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火堆谈心

    叶乘回来时,宋浛正抱着双腿,独自一人守着旺盛的火堆。

    看见椰子树旁边放着几个从未见过的箩筐,还有那堆烧了一天,没有变少反而增加的柴火堆,叶乘便知这人一天都没有闲着。

    “我回来了。”没由来的情绪再次影响了叶乘,让他的声音格外冰冷。

    那人为何不知爱惜自己,浪费了他的药。

    可当他看到,宋浛听到他声音转头时,眼神所迸发出来的光彩,刚才一切情绪都在他心里揉成了一团,成了一种陌生的悸动。

    “你终于回来了,哪里有没有受伤?”宋浛的声音很雀跃,因为他真的很开心,同时叶乘那么晚回来,他也真怕了。

    “嗯,我回来了。”也有人会担心他的安全了。

    这是宋浛第一次看见叶乘笑,意外的很温暖,让人不由跟着一起笑起来。

    “走了一天累了吧,我暖了椰子汁,去给你倒点。”宋浛接过叶乘手中的东西,引着叶乘来到火堆旁,随手想拎起火堆边,温着椰汁的金属箱子,却被箱子的热度烫了回来。

    看见宋浛被烫,叶乘随手抓起宋浛的手,怼到宋浛自己嘴边说道:“吹一下,便不疼了。”这是母亲教他的。

    宋浛被叶乘抓着手,本来有些不自在,可听见这句话后,又从心底满了笑意。

    叶乘说话做事从来都是很直接,就连表达关心都是这样的直接纯粹,不加任何私心杂念。

    “先吃点东西吧,我今天找到了好吃的。”宋浛再感动,还是没这样与人接触过,现在不自在的厉害,再敷衍的吹了两下后,偷偷抽了抽手。

    结果叶乘依旧抓的紧紧的,任凭宋浛努力怎么也不放手,最后还把宋浛拽到斗篷上,强行给他上了药。

    “现下可以吃了吧。”上好药后,宋浛举着沾满药的双手,无奈出声。

    “嗯。”叶乘点头,嘴上答应的好好的,眼睛却四处看去,等找到自己带回的东西,才拿到宋浛面前展了开来。

    其实这次出去,叶乘在树林里看到不少好东西,可是他这次的目的是寻找岛上的人烟,需要全速奔走,带东西有所不便,索性什么都没带。

    但在回程的时候叶乘看见一棵树,上面挂满了这种果子,他想起宋浛不吃虫子,手受伤吃蟹又不方便,这才停下脚步摘了一些成熟的。

    也成了今天叶乘出去,唯一带回来的东西

    绿色的大叶子里,装着二十几颗圆润的果子,红色的果皮凹凸不平,上面还带着些许水迹。

    此物名为荔枝宋浛曾见过一次,那是他十八岁的寿辰,大哥知他喜甜,特意花了几十两银子寻来十几颗,说这荔枝是南方独有,让他尝尝鲜。

    如今物是人非,父亲和大哥……却不想他在此处,竟然见到此物。

    “这全是熟的,很甜。”叶乘看见宋浛目光微黯,以为他不敢吃或是不会吃,便亲手扒了一个,把白嫩的果肉送到了宋浛嘴边。

    宋浛见状不再回想过去,道了声谢,便把果肉含在嘴中:“好吃,很甜。”

    “嗯。”叶乘把果子通通塞进宋浛怀里,看起来心情不错。

    宋浛看着叶乘,总觉得分别一天之后,叶乘又变了一些,好像更愿意表达自己的情绪,更单纯可爱了些。

    不过很快叶乘似乎想到什么,再次恢复原来的样子:“我找过了,这座岛没有人烟。”

    “是么。”宋浛闻言停下扒荔枝的动作,表情未见多失落,安静了一会又开始吃起荔枝。

    现在这个结果,他也不是没有设想过,当叶乘回来,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找到人家时,他就已经猜到了。

    “你会怪我么?”说这话时,叶乘背对宋浛,看不清表情,却能听出那份小心翼翼与不安。

    虽然他最初是被叶乘带下的船,可为何会流落荒岛这件事,两个人都不知道缘由,现在也无力改变,追究太多根本无用,还不如想想如何存够食物早些回去。

    “与你有何干系,为何要怪你。”宋浛起身,把刚扒好的果肉塞进叶乘嘴里,随后自顾自的倒弄起火堆石头上,烤着的猫眼螺,没有看见身后目光灼灼,盯着他的叶乘。

    宋浛之前捡的蛤蜊还养在海中吐沙,晚饭依旧比昨晚要丰盛许多。

    几根烤成金黄的香蕉,五六个烤过的猫眼螺,三四只大螃蟹是宋浛傍晚一个人抓的,叶乘带回来的荔枝,宋浛温了椰汁。

    所有东西被垫着叶子摆在沙滩上,两个人相对而坐,一口香蕉一口螺,椰汁润喉螃蟹果腹,你来我往间,一颇有一番吃饭的架势。

    在无人的海岛上,唯一的亮光,吸引了许多蚊虫在周围萦绕,随后又投身其中,明知那灼热的温度不该靠近,却仍因为所向往的那一点亮光义无反顾。

    吃过晚饭,两人便再无其他事可做,叶乘如前一晚一样,抱着剑在火堆旁的树下合眼休息。

    宋浛一个人躺在斗篷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放弃入睡,转过身来枕着胳膊看向叶乘。

    一开始接触,宋浛觉得叶乘是个杀人越货的歹人,在船上时叶乘说过不会伤他,他又觉得叶乘,并不是一个是非不分的人。

    直至遭遇暴风雨,两个人走到现在,宋浛越来越想了解叶乘,想知道他遭遇了什么,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宋浛犹豫着想开口与叶乘聊聊,可又怕扰了叶乘,毕竟叶乘已经累了一天,实在不该再打扰他。

    “何事?”叶乘没有睁眼,却察觉到宋浛在盯着他,便主动出了声。

    叶乘突然出声,着实吓了宋浛一跳,宋浛抬起身凑近叶乘,见到对方手中的见这才释然。

    习武之人五感比常人敏锐,察觉到他的行为,实属正常。

    “若是可以,我们可否聊聊?若是不方便,你可以不答。”宋浛再度俯下身来,脸枕着手臂,小声询问着,话语中难掩心中忐忑。

    “嗯。”意外之喜,叶乘答应了。

    “我是涑州人士,家中行商,上面有一位大哥。”若想了解对方,首先自己先要坦诚相待:“不知你是何方人士?”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叶乘沉默了很久,久到就在宋浛以为叶乘不会回答时,叶乘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曲城。”

    “曲城,离涑州颇为遥远。”曲城在北方之地,难怪叶乘比他见过的许多人都要高大: “你怎么会来我们涑州?”

    “来取回自己之物。”

    听到叶乘这么说,宋浛无端想起叶乘在船上说的话,叶乘说那珠子不是秦大老板的:“就是你去船上,便为拿那颗珠子?”

    “嗯。”

    叶乘简单一句话,显然不愿意再说下去,宋浛便没有逼问下去,只是把头埋在手臂内,小声开口:“我去船上是替父亲大哥行商,他们……都不在了。”说到最后,宋浛声音已经变了。

    长久的沉默,弥漫在空气中,时间慢慢过去,叶乘最终开口:“我所有的家人,亦不在了,我七岁之时,一夜之间…………一切都会过去。”

    宋浛震惊抬头,眼眸上藏着一层淡淡水雾以及不可置信,骤然涌出的情绪,让宋浛看向叶乘的眼神充满着怜惜与悲伤,又很快揉成暖暖的感动化在心里。

    他想,叶乘之所以会说出这些事情,并不是需要他怜悯,或与他分享悲伤,叶乘只是想安慰自己。

    “对了,今天在林子里,可遇到什么可用之物?”话突转此处格外生硬,好在叶乘并没有与他计较,顺着话随意聊了起来。

    “遇到了。”

    “何物?”遇到东西宋浛自然知道,不过叶乘说话向来如此,宋浛根本没在意。

    “许多。”

    “例如?”宋浛又问。

    “许多种果子。”只是没时间带回来。

    “还有呢?”宋浛再问。

    “鸡。”

    “此岛有鸡?”这倒可称之为一个好消息,他们此时已经确定岛上没有人烟,岛上可用之物越丰富,对他们越有利,说不定很快他们便能存够食物,离开此处。

    “有,还有兔子。”

    “还有兔子!”宋浛一听,声音马上高昂起来,这岛上物资果真极其丰富。

    “你喜欢?”若是喜欢,可以抓几只回来,不过得抓几只小的,岛上的兔子都是野兔,长的也比外面的寻常兔子大,大兔子可能会伤到人,小兔子倒适合他玩。

    “自然是喜欢,只是不知野兔是否肥美,若是肥美便再好不过,烹制起来定然更为美味。”再好吃的海味,日久定会腻味,多些选择宋浛自是喜欢。

    “……”看来,不必找小兔子了。

    “可在林中找到水源?”

    ……

    薄云层层月色朦胧,沙滩上时不时传来两个人的低语,直到疲倦袭来,宋浛才睡意朦胧的说了一句:“明天也带我去树林看看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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