智从容的姿态全无“你冷静些,白姑娘遭此结果大家都不想看见”
“滚”霍三娘后退,冷厉骂“再过来,老娘让你筋断骨折”
堂屋萦绕的浓烈哀伤能让感受到的人崩溃,脸色又苍白变差的温陆平缄默无言,安静看着棺椁,眼神没有活气。
颓丧自闭的李策连连咳嗽,他身体本来就差,两天不眠不休赶路过来,四肢百骸都在痛,站立也是苛求,只能歪斜靠在柱边,生无可恋。
温七阿洲完了完了霍三娘跟李先生吵得很凶啊指望他们劝说公子,还不如指望天下红雨,公子突然失忆。
“何时下葬”崩溃后,霍三娘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问温陆平。
温陆平敛眸,遮掩深沉痛意,“本想带她回临安,如今只能葬在这里了。”
“行,”双眼通红的霍三娘一锤定音“我来办丧事。”
“她是我的人。”始终低气压的温陆平黑眸戾气丛生,不同意。嘲讽鄙夷的眼神落在男人面上,霍三娘冷笑连连“你凭什么发丧凭她是你婢女,她早不是了别做白日梦,你打算在墓碑上刻什么,可笑”
“你以什么身份发丧温家三公子”霍三娘噎得温陆平俊脸难看极了,霍三娘压根不搭理他,转头盯李策“你儿子在路上,明天人到了叫他过来送我妹妹。”
逝者得叫晚辈送,霍三娘不合适。李策正欲说话,霍三娘眼神极冷,阴森森的“他承了我妹妹的情,还有,我跟你尚是夫妻。我儿子就是她干儿子,他敢不送,我丢他进江里喂鱼”
“娘子,我并无此意。”娘子正在气头上,李策哪敢跟她对着干,一副妻管严的模样“都按照你说的来。”
两个男人气场被狂飙的霍三娘全面压制,温七阿洲低头不敢说话,公子都被怼了,他们还是别说话的好。
“凶手呢”说到这儿,霍三娘恨得牙根痒痒,“捕头查到人都死了,似乎是内讧,我还在查。”
“去他娘狗屁内讧”霍三娘怒骂“有胆子在官道上抢劫的土匪会愚蠢到中途内讧我找人去查。”
“我已经派人在查了,敢动青儿的人,我会让他们生不如死。”霍三娘却似是想到什么,表情似喜似哭,又像嘲讽看戏般的复杂,“希望温公子查到以后还能说出这话来。”
话中有话,阿洲心猛的一突,说真的,他也觉着这事不对劲。北陵城外头的土匪很少,就算有也不敢胆大包天抢官道,还杀人放火。被查出来,他们寨子都别想要了。北陵城里世家大族不少,类似田家这般地位的还有两三家,世族为了子弟们的安全也会配合官府拿人。
对方哪来的底气光天化日杀人且青儿姑娘的家底虽多,还没到让土匪疯狂不要命的地步。
土匪不是傻子,衡量利弊下,抢不到也不会杀人啊。
案子太蹊跷了。
联想很多的霍三娘双眸里有悲悯哀戚,冷不丁道,“温陆平,我妹妹就是你害死的”
“三娘。”不敢再叫娘子免得被揍的李先生捂住霍三娘嘴,“温公子,娘子悲伤过度,她无意冒犯。”
“滚蛋 。”霍三娘随手推开弱不禁风的丈夫,像是即将看到一场大戏似的,对,不能让这群王八蛋好过。她扬眉“温陆平,你光风霁月,好不快活。坏事都叫你祖母干了吧那老太婆子心狠手毒,能容得下青儿活着”
“霍三娘”温陆平眉目锋利,苍白脸颊气势迫人“我容忍你,不代表你可以肆无忌惮辱我长辈。”
“我们走着瞧。”霍三娘已经迫不及待查出真凶,她要看温陆平痛不欲生的样子,到时看他还怎么装白二妹,你走就走了。姐姐也要让害你的凶手付出代价,真要是温老夫人霍三娘眼神暗沉沉的,扫过那脸色苍白难看依旧风华绝代的青年,冷笑害了我妹妹,别想就这么跑了。这辈子你都给我顶着青儿妹妹的阴影过日子。
进门时日头炽烈,倏然变天,黑云压住人头顶,也压住人心。阴郁烦闷不见日光,北方雨来的又快又急,好似冰锥子似的铺天盖地砸落。
暴雨瓢泼下落,片刻把人淋成了落汤鸡。全身湿透了,温陆平仰头看那云雨,阿洲焦急催促声被他隔绝到另外的空间里去了。
“公子,你不喜欢雨吗”
“我很喜欢下雨的,因为下雨时才能真真切切感觉到有房顶的好处呀。”
“”
“好吧好吧,公子,大雨过去,天朗气清,我给您唱首歌呀。”
“没银子了。”
“小气”少女絮絮叨叨着,收到预料之外的听曲赏钱又开心极了,笑眯眯又要唱歌给他听。
歌真的很一般,词一般,曲一般,唯独唱歌的人讨他喜欢。“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伞外暴雨狂风扫入,阿洲挡不住风,风雨声里叫嚷“公子,您大病初愈不能淋雨,咱们赶紧回别院吧。”
俊俏公子身段挺拔,雨中如雕塑般好看惑人。雨水打湿的五官清隽中透出昳丽,他面无表情,仿佛笼罩在浓淡迷雾里,一动不动“唱首歌听。”
阿洲
崩溃了公子开啥玩笑呢,大雨瓢泼行人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咱们不跑就算了,还有心情听小曲
唱就唱吧,阿洲清喉咙,视死如归“公子,咱听完就走啊”
五音不全,歇斯底里,疯子都唱不出来的荒腔走板。
行人们“疯子”
“瞅着挺正常的,咋就疯了”
阿洲为了公子我付出了多少
彻底回神的温陆平淡淡扫阿洲,自顾取过伞柄,行进雨里。
眼神很嫌弃,还有淡淡哀伤。
阿洲不会唱小曲是我的错吗都是白青衣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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