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万三歪在炕上嫌弃地看了眼赵婶端过来的鸡汤，皱眉：“怎么又是鸡汤？腻死了……”
赵婶好脾气地笑答：“知道少爷您嫌腻，特地撇了油的，您赶紧趁热喝吧！”
李万三哼了一声接过鸡汤漫不经心地吹了吹，拿勺子一口一口舀着喝了起来。
赵婶见他喝了，心下稳了稳，便道：“那，少爷您慢用，我先去灶上忙活”
李万三挥了挥手继续喝汤。
……
赵婶到了灶房后把刚才揉的面取出来开始擀面，伺候小寡妇的小丫鬟进来了，她把空碗洗了洗放起来，而后掀开熬鸡汤那只锅的锅盖瞅了瞅对赵婶说：“吆！这锅里的鸡汤还剩半锅呢！我们娘子又不吃第二顿，倒了太可惜，婶子，不如咱俩把汤分了？”
赵婶边擀面边回她：“也成，你若是怕占锅的话，就先把汤给盛出来，待我擀完面就喝……”
“好咧！”小丫鬟重新取出两只碗，舀汤，待盛了一碗后，她小心翼翼地端着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我给您放桌上，您……”
这边话刚说了一半，就听小寡妇房里一声高昂的尖叫，那尖叫声直把灶房里的俩人吓得一哆嗦！
小丫鬟急道：“是我们娘子的声音，指不定出了什么事儿，我去看看！”
小丫鬟说完就急匆匆地跑出了灶房。
赵婶有些心虚，她想到了那碗下了药的鸡汤，对！绝对是那碗鸡汤惹的！她心不在焉地切着面条，边切心里边叨叨，要怨就怨李娘子去，是她吩咐我办的，只是让脸上出疹子的药罢了，熬过几天就好了……
这边小丫鬟快步进了小寡妇房里，就见小寡妇白着脸趴在地上捂着肚子喊疼，地上摔了一只碎碗。
“娘子！娘子！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
小丫鬟蹲地想要把小寡妇扶到炕上去，刚费了老大劲儿把小寡妇移了个位，就见小寡妇身下冒出大片血迹！
吓得小丫鬟捂嘴大喊：“不！不好了！娘子小产了！”
她边喊边退出屋子，正屋的李娘子还有灶房的赵婶都闻声出来了！
李娘子装模作样地诧异道：“怎么回事儿？你家娘子小产了？她怀胎了？我们怎么不知道呢？这么着吧，你快去前面的铺子里喊老爷，再使人去请大夫，快去！”
小丫鬟流着眼泪咬嘴唇：“是，是，奴婢这就去！”
说完扎头冲向了前院。
李娘子扭头看了眼浑身打哆嗦的赵婶，横眼撇嘴：“跟我去她屋里瞧瞧去，记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需要我教你吧？哼！身板儿挺直了，若要叫人察觉到，我便把你提脚卖到下等窑子里去……没出息的……”
赵婶抖着身子跟着李娘子走进了屋里，只见小寡妇此时已经昏迷了，身下的血迹还在往外漫延，李娘子勾勾嘴角朝赵婶厉声道：“还愣着干嘛？把人安置到炕上去！”
赵婶打个激灵呐呐回了声是，就弯腰去扶小寡妇，像赵婶这种经常做家务活的粗使婆子要往常的话扛一个小寡妇轻轻松松的，但这会儿，她心虚腿软，手也打颤，来回抱了三四回才把人抱起，中间还差点儿没把人摔地上去！
等赵婶刚把小寡妇弄到炕上盖上被子，李掌柜急匆匆就来了，后面跟着静秋。
李掌柜看到地上的一滩血迹有些眼晕，流了这么多血，孩子估计是保不住了！
这可是自己打心底盼着的儿子啊！就这么，没了？
他扶着椅子站稳后怒吼：“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夫呢？大夫去哪儿了？！”
李娘子一脸担忧地说：“我也才进来，不清楚到底啥情况，刚才妹妹的丫鬟在院子里嚷嚷妹妹小产了，我才知道出了事儿了，那丫鬟已经去请大夫了，估摸着马上就来了，话说，妹妹这才进门不到一个月，就有了喜讯，想是她初初怀胎不经事儿，自个儿没察觉到，所以才……”李娘子说着又掏出帕子擦眼泪，边擦边叹息道：“可惜了……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
静秋听后翻白眼，鬼扯呢！演的可真好！害得小寡妇血流一地的罪魁祸首九成九就是你！另外，随便换个医术差不多点儿的大夫瞧，都不用把脉，一看那脸色跟状态，都知道小寡妇压根就没怀孕！小产个屁啊！不过她能把李掌柜还有李娘子都骗过去，也算是本事。静秋抽抽鼻子，再闻闻这屋子里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儿，下手可真狠！这种药灌下去，假孕都叫你整得以后再也怀不上胎了！今儿早上静秋还吃瓜看俩人相互打着算盘算计对方呢，当时那阵仗，小寡妇还略胜了一筹呢，只不过最终没如了她的意，没成功陷害李娘子罢了，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啊！就把小寡妇整成了这副模样？
……
就跟演电视似的，反派都束手就擒了，警察叔叔才来，病人躺床上了，最后一个到的永远是医生。小丫鬟扯着大夫紧赶慢赶终于赶了过来，老大夫把了脉后摇头叹息道：“病人是误服了使人滑胎的狼虎之药，以后……以后怕是再也怀不上了……老夫先开些补身子的药，且养上几天吧……”
李掌柜声音颤抖地问大夫：“那，孩子，孩子就这么没了？”
“孩子？”老大夫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他：“这位夫人没怀胎啊！”
啊？？？
屋子里的人除了静秋都一脸懵逼！
李掌柜懵逼是觉得不可能！欢喜了这么些天，还忙活着把人娶进门，结果你告诉我她没怀孕？骗人吧？！
李娘子懵逼是觉得自己纠结了这么些天，也忙活算计了这么些天，感情是逗我玩儿呢？！
赵婶呢，她觉得她可以松口气了，不用担心背上害人的包袱了……虽然小寡妇被害的不能怀胎了，但那跟肚子里的一条人命相比，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再说了，小寡妇以后若是找麻烦，也定是寻太太的麻烦去，自己一个小喽喽……啧，估计她没放进眼里吧？赵婶心里安慰着自己慢慢退出了屋子，还是赶紧去准备饭食吧，若一会儿饭没准备下，又是一顿骂……
李掌柜有些质疑地问：“大夫，您说，内人未曾怀胎，可是真的？”
那大夫边写药方子边瞪他：“老夫行医三十载，还未曾诊错过！你满县城打听去，我郭家医馆可是颇有名望的！”
李掌柜：“……”那就是真没怀胎了，不过，这到底是之前那个大夫诊错了？还是……李掌柜有扭头看了眼昏睡中的小寡妇，她在骗自己？
“好了，快去抓药，一天两顿，七天后再找我来。”大夫吹了吹纸上的墨迹，把方子递给李掌柜。
李掌柜顺手把方子给了小丫鬟让她去抓药，又从袖子里掏了银钱给大夫，正跟大夫道谢呢，就见赵婶连滚带爬地进了屋，哭喊道：“老爷，太太，少爷他，少爷他……”
什么？添福怎么了？
李掌柜嫌她欲言又止啰里啰嗦，一脚踹上去，急着骂道：“添福到底怎么回事儿？”
“少爷他，快不成了！”赵婶瘫在地上道。
不成了？李掌柜拉着大夫就往李万三的屋子里冲，李娘子嗷的一声紧随其后，静秋也跟着后面纳闷儿，按理说这李万三还有大半年的寿命呢，怎么要提前挂了？
一杆人进了李万三的屋子，刚进门就被一股屎尿味儿给呛到了！但顾念着李万三的情况，还是忍着不适来到炕前，炕上的李万三翻着白眼上身抽搐，身下的褥子上满是屎尿，被子已经掉到了地上，除了上身穿了件中衣外，下面光溜溜的，李娘子见状连忙拎起地上的被子给李万三遮盖上，毕竟下面啥也没穿……
大夫把了把脉后又是摇头叹息：“病人也是误服了狼虎之药，若是不出意外，跟刚才那位夫人服的……是一样的，且……病人身子骨本就虚弱……熬不了多久了……准备后事吧……”
李娘子听后哀嚎着扑在李万三身上边哭边喊：“添福啊！你快醒醒吧！你睁开眼看看为娘啊！你舍得丢下娘自个儿走么……”
李掌柜还在那里捶死挣扎着拉大夫，叫他再诊诊，万一还有希望呢，但大夫这回连诊金也不要了，奋力扯开李掌柜的手，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李掌柜没法子，就朝身后的静秋跟赵婶发火：“死人呢！赶紧再去请大夫！请县里最好的大夫！快……”
这边李掌柜正发怒叫去请大夫呢，那边李娘子哀嚎的声音更大了：“添福啊！你起来啊！你看看娘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我的添福啊……”
静秋抬头再看，人已经咽气了。
于是也立在那儿装模作样哭了起来。
一屋子的哀嚎声哭泣声不绝于耳。
约摸小半个时辰吧，静秋又累又饿的，于是红肿着一双兔子眼上前劝慰哭的快要昏厥的李娘子：“娘，您且注意自个儿的身子，好叫添福走的安心些……呜呜，您若是再有个好歹……可怎么办啊？眼下还是先给添福擦洗一番换身衣服，还有怎么安葬……得入土为安呢……”
李娘子不搭理静秋，哑着嗓子继续哭。
李掌柜看见了，也跟着劝慰她，最后终于把她扶起来拖到了一边的椅子上让她歇会儿，静秋告罪一声，就出去端茶水去了。
幸而灶房锅里的水还开着，是赵婶计划煮面条烧的水，静秋也没功夫煮茶了，直接往茶壶里扔了把茶叶再加满水后摇一摇，然后往杯子里倒了八分满的茶水，又磨叽了一会儿，才端着盘子去了屋里。
屋子里又出事端了，李娘子骑在赵婶的身上边打边骂：“狠毒的老虔婆，害死了我儿啊！你说！那药怎么会被我的添福误服了？你说呀！我只叫你下药给那贱人，可没叫你祸害我儿子的！你就给我儿偿命吧！”
李娘子被李万三的死刺激的疯魔了，她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直接秃噜嘴把指使赵婶给小寡妇下药的事儿也抖了出来！
赵婶边挡边辩解：“不！太太，不是我，是……对！是鸡汤，是那个小丫鬟熬的鸡汤，那鸡汤本来是给南屋那人喝的……呜呜呜……不是我啊……”
李娘子还是照打不误：“反正药总是你下的！你该死！”
“太太！您饶了我吧……”
李掌柜愣障着看了一眼炕上儿子的尸体，又瞧了瞧地上打骂的俩人，事情明明白白了，就是这贱妇误以为小寡妇怀孕了，于是指使赵婶下药害小寡妇，结果反而害了自己的儿子！他咬牙切齿地瞪着这个蠢妇，害人不成终害己！家门不幸啊！怎么就娶了这么个又蠢又毒的贱妇？！
“贱妇！你害了我儿啊！”李掌柜终是没忍住，扯过李娘子一巴掌扇了上去，接着又踹又打，打的李娘子嗷嗷直叫。
“老爷！我再也不敢了……老爷，你饶了我吧！我错了……”
李掌柜狠狠打了一通，发泄了心头的郁气后，盯着地上鼻青脸肿的李娘子冷脸吩咐道：“且好好安葬添福……过后，咱们再算总账！哼！”然后甩袖子走了。
李娘子哼哼唧唧地慢慢起身又过去踢了几脚躺在地上的赵婶：“死在那儿了？！快去打水！好好给我儿子擦洗一番！”
然后又瞪眼杵在门口的静秋：“你去布置灵堂，联系棺材铺子、寿衣店……”
好好好，你死了儿子，你最大，且依着你罢！
静秋依言去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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