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幸村的球拍和网球相撞的沉闷声响回荡在球场上空，旋转的网球卷着风声飞往梶原的场地。
看上去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发球，没有特别的发姿势，没有特别的速度，没有特别的角度，也没有特别的旋转，但就是这样普通的发球却没有人能否认这是一□□亮的发球。
梶原眼睛微眯，他迅速来到了落点后方，可当球拍与网球相碰的瞬间他就明白了这看似普通的一球里蕴含了多少不普通——网球在他拍面上不停回转，剧烈反抗来自拍面的控制，以至于差点让他握不住球拍。
第一球就这么棘手！梶原心下暗忖，左手附上球拍双手一起用力控制住网球的反抗，手臂爆出青筋还以更快的速度，“还不够！”
可幸村早已来到网前，侧身反手对来球就是一削，凶猛的网球乖顺地在拍面滑过卸去自己的武装，离开后悬在球网上空就迅速下坠。幸村的刘海扫过他洁白的发带，优雅的动作里看不出他刚才驯服猛兽的惊险，他嘴角微勾笑看往前方冲来的梶原，“那这样呢？”
“啧。”梶原左脚向前一大跨步，整个身体前倾压下，在网球第二次落地之前伸长手臂将其捞起，几近平行于球网的轨迹瞄准了幸村另外半边的球场，左手顺势撑地利用反作用力让身体回正向另一边跃起，他在心底对自己说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但网对面的幸村不给他机会，以左脚为轴身体旋转180°，扬起的球拍恰好拦住被梶原救起的网球，反手下压将球扣压在边线，恰好与梶原的球拍反方向擦肩而过。
“15:0。”
两人网前的交锋只有瞬间，却紧张到让观众屏住呼吸。
“呼——太刺///激了吧，差点没把我吓死。”一年级的小甜菜显然还未经历如此赛事，他本以为幸村那一招短球已是绝杀，可没想到梶原还能将其救起，更没想到幸村还能继续回击，实在是太考验心脏了。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前辈问道：“前辈，我以后也能做到这样吗？”
“就梶原部长和幸村君的反应力你至少得练个两年。”前辈一巴掌呼上了小甜菜的脑袋，想要打醒他的美梦。
“没想到幸村君那一球原来那么难回啊……”另一边的高年级部员抹去自己额头上的冷汗，为自己刚开始对这一球的不屑一顾感到羞愧，只要有眼睛地都能看到那颗不甘屈服的网球和为之颤抖的球拍，以及最后梶原双手爆出的青筋。纵然力量不是梶原的长项，可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的话恐怕最开始就会让球拍脱手了吧，“让别人轻敌然后得分吗？太恐怖了吧这个一年级。”
“应该不是吧？”有旁观过幸村其他比赛的部员摩挲下巴回想之前的比赛，“印象中他的发球好像都没有什么特别？额，我是指看起来就很普通。”
“可这个普通差点让梶原部长都翻车了啊。”高年级部员翻了个白眼。
“额——嘛反正第一球就暴露了梶原部长肯定不会轻敌了。”
场下的评论梶原没有听见，要不然他肯定骂回去——他可从来都没有小看过幸村的啊！他全神贯注面对幸村的新一次发球，可这一球却不似上一球那样难缠，他瞄准底线将其击回的同时提高了警戒。
“放轻松点吧，”幸村向左横跨几步一个利落挥拍打向对面，“前辈。”
带着笑意的尾音完全没有让梶原放下警惕，他皱起眉头，在球拍接住网球时手腕微转加入暗劲，面上严肃反驳：“对你我可放松不下来呢。”
“阿拉，”幸村挑起眉毛，识破梶原的暗招将附在网球上的下旋消去，网球以一道美丽的弧度返回对面，“这句话看来也要还给前辈你呢。”
双方这一球纠缠许久，梶原的每次进攻都被幸村化解，但他却不急着结束这一球，反而继续延长比赛时间。
“幸村这是想做什么？”真田不悦地皱眉，他不明白幸村明明可以用更快的速度解决比赛却选择一味延长给了梶原更多机会，他承认梶原的进攻的确不留神就容易失分，可这并不应当会对幸村造成麻烦，他实在想不通幸村的想法。
相反，对梶原有过了解的柳倒是想到了什么，他翻过记录梶原资料的一页，看着上面标注的一项内容喃喃：“原来如此，是为了这个。”
“莲二？”真田向柳投去求解答的眼神。
柳合上笔记本却没有回答：“啊没事，弦一郎等下就知道了。”
同真田一样郁闷不解的是坂口：“是为了消耗梶原的体力？不对，双方消耗体力是差不多的，这样的话三年级的梶原体力更是占优。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可不相信目的性明确的幸村单纯是为了享受与梶原的对打。
“现在是第二局……第二局……”池上沉思一会，恍然大悟：“是为了逼出梶原的那个。”
“前辈，这次热身已经够了吧？”幸村几步跃起，勾起嘴角对来球扣杀，一道黄色闪电经过梶原脚边弹到后方防护网上，巨大的声响吓退了网边的观众。他从空中轻盈落地，鸢尾紫卷发随风摇曳，晃出令人心醉的弧度。他抬眼看向重整姿势的梶原，含着笑意询问：“前辈的那个我可是很期待啊。”
梶原直起身子，抓抓头发无奈地叹了口气，难怪这两局打得有种刻意的感觉。这份好意他心领了，可比赛终究是比赛，他抬起头与对面那个巧笑嫣然的少年对视，眼神里满是认真，他咧开嘴角回应：“既然如此，希望你也不要让我失望啊。”
说罢，梶原重新沉下身体双手持拍向前，与之前准备姿势无异，除了闭上的双眼。
“那么我来了。”幸村微笑加深，从口袋中拿出新的网球，确认梶原准备好以后就抛至上方，右手迅速挥拍，一道黄色直线奔向梶原场地。
“等等！为什么梶原部长的眼睛还不睁开？！”眼看网球过网就要落地，可梶原仍站在原地合眼不动，一年级小甜菜惊诧道：“他是放弃比赛了吗？”
“谁放弃梶原部长都不会放弃。”高年级恨铁不成钢地一巴掌拍向小甜菜脑袋，“好好看着，那就是我们立海大的部长，梶原大地！”
在网球落地即将弹起的那一瞬间，梶原倏然睁开双眼，仿佛突然之间来到落点后方，手臂与手腕带着异样的颤动对刚弹起的网球挥拍，黄色的网球在离开他球拍后的几瞬突然消失，再出现时已是在幸村球场！
“等、等一下！是我眼花了吗？”小甜菜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眼睛，他相信自己绝对没有眨眼，但的确刚才网球就是在他眼前消失了啊！
“哦？”幸村面色不惊，上前几步右手挥拍，球拍传递的触感让他眉毛微挑，将之击回后他唇角笑意加深，“这一次是消失，下一次是什么呢前辈？”
众人还未为幸村的反应力惊奇时就见被幸村击回去的网球再度消失了踪迹，似乎穿越了空间般从梶原的球场上又突然出现。
但梶原似乎早就意料到它会在哪出现一般在落点附近等待，他右手持拍向下挥动，再次维持着那个微妙的颤动将网球打回，但这次网球却不像众人猜测那般再度消失，而是在飞行过程中逐渐变成了三道一模一样的球影向不同的方向飞去。
众人睁大双眼看着那三颗网球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如果找错了位置那么势必赶不及其他方向，可问题是高速移动中的网球根本就看不出任何差别！
“这次是三个吗？”幸村抬眼，毫不犹豫选择了其中一个方向跑去，根本不再看另外两道轨迹一眼，在他看中的网球弹起后直接横拍而去。当他的球拍碰到网球的那一刻，其他两道同样在地上弹起的网球消失不见，众人才恍惚明白哪个才是真的。
可更令人惊异的是那颗被幸村打回的黄□□球竟然也和之前一样□□，变成了两道黄色直线向梶原袭来。
梶原似乎并不为网球的变化惊讶，他如幸村一样径直向其中一个方向跑去，挥拍击球，手腕依然维持那个奇怪的颤动，双眼炯炯有神宛若发光。
而这一球又和之前不一样，竟然在前进过程中转了两次弯，犹如潜行的蛇一般不知其真正的目标。两次转弯的幅度完全不同，看着那个在空中仍然不时颤动的黄色小球，没有人知道它到底还会不会转弯，还会转多大，莫测的轨迹让人无从下手。
但幸村根本不在乎这颗网球还会怎么变化，在第一次转弯前就已经迈开双腿，第二次转弯时已停下脚步引拍向后，当球拍即将越过身侧时，第三次转弯的网球恰恰好撞上拍面被打断前进的步伐，再次转弯回到梶原场地。鸢尾紫发尾在空中摇动，幸村唇角笑意加深：“还有吗，前辈？”
两人你来我往，经过梶原球拍的网球都仿佛变成了杂技秀，每一次都会展现出不同的变化，有时是消失，有时是变速，有时是残影，有时是变轨。没有人能预测下一次会是怎样的变化。
“通过手臂特殊的颤动赋予网球不规则旋转，进而对球路产生随机变化。”柳对照收集的资料分析，“最麻烦的地方是如果不想办法消除这个颤动，还会影响对手自己的球路。”
真田点了点头，“控制不了自己的球路，就等于失败。”
“可是前辈，”一年级一脸不明地看向身旁解说的三年级部员，“如果自己接不到那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所以这才是梶原部长真正的厉害的地方。”三年级部员看向梶原的眼睛闪着光，“沉浸全部心神，将反应力和感知力发挥至极限，这片空间内一切的来球都逃不过部长的感知！这就是我们的部长被称为‘雷达’的原因！”
“也只有拥有这样强大反应力的梶原才能使用这一招‘迷航时间’。”坂口虽然仍旧板着脸，但眼神中露出了比赛以来第一抹笑意，“捉摸不透的球路变化，影响双方轨迹的玄机，双方犹如在迷雾重重的夜空中前行，只有拥有雷达的飞机才能从这方天地脱逃。”
“比起‘雷达’，‘赌徒’才更适合梶原吧。”池上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管是‘低空穿梭’还是‘迷航时间’全是在赌随机变化。”
“要不然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胆大妄为的决定。”坂口瘪瘪嘴，还在为梶原的决定生气，“如果他不是部长的话我真想给那几家杂志社寄信让他们把外号改成赌徒。”
“可惜，今天的幸运女神似乎不太眷顾他啊。”池上开完玩笑后神情再度严肃起来，“底牌亮得太早，而且也太顺利了。”
迷航时间之所以成为梶原的底牌而不是王牌的原因之一是发动条件过于苛刻：梶原在发动前必须让自己的手感和精神完全适应赛场，也即热身，如此才能在迷航时间发动时让自己的反应力和感知力达到顶峰。
通常来说，一场比赛梶原要到第四第五局才能达到这个条件，而今天这场比赛在幸村刻意的引导下梶原在第二局就满足了发动条件。面对游刃有余的幸村梶原不得不将底牌提前亮出，同时也引出了这招的另一个隐患：体力与精力的大量消耗。
要想在迷航时间里占据优势，梶原必须全程维持体力与精神力的最大输出，迷航时间持续越久，对梶原的负担也就越重。在一般比赛中，当梶原使出这招后，比赛节奏会瞬间加快，对手不是无法看穿变化失分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回球眼睁睁看它触网或出界，由此梶原的的消耗才能降到最低。
但现在的这场对打实在太顺利了。
无论出现什么样的变化，幸村都能接住并回击，虽然他的回球仍然保留着的随机变化证明他并没有消去附着在网球上的颤动，但是每一球却又精准打在了梶原的场地甚至是防守的薄弱处，换句话说幸村并没有失去他对网球的控制。正因为球网两边的选手都能不被随机变化影响才让这场对打如此顺利地持续下去。
但这也代表迷航时间对幸村的威胁并没有梶原料想的那么大。
“之前我就这么觉得了，”池上扯动一边的嘴角，有些复杂，有些感慨，“现在的新人是怪物吧。”
“Game，幸村2-0领先。”
梶原吐出胸///里的闷气，刚才那一局的消耗实在超过了他的预算，迷航时间的效果也没有达到他的预期，这让他不由想起了去年全国大赛总决赛他面对牧之藤选手的那场失败。
不，幸村给他的危机感已经远超过牧之藤选手了。毕竟纵然是被平等院指点过的牧之藤选手，也不过是选择避其锋芒尽量拖延时间，直至他体力与精力不支无法再继续维持迷航时间。而幸村则是直接在迷航时间生效内无视随机变化径直攻击，仿佛那如迷雾般的黑暗并没有遮挡他的视线。
梶原攥紧球拍，下一局是他的发球局，可两局的失利已经证明了他低空穿梭和迷航时间对这位少年没有作用。梶原抬头看向球网对面，幸村鸢尾紫的卷发随风轻摇，眼眸里的锐利似乎看穿了所有。
他还剩下什么？他并非是擅长创作绝招的类型，引以为傲的反应力和感知力也无法与之抗衡，他还剩下什么可以当做赌注？
幸村整理了一下头带将碎发挽起，双眼直视网后沉默的梶原，嘴角的笑意一如开始的自信，“前辈，这就结束了吗？”
“怎么可能。”梶原笑了起来，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悬崖边缘，他的斗志反而更加坚定，“这才刚开始。”
这才第二局，还远远不到结束的时候。
这场由他发起的赌局上，坐着的不是平等的对手，而是掌控了棋局的庄家和输光了底牌的赌徒，但赌徒之所以是赌徒，就是即使没有任何筹码也会创造出新的继续这盘赌局直至胜利。
“不错的眼神，”幸村轻笑，他双手握住拍柄立于胸///前，准备迎接梶原的发球局，“我很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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