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坦白

小说:贵妃裙下臣 作者:山间人
    殿中燃了十余盏灯烛, 明黄色的火焰不住跳动着,将宽敞的内室照得恍如白昼。

    一切都袒露在灯光下,无所遁形。

    丽质双手撑着桌案, 顺滑的漆黑长发垂落在肩背处, 遮住大片雪白的肌肤。

    她微张的红唇间不住喘息着, 一双妩媚的杏眼却出奇的明亮,正透过眼前的铜镜,与身后紧贴的男人对视着。

    她毫不掩饰的直白视线仿佛一剂猛药, 令身后男人的动作愈加发狠,仿佛较劲儿似的不肯有半分松懈。

    可即便是这样, 他都小心控制着分寸,没有伤到她半分。

    丽质心底忽然一阵彷徨。

    她咬了咬唇,仍是紧紧凝视着他,含糊地问“你为什么要来”

    他明知道今夜不安全, 若还有理智在,他就不该过来。

    裴济俯低身子, 咬上她纤细的脖颈。

    牙齿微微嵌入柔软脆弱的肌肤间,黑沉的眼眸一眨不眨地与她对视。

    “你说过, 错一回与错两回、三回, 没什么不同。”他沿着她的脖颈一点点上移, 停在耳畔,哑声道, “我为何来,你真的不懂吗”

    他松开掐着她腰的手,伸臂将她单薄柔软的身躯密密地裹进怀里。

    丽质只觉脑中忽而一空, 透过铜镜呆呆望着他, 好半晌, 竟然红了眼眶,怔怔落下两行泪来。

    裴济的动作一下停住,搂在她胸前的手轻抚过她面颊的泪痕“别哭,丽娘,别哭,我不想让你哭。”

    “你是不是傻”丽质抽噎着扭动身子,转过去面对他,仿佛恨铁不成钢一般质问他,“我不值得,不值得你这样”

    裴济忙握住她的双肩,微俯身平视着她“值不值得,不由你说了算,这是我的事。”

    丽质身子不住轻颤,扭开脸倔强道“你不知道,我讨厌旁人在背后议论我,可我知道,他们说的并非都是错的。我这个人,坏得很。我冷漠又自私,为了自己,我主动勾引了你。中秋那日,你以为是你被下药,不得已冒犯了我,可其实是我,是我明知你已被人下药,却主动靠近,是我趁虚而入,你才是被人算计伤害的那一个”

    “你,你清醒一点”

    裴济沉默地看着她,幽深的眼眸中情绪复杂。

    她说的,他其实都已明白了。

    尤其现在,他脑中异常清醒。

    他知道自己很可能只是她用来报复、用来保命的工具,从头到尾都没付出过几分情意。

    可他却没办法生出半点怨恨。

    若能克制自己,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很清醒。”他闭了闭眼,慢慢将她搂在怀中,让她的脸颊正靠在自己光裸的胸膛间,轻声道,“我知道你算计我,可是我心甘情愿。你说你冷漠又自私,可我知道,你愿意教你的小丫头读书识字,你凡事也总亲力亲为,鲜少劳动殿中的宫人,就连出行都不大用步辇。这样的人,哪里冷漠,哪里自私”

    今日他才知道,她看来冷静自持,什么都不在乎,实则内心也有这样脆弱柔软的一面。

    她总是肆意戏弄他、试探他,其实只是因为她始终不敢相信,他只是单纯的真心对她好罢了。

    丽质拧着眉,静静趴在他心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咬唇道“我出身平民之家,自然不会像你们这些贵族一般会使唤下人。”

    他轻笑一声,左手五指轻轻梳理着她的长发“我同你一样,也不喜欢使唤旁人。可我瞧你的堂兄堂妹,还有叔父叔母,他们怎与你不一样我在外面见到的其他人,怎么也都与你不一样”

    丽质没再说话,只心不在焉地伸出指尖,在他心口一点点勾画,引得他浑身肌肉再度紧绷。

    良久,她抬起头,平静地注视他“我可能这辈子都给不了你想要的回应。”

    她的情感已被磨得所剩无几,眼下面对着他,心底涌动的那点交织着感激、酸楚与些微愧意的情绪,都像是已耗尽她全部的心神一般。

    她不想欺骗他,让他抱有期待,于是只好坦白。

    “若你不愿继续,可以随时离开,只要”

    “只要我记得那时许下的承诺,对吗”他无奈又痛苦地接过她的话。

    她已提醒过他许多回,今日不过是将这一切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罢了。

    他从没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这样卑微地面对一个有夫之妇。为了她,他似乎已将一切伦理、道义都抛得越来越远。

    “你放心,我不会离开。”

    丽质抬头望着他,眼眸中头一次多了几分安心与怜悯。

    这一回,她已彻底安心了,眼前的男人,大约永远不会食言了。

    屋外传来三下轻微的敲击声,只听春月道“小娘子,陛下去了仙居殿。”

    丽质微微笑起来,艳丽的面庞恢复了往日的风情万种。

    她拉着裴济走到床边,伸出一截葱白的指尖,抵住他的胸膛,将他一点一点推倒在床上,随后整个人坐上去,双手撑在他的掌心间,发丝低垂下来“今夜不必再担心了。”

    仙居殿中,灯光幽暗。

    徐贤妃面色苍白地侧卧在床上,静静望着坐在一旁的李景烨,目光冷如刀剑。

    李景烨坐了片刻,见她如此,只觉心底莫名有些紧,不由蹙眉,轻声道“贤妃,朕看你今日似乎累了,有什么话,朕明日再来便是。”

    他今夜本就心绪不佳,方才见仙居殿的宫人去唤时,本不欲过来,只因心中有愧,担心贤妃的身子,这才过来瞧瞧,哪知她一言不发,只这么冷冷看着他。

    他说着,已准备起身出去。

    静默许久的徐贤妃忽而扯了扯嘴角,冷冷开口“陛下不想知道上元那日,到底是谁推了淑妃吗”

    她已虚弱不堪,说出的话也声音极轻,可落在寂静的夜里,却如平地惊雷。

    李景烨脚步一顿,心底慢慢涌起不好的预感。

    他咬了咬牙关,蹙眉道“那日的事已过去了,宫人们都说什么也没看到,兴许只是淑妃太过紧张,打滑时撞到旁人身上,误以为被人推搡。”

    徐贤妃捂唇咳了两声,喘着气冷笑道“陛下早知道不是贵妃,却还是为了保全脸面,将她禁足,对吗”

    李景烨的脸色迅速冷下来,垂在身侧的手也慢慢捏紧“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贤妃撑着床沿艰难地坐起身,惨白凹陷的面颊在昏暗的灯光下阴森可怖“妾想说,那日,是妾推的淑妃。”

    “贤妃,这不是可以随意玩笑的话”李景烨面色铁青,满脸凝重地俯视着床上有些陌生的女人。

    “妾没开玩笑,方才的话,句句是真。”她眼中慢慢浮现出畅快的笑意,一面喘一面道,“妾的父亲分明什么罪也没犯,却白白受了那样的冤情,最后因陛下的一念之差,惨死在狱中。妾不过是想替父亲报仇罢了,既伤不了陛下,只好尽己所能,伤害陛下的孩子。”

    “贤妃,你疯了”李景烨目眦欲裂,几乎不敢相信她的话,“朕记得,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你,你们徐家一门上下,家风清正”

    “住口”

    听他提起徐家,徐贤妃顾不得礼仪,猛然打断他,忍着堵在胸口的痛苦与怒意,指着他道“陛下既然知道我家家风清正,当初为何还要纵容奸人捏造罪名,构陷我父亲只为了全陛下的私心吗”

    李景烨气得站立不稳,连连后退两步,直到撑住一旁的桌案,才勉强稳住身形。

    徐贤妃却不肯放过,似乎要将心中的愤懑统统吐出。

    “陛下当真是这世上最自私无情的人,为了满足私欲,亲手将身边的亲人越推越远,不停地打压忠直的朝臣,分明是个昏聩的君王,却仍沽名钓誉,刚愎自用

    “陛下以为,除掉杜相公,朝臣们便能俯首听命,天下便能太平安定吗可当初又是谁,替陛下稳定朝局,收住疆土

    “还有贵妃,陛下以为,将她强掳入宫,她便会真心敬爱陛下吗不但是她,宫中的嫔妃们,除了淑妃,还有哪个是真心敬爱陛下的可陛下对淑妃也不过如此,真枉费了她多年来的一片痴心

    “陛下且等着,看看他们还会忠心多久”

    啪

    李景烨胸膛闷疼着起伏不定,忍无可忍地一掌扇在她脸颊上。

    贤妃被打得额头撞上床沿,殷红的鲜血顿时顺着脸颊滴滴答答落到床上。

    她已再没有力气支撑着起身,只好瘫倒在床边,眼神怨毒地望着他,无声地比着口型,一字一顿道

    “你,会,遭,报,应。”

    李景烨跌跌撞撞地后退,指着她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何元士在外头察觉动静有异,忙进来查看情况,一见二人模样,登时吓得魂飞魄散“陛下可要请女官来替贤妃问诊”

    李景烨麻木地喘息许久,才扶着他勉强起身,闻言面无表情地侧目看一眼已昏死过去的徐贤妃,轻声道“不必了。贤妃出言不逊,自今日起留在仙居殿,不许旁人进出。”

    此话便是不许再替贤妃延医用药,令她自生自灭了。

    何元士冷汗直冒,再不敢多言,小心地扶着他离开,出了寝殿。

    才到御辇边,还未踏上,他便忽然眼前一花,往一旁栽倒。

    内侍们登时惊呼不已,手忙脚乱地围拢过去。

    承欢殿中,丽质整个人软软地趴在裴济的身上,由他抱着起身,拿着块巾帕一点一点擦拭她身上的痕迹。

    今夜仿佛卸下了大半重担,令她浑身都松懈许多,此时心情愉悦,慢慢便想起了别的事。

    离开宴席前,兰英兀自出神的模样再度浮现在脑中。

    她想了想,闭着眼问“今日你那位手下,新封了御侮校尉,叫魏彭的,可曾婚配”

    裴济动作一顿,沉沉的目光落在她面上,心口慢慢收紧。

    “问这个做什么”他的嗓音有些干涩,“怎连他的名字也记得这样清楚。”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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